經過那場轟動的示愛, 我的虛榮心得到了空前滿足,但是冷靜下來以後,又覺得這一切似乎進展得太快了點兒, 太容易得到的東西總是不太容易被珍惜, 所以針對他在示愛當天趁火打劫, 對我又抱又親的流氓行徑, 我做出了義正言辭的譴責和發自肺腑的鄙視, 以至於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他謹慎得連我的手都不敢牽。
好吧,我承認, 我是有點小鬱悶了,雖然是我自己要求把節奏放慢的, 可是很顯然, 我們倆對快慢的定義並不統一, 尤其是他現在十分小心翼翼,無論說話還是動作都縛手縛腳, 完全沒有了之前在一起的輕鬆感,反而兩人都僵硬得跟渾身打滿了肉毒桿菌似的。
可能我天生是S-M體質,現在愈發懷念之前被他虐待的日子,可是這種要求你說我怎麼能提得出口呢?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我回頭繼續嘬着我的可樂, 餘光瞥見他扭過臉來:“剛那部電影你覺得怎麼樣?”
“哈?哦, 我, 我覺得還行。” 我把頭壓得很低, 極力掩飾自己的心虛。其實那電影我壓根就沒怎麼看, 全都在忐忑他會不會摸黑對我做點啥不軌之事,結果他丫端正得跟個柳下惠似的, 連在同一個爆米花桶裡拿東西吃,手都沒碰在一起過。
“小喬,你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他停下來望着我,我看了他半晌,最後還是不好意思說出口:“我沒有不高興啦,你想太多了。”
他勉強地笑了笑:“小喬,你要是有什麼不開心,或者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可以跟我說,別藏在心裡。”
“我……啊——!” 沒字還來不及出口,我就華麗麗滴拍地上了,兩個膝蓋骨跪在人來人往的馬路邊,磕得生疼,手上的可樂杯子也唰地飛出好幾米遠,真是他奶奶滴囧裡個囧……
宣柯趕緊過來摻我:“怎麼樣?有沒有事?”
我一邊吃痛爬起來一邊說:“沒事,只是沒看見這兒有個臺階。” 說着拍拍自己大短褲上的灰:“還好穿的是褲子不是裙子,不然第一次又瞎得瑟出去了。”
他好笑地蹲下身,細細替我擦掉膝蓋上的灰:“你說你這麼笨,連走個馬路都能跌倒,沒有我照顧你你怎麼辦?”
我哼了一聲:“切,我是笨,不過你以爲你靈啊?你要是靈,剛纔怎麼沒飛身撲救我啊?”
他站起來:“飛身撲救?你以爲我是電影裡的男豬腳啊?!” 說着拉起我的手,仔細檢查了一遍:“還好沒弄傷,摔疼了吧?”
我撇了撇嘴:“還好。” 說完氣氛就開始有點詭異了,跟電視劇似的,他拉着我手沒有放,我也沒有縮回來,就這麼互相對看着,好半晌以後,我覺着還是要矜持一點,既然他沒有要主動牽我,那我還是識相點把手拿回來好了,結果剛縮了一點就被緊緊握住,他直直地盯着我:“不許躲。”
“我,我……” 我臉開始發熱,吱吱唔唔地:“我哪有要躲?!”
他挑眉,笑:“沒躲就好,那讓哥哥牽着。” 說着拉着我的手把我拽到他身邊,我意思意思地掙扎了兩下,然後就半推半就地從了:“喂。”
“嗯?”
“我說今兒我要是不摔這一下,你是不是還不會牽我的手啊?”
他看了我一眼,笑得賊兮兮的:“原來你在等我牽你啊?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呢?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要我牽你,你要是說了我是一定會牽你的……”
我直接踹了他小腿一腳,翻白眼:“臭流氓,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緊緊地拽着我:“我只對你耍流氓。”
我心裡美得冒泡,嘴上說:“得了吧您嘞,您老要對誰都耍流氓,那還不早上派出所蹲着去了。”
對我堅持不懈的擡槓,他只是輕輕地笑着,有一瞬間,我在他眼睛裡看到了和張笙一樣乾淨老實的神情,那種神情弱化了他引人注目的外表,讓我只記住了他當時的眼神。
*
大四了,趙哥要考研,林嵐夫唱婦隨,天天陪着他早出晚歸,一回宿舍就哎喲媽呀地嚷着這活兒簡直不是人乾的,要跟趙哥分手,結果在凳子上癱了五分鐘以後,又一個鯉魚打挺地跳起來,精神得跟打了雞血一樣,拎着一大兜水果就去了水房,回來以後你猜怎麼着?她丫竟然拿出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得瑟來的小菜板,慢條斯理地切起水果丁來。
於是我迷惑困惑疑惑了,躥到她跟前,左瞅右瞅,問:“您老最近牙口不好?”
她搖頭,我再問:“那是消化不好?”
她還搖頭,我就納了悶兒了:“既然沒事兒,你幹嘛搞這些勞什子的玩意兒?蘋果切丁,香蕉切段,火龍果挖球,芒果切花,你當你參加中華廚師大賽啊?”
她瞪了我一眼,拿牙籤紮了一段香蕉塞我嘴裡:“這又不是給我吃的。”
“哦。” 我一邊嚼着香蕉一邊明知故問:“那是給我吃的?”
她乾脆踹了我一腿:“是給那個狗熊吃的啦!”
我從後面抱着她的腰,笑:“嘿嘿,既然是喂狗熊的,做那麼精細幹啥?他懂欣賞嗎?會拿牙籤吃嗎?”
她冷哼了一聲,把水果丁、球、塊放進樂扣樂扣的保鮮盒裡碼好:“他就是不懂也得懂,不會也得會,不然我饒不了他小樣。”
我咂嘴:“喲呵,此狗性兇猛啊~~難怪能把狗熊都鎮住~~”
她轉身在我手背上狠掐了一下,嗔:“你才性兇猛呢!人家是lady,lady你懂不懂?”
我搖頭:“不懂,我就懂雷滴嘎嘎。”
她直接白了我一眼,拎了保鮮盒往外走:“算了,不跟你這種連牽個手都要花個把月的人交談,免得降低我的智商。”
我在後面嘿嘿地揮着小手絹:“您老慢走,好好陪趙哥上晚自習啊~~~~”
林嵐走了以後,宿舍就剩下我一個,宣柯因爲向來成績拔尖,雖然保研名單現在還沒定下來,但他保研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所以不用像趙哥那樣拼了老命K書,可以抽出大把時間來陪我。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拿趙哥的體會來說就是,要是早知道當初的好好學習,是爲了現在可以有大把時間跟女朋友約會,他就是頭懸樑錐刺骨,不打魔獸不入工會也願意。
我正琢磨宣柯這小子怎麼還不給我打電話叫我去上自習,我還有好多六級單詞和語法要問呢,手機忽然就響了,我樂呵呵地拿起來,一看是林嵐:“大姐,你就是忘了東西也不用打視話吧?!”
林嵐在那邊壓低聲音:“喂,不好了,我看見你老公和一個女的站在學二樓下說話呢,那女的搞不好就是那個狐狸精。”
我愣了一下:“你說顧嘉楨?”
“廢話,當然說她啊!我不是不認識她嘛,你看一下是不是?” 說着畫面抖啊抖啊地轉到了另一邊,不用看得很清楚,那個人就是挫骨揚灰我也認識。
不是說絕交了麼?
我看着手機那方寸大的屏幕,心就跟被針紮了似的疼,聽見林嵐的聲音:“喂,是她嗎?是她吧。”
我嗯了一聲,林嵐立馬就三字經開罵了,我趕緊叫住她:“你別激動,別讓他發現你。”
“爲什麼?!虧我之前還相信他幫着他,現在竟然又和這下-賤的狐狸精搞在一起了,你還不讓我替你罵他?!”
我沉默了片刻,說:“我想知道他會不會主動告訴我這件事,所以不要讓他發現你,你就好好地把手機舉着。”
畫面中,兩人之間有一定距離,是真的疏遠了,還是故意裝成沒什麼的樣子?
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只看見宣柯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沒多久他就轉身進了宿舍樓,顧嘉楨則轉身走了。
林嵐把畫面切回自己:“小喬,你別太難過,別想太多,要不這樣吧,我不等那個狗熊上自習了,回宿舍陪你。”
我搖了搖頭:“我沒事兒,真沒事兒,你還是等趙哥吧,別讓他知道這回事。”
林嵐猶豫了半天,最後嘆口氣:“好啦好啦,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
掛上電話,腦子就開始亂了。
認爲他不會騙我,但又不敢百分之一百地肯定。
覺得兩人之間應該沒什麼,否則不會這麼明目張膽地在學校宿舍樓前見面,但是又怕他們仗着大家都會這麼推理,所以才故意不遮掩。
希望他會主動告訴我這件事,但又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會說,如果會說,什麼時候說?今天?明天?越往後拖越沒戲。
想着想着就憂鬱了,於是爬上牀挺屍,打算睡過去了事,結果剛沾枕頭手機就響了,一聽鈴聲就知道是他,我努力平復了一會兒,裝得跟沒事兒人一樣地接起來:“喂,幹嘛呀?”
“小喬,我們今晚不上自習,出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