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普全知的兒子,普通。
馬駿說,現在我沒有心情跟你談。普通笑着說,不就是一個司機嗎?死了再找一個就是了。馬駿猛地擡頭,雙目如炬,喝道,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請你離我遠一點。普通卻一點也不在意,說,馬主席,我知道,葉武一定跟你提起過,關於王志軍的事。
馬駿一怔,心想,葉武沒有跟自己說什麼王志軍的事啊?這個普通到底想說什麼?想到這裡,馬駿說,那又怎麼樣?普通說,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們就有必要談一談了。馬駿說,你說吧,普通說,咱們借一步說話。
馬駿猶豫了一下,還是站了起來,他走到葉雯的身邊,輕輕地拍了拍這個面色蒼白如紙的女人的肩,然後跟在普通身後,來到一個無人的醫生辦公室。普通關上門,反鎖上。隨手抄起一把椅子,送到馬駿的身後,說,馬主席,你請坐。馬駿也不客氣,坐了下來,翹起了二郞腿。
普通掏出煙盒,打算遞煙給馬駿抽,馬駿擺擺手,說,有什麼事,你快點說吧。普通說,馬主席真是爽快,那我就說了,既然你知道王志軍是我的手下,也肯定知道他僱人偷走王福國屍體的事,不錯,他就是鐵志軍。
馬駿一下子沒緩過神來,他不相信,洛山公安局千辛萬苦要找的犯罪嫌疑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而更不可思議的是,這個消息居然是普通找上門來告訴自己。馬駿冷哼一聲,說,你們這幫人,真是膽大包天,這等喪盡天良的事也幹得出來,王福國的死,你怕是脫了干係吧?
普通笑了笑,說,馬主席真是智慧過人,讓你給猜着了。馬駿如同丈二和尚一樣,摸不着頭腦,普通是什麼樣的人?他作惡洛山數年,絕對不會一時良心發現而主動坦白,他到底想幹什麼?
普通說,馬主席,我們之間談筆交易怎麼樣?馬駿皺着眉頭,他看着普通不可一世的作派就感到噁心,他冷冷地說,我們之間,沒什麼可談的,你現在去公安局自首,可能會有一線生機。
普通哈哈大笑,說,馬主席,我可不想去坐牢,這幾年我不敢說賺了很多的錢,但是夠我逍遙好久的,你說說,這麼多錢放在銀行裡,如果不花掉,豈不是太可惜?馬駿說,你明明知道跟我坦白罪行的後果,還妄談什麼享受人生,你不會是發燒燒壞了腦子吧?
不,不。普通得意地搖搖頭,他說,馬主席,說實話,我真的很羨慕你,跟葉武的姐姐比起來,我玩過的女人就差遠了。馬駿心裡一沉,問,你這話什麼意思?普通說,你做過事,你自己清楚,我勸你一句,不要把我普通看成傻子,如果我手裡沒有確鑿的證據,我怎麼敢把自己做過什麼輕易地告訴你?
普通優雅地彈了彈菸灰,說,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馬主席,你連我都玩不過,還想玩我家老爺子?哈哈。
馬駿心如冰窖,他說,你不要訛我,我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這就叫平時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普通從懷裡掏出一張照片,遞給馬駿,說,馬主席,你看看吧,真讓人羨慕啊,嘖嘖。
馬駿瞟了一眼照片,男主角是他自己,女主角正是葉雯,男女主角正在忘情擁吻。
從照片的背景來看,這張照片應該是在省城酒店房間裡被人偷拍的,難道自己在半個月前就被他們跟蹤上了?他們是怎麼知道自己和葉雯的事的?馬駿一時覺得天旋地轉,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普通的臉上露出勝利者的笑容,他說,你一定是在想,這麼隱密的事,我普通是怎麼知道的吧?我不妨告訴你,向我通風報信的人,正是葉武,他用這個情報,換了十萬塊錢,不過,這十萬塊錢在他手裡沒有停太留,幾把詐金花下來,就全輸了。
馬駿這纔想起自己到南江的那天,葉武跟自己通過電話,問自己到省城沒有,而後葉雯就把電話打了過來,說要來看自己,這一切都說明,葉武早就知道自己與他姐之間的事,他人爲地替普通布了一個局,而普通則利用這個機會,成功地抓住了他的把柄。
馬駿即不承認,也不否認,他問,你想怎麼樣?普通笑着說,這樣就對了嘛,只要馬主席願意跟我談,一切都OK,只要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的事,我絕對會守口如瓶,而且,只要你願意,你會在洛山州風生水起,我家老爺子說了,他會全力支持你當上洛山州的政府主席。有你和我家老爺子攜手並肩,我相信,我們大家的明天會更美好。
馬駿心想,如果我真的向你妥協了,我就算當了這個政府主席又怎樣?還不是你普氏父子手中的泥團,想怎麼捏就怎麼捏?與其低聲下氣、任人擺佈,還不與玉石俱焚。但是,真的要玉石俱焚,也太不值得了,他一時覺得自己怕腦子裡紛亂如麻。
普通臉上的得意之色從來沒有消失過,他說,馬主席,有句話,叫識時務者爲俊傑,你現在才三十出頭,就是副廳級領導幹部,以後的路長得很,在陰溝裡翻船,該是多麼的可惜。
馬駿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煙來,點燃,然後慢慢地踱到了窗前。普通說,這樣吧,馬主席,你請三思,老天保佑王志軍不死,如果他死了,就算你不同意這樁交易,所有的事情都跟我沒有半點關係,我走了,隨時恭迎你的電話。
門在身後被帶攏,發出呯的聲響。馬駿心亂如麻,他望着窗外蕭瑟的冬景,感覺自己的身體的溫度正一點點地流失,在官場的八年多來,他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沮喪過。何去何從?向左走,是地獄,向右走,還是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