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靈心把姜凡送到門口。看時辰也還早,她可不想這會兒就到宮裡去,跟江玹逸大眼瞪小眼。
反正如風已經出門有一會兒了,等算着差不多他跟江玹逸談完了,自己再過去也不遲,不然也只能在殿外等候。嶽靈心這樣打算着,回到後庭房內去換衣服。
其實她還是想不明白,江玹逸好不容易纔把她從身邊趕走了,應該是巴不得這輩子都不要再看見她纔對,爲何今天突然宣旨讓她進宮,還要提前過什麼小年,真是猜不透江玹逸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嶽靈心關着門換衣服,突然聽見外面窸窸窣窣地傳來說話的聲音。
仔細聽,不難辨認出丁伯和伙房雜工小五的嗓音。
先是丁伯小聲問:“你都看清楚了嗎?”
“當然!這種事情,要不是千真萬確,我怎麼敢亂說?要是讓小姐知道,還不得撕爛我的嘴呀!”
“可是……不應該啊,小少爺不是去宮裡述職了嗎?怎麼會跑到拈花閣去?”
“我也奇怪啊,咱家小少爺從來不會去那種地方的。要不是我今天過去做幫工,偶然瞧見了,我還真不敢相信別人說的。”
“不管怎麼樣,這件事還是先別讓小姐知道,不然……”
嶽靈心一把拉開門,拔高了聲調問道:“不然怎麼樣?”
丁伯和小五一愣,片刻之後又面面相覷,低下頭不說話了。
“怎麼,見了我跟見了鬼一樣,我有那麼可怕嗎?”嶽靈心斜睨着他倆。
丁伯畢竟是年紀大些,見得多了,於是壯着膽子嘿嘿笑了兩聲說道:“那個,小姐,我們就是在閒聊。”
“閒聊?你以爲我耳聾,聽不見你們剛纔說的話嗎?”嶽靈心嚴厲地喝問,丁伯又只能低下頭不說話了。嶽靈心又別過去看小五,“你說看見如風在拈花閣,看清楚了嗎?”
“嗯……唔……”小五先是連忙點頭,又連忙搖頭,面色發白,不時地瞥一眼丁伯。
但這時候丁伯也不敢多說什麼。
在岳家呆的時間久了,自然也就瞭解嶽靈心的脾氣,她雖然對下人和善,對君如風這個弟弟也是百般疼愛,但絕對不允許他犯錯。岳家雖不是什麼家風保守的家族,但嶽錦添在時就治家嚴謹,決不允許家中男丁外出廝混,吃喝嫖賭只要沾上一樣,立馬逐出家門,決不姑息。
嶽靈心也一直是以這樣的標準來要求弟弟君如風,雖然說不至於將君如風逐出家門,但是懲罰肯定是少不了的。幸好如風在這方面自己也爭氣,不貪戀女色,更不圖享樂,從不做有辱門楣的事情。
所以如風長這麼大了,嶽靈心還是第一次聽說他會去風月之地。
“又是點頭又是搖頭是什麼意思?到底看清楚了沒有!”嶽靈心呵斥一聲,嚇得小五點頭如搗蒜。
“看、看清楚了,小少爺是和那個花、花魁書暖在一起的。”
“花魁?”嶽靈心念
叨着,微微皺起眉頭。
這花魁有什麼過人之處,能把如風引到那種地方去?而且,拈花閣這個詞,倒是一再出現在她耳邊,之前只當是個普通的風月之地,可如今看來,或許這地方真有什麼不簡單之處。
“看來也是時候去會一會這傳說中的拈花閣了。”嶽靈心心頭想到。
“小姐,小少爺這也成年了,又沒娶妻,就算去了那種地方也算是人之常情,你就不要……”
丁伯想幫君如風說好話,卻被嶽靈心一眼瞪了回去。
“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們去幹活吧。”嶽靈心說罷,轉身回房裡,穿上披風,帶着碧水出門去了。
拈花閣並不難找,作爲“京都第一樓”,佔據着整大半條街,披紅掛綠的,本就扎眼,加之名聲如此之大,隨便找個人打聽一下,十有八九都能打聽出具體位置來。
說巧不巧,嶽靈心正往拈花閣去,就瞅見一大幫人涌向同一個方向。她隨手拉了個人來問,才知道拈花閣正在舉辦花魁表演晚會。嶽靈心順着人流,很快來到拈花閣大門前。
寬闊的雕花木門前張燈結綵,男人們或是心急地往裡走,或是戀戀不捨地出門。門前好幾個穿着華美的女子笑容滿面地招徠客人。
嶽靈心也跟着往裡走,到門前卻被攔下來。
“喲,這位姑娘,你可看清楚這是什麼地方,怎麼往哪兒都敢進呢?”一名女子譏諷地說道,其他姑娘也附和地笑。
這些個青樓女子,平日裡受慣了所謂良家婦女們的冷眼,如今卻見女人往這裡面走,可是好不新鮮,都來圍着嶽靈心瞧。
嶽靈心擡頭看了一眼拈花閣燙金的牌匾,問道:“拈花閣不是開門做生意的嗎?可有什麼規矩,說了不讓女人入內的?”
“這……”那幾個笑話嶽靈心的姑娘聞言,面面相覷。
因爲平時沒有哪個腦筋正常的女人會想到去逛青樓,所以自然不會有什麼規定,女人不準進青樓。只不過,她們還是想不明白,爲什麼一個女人要進拈花閣,還帶着自己的丫鬟一起進!
“怎麼回事?”裡面傳來一道詢問的女聲,話音落下,便瞧見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從人羣后走出來,單單是看她的着裝姿容,還以爲是某位貴夫人。但是誰家貴婦會跑到這種地方來?
這些姑娘們對着貴婦人叫“荼糜夫人”,嶽靈心就反應過來了。
原來這個女人,正是拈花閣的閣主,說白了就是青樓的老/鴇。只不過讓嶽靈心驚訝的是,在她的印象中青樓老/鴇通常都是那種油光滿面、畫着不得體的濃妝來襯托手下姑娘們的美麗的中年婦女,可是眼前這個女子不過二十多歲的樣子,雖說妝容老成一些,但五官卻很精緻。
“荼糜夫人,這個姑娘非要進咱們閣內,你說……”
“哦?來者是客,既然姑娘有心要進我這拈花閣一探究竟,咱們又何必如此不近人情,非要將其拒之門外呢?”荼糜
夫人臉上掛着一抹笑容,典型的商人的和善。
“還是荼糜夫人會做生意。哪有送上門的客人不要的?”嶽靈心笑了笑,帶碧水進了拈花閣的大門。
荼糜夫人轉過頭來門口幾位姑娘,壓低了聲音斥責道:“今天都給我小心着點,閣裡有貴客盈門,別鬧出什麼岔子!”說罷她就急匆匆地進門去。
嶽靈心看見荼糜夫人轉上了二樓,沒入巷道之內。她隨手拉了個伺候的丫鬟來問:“請問書暖姑娘現在在待客嗎?”
“書暖姑娘?她待會兒要登臺,現在應該在後庭排練吧。荼糜夫人可是應她的要求,特意將表演大會改在今晚,這麼多人捧場,肯定是要好好表現的了!”下人伶牙俐齒地翻着嘴皮子,或許是女人的嫉妒心,這小丫鬟也是一副“我倒想看看這花魁到底有多大的能耐”的樣子。
“那……到哪裡可以找到她?”嶽靈心問。
下人噗哧一笑,“我說這位姑娘,你還沒搞清楚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吧?拈花閣有拈花閣的規矩,花魁可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着的,你若是真樂意見這書暖姑娘一面,就等着表演大會之後競拍吧。不過,今兒這屋子裡可是達官貴人云集,個個出手不凡,且看他們志在必得的樣子,今晚可是有一場好戲,你要想從他們手裡勝出,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達官貴人?”嶽靈心環顧四周。朝中官員她見過不少,當年與江玹逸一同打江山的時候,她雖然不出面去與那些朝中重臣們斡旋,可要在背後出主意,自然也少不了調查。至於那些王親公子們,大部分她就更加熟悉了,稍微有點身份的,必定是她的同校同學。這麼環顧一週,果然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
看來,待會兒無論要做什麼,都得小心着點兒。這麼多雙眼睛看着,指不定誰就把自己認出來了。
“是呀,聽說今兒個連咱們閔朝第一首富,蘇府的蘇家主都被花魁的名頭吸引過來了,他若是肯爲書暖姑娘一擲千金,其他人啊,我看是沒戲了。”下人得意地揚了揚下巴,不知道是想炫耀拈花閣的生意好,還是彷彿覺得被人用錢買賣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
說罷丫鬟又連連擺手,“好了好了,不跟你囉嗦了,本姑娘還忙着呢!”
那下人剛轉身走,碧水就上來扯了扯嶽靈心的袖子,小聲道:“小姐,那丫鬟說的是真的嗎?蘇家主……也來這種地方?”
嶽靈心回身戳了一下碧水的額頭,嗔道:“別人說你就信啊?這蘇府爲明日小年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他哪有時間來看什麼花魁表演?”
“可是,這種事情也不是空穴來風的啊,我看……”碧水說着說着,陡然睜大了眼睛,目光越過嶽靈心看向前方二樓的樓梯上。
“小姐,小姐你看!”
碧水拽着嶽靈心的袖子一陣晃動,嶽靈心趕緊回頭順着碧水的目光看去,這正從二樓下來、與荼糜夫人並肩而行談笑風生的翩翩公子,不是蘇沐漓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