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師傑說到了這兒磕了一下自己的煙鍋子,然後慢慢悠悠的重新拿了菸絲給裝上,再一次打着了火,把旱菸放到嘴裡。
李立成點了點頭,接口說道:“是這個理!”
這兩人都表達了意見,剩下的就不用說了,李立成是李家的老大,無論是李立信還是李立達這時候都沒資格唱這個反調,因爲李立成是長兄。
至於魏文奎,晚了一輩只有裝啞巴了,而蒼海呢,在這裡是孫子輩的,只能蹲在門邊裝“孫子“。
“所以呢,今天把大家找來,說的是我們家老大這一房分家的事情,孩子長成了,這家也就該分了,也算是爲祖宗們開枝散葉的好事兒。平安大家都知道的,二十好幾了,這家一分,明年在村裡也能自己弄一塊地,操持一家……”胡師傑說道。
胡師傑這麼說,大家也就跟着點頭,這幫老傢伙早就通過氣了,哪會有人提出什麼意見。
言美娟有點兒不樂意,等着胡師傑說完了,從臉上擠出了一點笑容:“娃他爺,您這話說的沒錯,但是平安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啊,這樣分了出去?……”。
沒有等言美娟把話說完,胡師傑便打斷了兒媳的話:“明山他婆娘,平安差在哪點了?身上有力氣也肯幹活,不說別的你們兩口子的地去年可是平安種的吧?能操持幾畝地的娃怎麼就不能分家另過?”
言美娟被胡師傑這麼一說不言語了,不過卻是伸出腳輕輕的碰到了下旁邊的胡明山。
兩口子昨晚上在在牀上也商量這個事情呢,要說把平安分出口,言美娟是很不樂意的,不光是言美娟,胡明山也不樂意,因爲現在兩口子可是常駐鎮上的,哪裡會有很多時間過來照顧這幾畝地。
以前這地可都是平安操持的,現在平安分了出去,那麼平安可以幫着照看,但是投入十分在氣力去照應就不合適了,更不可能讓兩口子再像去年還有今年春播時候那麼當勞力使喚了。
分家雖然說平安還是兩口子的兒,對兩口子有贍養義務,但是分家就是分家,平安就是個單獨支撐門戶的漢子了。
“我覺得吧……”。
胡師傑看到了媳婦的小動作,再聽兒子這麼說,心中早就煩了,立刻反問道:“你的意思是留下平安?”
沒有等胡明山說下去,胡師傑拍了一下腿:“那也得,本來平安出門就不合祖宗規矩,那這樣吧,平安是長子,也是我的長孫,平安留下來,那來安分出去另過!”
這話一說出來,兩口子立刻傻眼了,平安承業來安分出去?估計用不了多久兩人最寵的小兒子就得上街要飯了。
“這……”胡明山啞口無言。
胡師傑目光掃了一眼大兒子,語氣嚴厲的說道:“這什麼這,當初你們兄弟倆分家的時候我是怎麼分的,你是長子,你承祖業,你弟明光就分了一口窯幾件傢俱,你弟說過半分沒有?有過怨你這兄長一句沒有?”
這話一出來,胡明山兩口子立刻沒話說了,長子承祖業這是老來的規矩,雖然現在這規矩也沒什麼在乎,放到縣城那更是屁都不是,但是但胡明山卻不能反駁,因爲他自己和弟弟分家的時候,就是按的這個禮。
關健是什麼呢?胡師傑還沒蹬腿,傳統意義上胡師傑還是胡明山這一家的一家之主。老頭子餘威尚在,再沒牙的老虎那也是老虎,不是山羊!
況且老頭是鐵了心的要讓兩孫子分家,現在擺在兩口子面前的不是平安出去單立門戶,就是那個遊手好閒到了只剩下小聰明的次子離家立戶。
“看來我這是做的不對,那這麼樣,按着舊規矩來,平安留下來支撐門戶,來安出去單過!”
胡師傑心中不爽自然要拿話來堵兒子媳婦的嘴。
胡明山兩口子很尷尬了,要說胡明山不想長子分出去過,其實說完全把大兒子當牲口使那真是有些冤了。
他心中未必就沒有想着照應平安的心思,作爲父親他是偏心向着小兒子的,但是說爲了小兒子好,把有些傻的大兒子扔進火坑那也不對,對於平安,胡明山心中還是有些愧疚的,也有幾分舐犢之情的。
對於言美娟來說這大兒子平安似乎成了自己的一種精神負擔,生了一個傻子出來,可沒有少讓言美娟受自家姐妹的奚落,雖然說的人可能無心,但是言美娟心中自然不爽,於是當兩個兒子一對比,總覺得小兒子是自己的心頭肉,大兒子怎麼看怎麼有點兒堵心窩子。
“娃他爺,平安是老大,來安呢又太小,還是按着您原來的意思辦吧,我和娃他大沒什麼意見”。
一聽說老頭子準備把自己的心頭肉趕出門,言美娟立刻便表示自己認同平安出戶的分家辦法。
胡師傑聽了充耳不聞,吧嗒了幾口煙,轉頭衝着李立成,李立仁,李立達問了一句:“你們老哥仨怎麼看?”
“還是平安出戶吧,來安年輕了些”李立成說道。
老哥幾個都通過氣了,李立成也不想耽誤時間,乾脆把這主調調給定了下來。
“文奎,海娃子你們的意思?”胡師傑又問道。
“平安出戶吧”
魏文奎這個侄輩的和蒼海這個孫輩的自是應了一下聲。
“那平安出去這東西怎麼分?”
言美娟立刻關心起了家裡的財產,看樣子還是準備替小兒子多要一些。
“老樣子,平安那邊一口新窯,一套傢俱”胡師傑說道。
言美娟一聽,有些不太捨得,因爲一口新窯加上一套傢俱,現在怎麼說也得兩三萬塊,她現在正準備給小兒子說親,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來花,一下子要給大兒子置辦這些,她捨不得。
“大!平安立戶可以,但是這窯可不可以晚兩年開?我正求着人給來安相親,如果這兩件事情撞在了一起,這邊要錢那邊也要錢,家裡哪來這麼多錢?”言美娟開始哭起了窮。
不光是胡師傑聽了直擰眉頭,在坐的幾個老人都有點兒聽不下去了。
胡師傑怒道:“這哪裡有長子沒說親,次子就跳出來的!”
言美娟卻不示弱,爲了她最疼的小兒子,她覺得自己這個時候可不能退讓,平安少帶走一分錢,那小兒子來安接婚的時候就多一份臉面。
言美娟道:“大,您這話說的,平安要是好好的,我肯定先僅着他張羅親事,現在平安這個樣子,要是他說不了親,來安就不結婚啦?”
蒼海這時望着言美娟,心中不由長嘆了一口氣。這時候蒼海才知道言美娟對於平安這個兒子,根本就不是冷漠,而是打心眼中有些厭棄了。
“平安,你出去!”
生怕言美娟說出什麼過份的話,蒼海把平安趕了出去。平安是有點傻,但是他又不是傻透了,聽到母親的話心中要說沒有傷心那是不可能的。
聽到蒼海一說,平安伸手拉着鐵頭,帶着門口的虎頭垂頭喪氣的離開了窯裡。
“等平安立了戶,來安再說親!”胡師傑說道。
言美娟道:“大!您又不是不知道現在說門親有多難,就咱家這條件不得使出全身的力才能給來安說門好親啊”。
李立仁實在有點聽不下去了,衝着胡明山瞪着眼睛怒問道:“怎麼着,明山娃子,你們家現在你婆娘說了算啦?就算是在你們家你婆娘說了算,現在這地方,有這麼多的長輩在,輪的到她一個婆娘家在這裡逼叨逼叨!”
一見李立仁真動了怒,言美娟也就住了口,別人她可以撒潑,但是李立仁她還真沒有這個膽,李立仁就算是抽她,她也沒處講理去,因爲李立仁可是她的親舅,真甩起胳膊她都得受着。
言美娟這邊一啞火了,剩下的事情就好商量了。
胡師傑最後拍下了板:“那就這麼定了,打今天起,平安就另立門戶,等着雨季一過便找人給他開口親窯,傢俱呢等着雨一停我便去鎮上找人置辦,和當時分家一樣,一張大牀,一個五斗櫃,一套飯桌板凳,另外還有一套板車,料子不用以前那麼貴的了,水曲柳的就成”。
話一落音,平安立戶的事情便算是定了下來。
事情一定,大家便散了場,蒼海靠着門近,第一個走了出來。
呆在窯裡一出來,頓時覺得一股子爽涼的空氣浸入了肺裡,那舒服勁兒直讓人哼哼。
上了坡,蒼海走回到了家門口,發現平安正抱着虎頭蹲在門口,如同一個小雕塑似的一動不動,而鐵頭正一本正經的安慰着平安,伸出手拍着平安的後背。
“哎!”
望着平安的樣子,蒼海不由嘆了一口氣,走過去伸手在平安的肩上拍了拍,然後進了屋裡。
剛進了屋不到三分鐘,胡師傑推門走了進來,老頭一進來便坐到了蒼海的旁邊。
望着老頭一言不發直抽菸,蒼海也就沒有開口,這分家分的的確是有點兒糟心。言美娟表現出來的對平安的態度讓大家都有點兒寒心。
“平安,你進來”。
好久胡師傑才張口說道。
等平安一進來,胡師傑看了一會兒大孫子,跟着長嘆了一口氣,許久才道:“別怨你娘,再怎麼說也把你帶到了這個世上,你要知道感恩”。
平安搖頭道:“我沒怨,只是覺得自己可能做錯了什麼,纔不招孃的喜歡”。
胡師傑一聽,一把老淚一下子便流了出來,伸手擦了擦:“你這樣想就好”。
說完又衝着平安說道:“你現在自立門戶了,以後就踏實的跟着你海二哥幹事,哪怕是去砍頭臺你都要跟着,知道麼?”
這話說到了最後,老頭的聲音變得凌厲了起來。
蒼海連忙說:“不至於!”
平安聽了卻嗯了一聲:“爺,我以後能一直跟着海二哥啦?”
聽到能跟着蒼海,平安立刻又開心了起來,一下子把被言美娟傷了心的事情忘到了腦後。
平安到底是個實心眼兒,一聽說自己以後能跟着蒼海了,頓時把不愉快的事情給忘去了腦後,對於平安來對講能跟着蒼海就是最大的開心,這也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在他的心中除了爺還就是海二哥對他最好。
相比他爺,蒼海這邊有吃有喝的,對於平安來講吸引力更大一些,所以一想到以後可以跟在二哥的身後,平安樂的眉開眼笑的。
見平安的樣子,蒼海輕嘆了一口氣,心道:有的時候傻也是一種福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