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馬駿和李強從文化館找到魯新，三個人當晚就在肖麗宿舍的外間擠在一起睡地鋪，先是勸了一會肖麗，然後商量了一下明天的計劃，接着聊了一會天，三個人說着說着就一個個沉沉睡去。睡到凌晨的時候，李強的傳呼機響了，他的同伴發來信息：有事情相商，速來文化館。
李強穿衣服的時候，腳踩上了一個臉盆，“咣噹”一響，把馬駿驚醒了，馬駿問：“強子，這麼晚了，你去哪？”
“同事喊我回去商量事情。”李強繫好皮帶，拿起包準備出門。
“等等，強子，這麼晚了還喊你商量事情，有什麼事不能明天說嗎？這裡頭有問題。”馬駿從地鋪上跳起來，說。
“會有什麼問題？”李強不解地問。
“強子，你告訴哥，你們做的這行，違不違法。”馬駿沒有回答李強的問題，看着他反問道。
李強的目光躲閃了一下，說：“這有什麼違法的，你知道不？國外都這麼幹。”
馬駿說：“恕我直言，我認爲這事不靠譜，你們把產品賣給他們，他們又尋找下線，下線又發展下線，你們是可以賺到錢，但是你們的下面的人呢？總有人會賺不到錢，農村現在日子過得並不寬裕，你們一套產品就要兩千多塊，相當於澤西縣一個家庭半年的收入。如果他們虧了錢，就會引發家庭危機，影響社會穩定，這樣的營銷方式，政府一定不會允許的。一定會進行取締和打擊，你是我的兄弟，我是真的擔心你。”
李強嘆了一口氣，還是出了門。他拋下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他說：“馬駿，你聽過張學友和張宇都唱過的一首歌麼？”
馬駿想了一會，不明白這是什麼歌，第二天清早的時候，他用腳捅醒魯新，問了他這個問題，魯新說：“我把胡娜對我說的兩個字送給你，你也落伍了。這是前年流行的一首歌，叫《回頭太難》。”
馬駿明白了李強此時的境地，心裡沉重起來。
起了牀，馬駿和魯新來到派出所，詢問昨晚抓到方強後的審訊情況，因爲魯新是縣刑警大隊的人，所以派出所的人顯得很熱情，又是遞煙又是倒茶，就是避談方強的事。
馬駿火了。他說：“我們是受害者的朋友，是來詢問案情進展的，你們這樣避而不談，是什麼態度？是不是逼着我們向縣公安局投訴？”
接待室的門在這個時候開了，派出所所長冷迪走了進來，他連忙走上來拉着馬駿的手說：“哎呀，馬科長，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馬駿說：“冷所長，昨天晚上，方強害我朋友的事你知道吧，我們來是問審訊情況的。”
冷迪雙手一攤，說：“這事我真的沒有聽說過。”
冷迪坐下來，問身旁的民警：“小謝，昨天晚上是誰值班？”
小謝說：“是江副所長。”
“把他叫來，我要問一問。”冷迪冷着臉命令道。
好一會，江斌打着哈欠來到了接待室。他說：“冷所，昨天晚上，有人打電話報警，說抓到了一個qj犯，我接警後迅速趕到現場，將他們所說的嫌疑人抓回了所裡，經審訊，這個人並不是什麼qj犯，他是鎮上黨辦主任方強，他說，他的一個女下屬因爲離職問題與鎮委任書記發生口角，方強怕她想不開，就陪着她，沒想到這個女下屬情緒突然失控，竟想把頭往牆上撞，方強拼命地拉住她，拉扯的過程中，可能弄傷了女下屬，正在這個時侯，從外面突然衝進來一個人，污衊方強說他想qj，要打方強，方強一看不是他的對手，就跑了出去，最後被不明真相的縣政辦馬科長捉住。”
“你胡扯。”馬駿聽完江斌說的一席話，站起來吼道。
“我說的是事實，這是方強的詢問筆錄，馬科長要是不信，可以看一看。”江斌說完遞過來幾張紙。
“這個有什麼用，只不過是方強的一面之詞。李強人呢？你們去把李強找來，他是目擊證人。”馬駿沒有接他的筆錄，他已經明白了對方的陰謀，任大海一定插手了這件事，不然就不會是現在的這個結果。
冷迪笑了笑說：“馬科長，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樣吧，你找到目擊證人，讓受害人也一起來，讓他們當面對質，相信事情的真相就會大白。”
等馬駿和魯新趕到文化館的時候，卻發現人去樓空。只到幾天後，馬駿纔看到了李強，不過，他不是見到了本人，而是在電視上看到的。電視新聞標題是：楚湖警方日前破獲一起傳銷團伙詐騙案。儘管李強的臉在熒屏上只留下了不到兩秒鐘，但馬駿足以體味得到他內心的驚恐和失落。
馬駿不由得悲從中來，在任大海這個“土皇帝”的一手策劃下，方強逃脫了制裁。當權力落入道德敗壞的人手中，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它會使清白蒙冤，它會使邪惡得道。面對肖麗哀怨的眼神，馬駿只能默默嘆息，他什麼忙也幫不上。想到這裡，馬駿突然對權力有了一種更深層次的認識，或許只有權力，纔是瓦解權力最直接有效的武器。
馬駿鬱鬱寡歡地回到政府辦公室，曾爽說史縣長正找你呢，快去吧。
史湘蘭說：“讓他們給你配部傳呼機吧，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馬駿知道史湘蘭並不是怪罪自己遲了到，他說：“我原先在秀水的時候，他們給我配了一部傳呼機，前段因爲有手機，一直放在家裡沒用，把欠的費繳了，應該能用上，所以不用花什麼錢了。史縣長找我有什麼指示？”
史湘蘭示意他坐下來，臉上帶着笑意問：“昨天的南江日報你看過沒有？”
馬駿搖搖頭，說：“還沒呢。怎麼了，是正面報道還是反面報道。”
史湘蘭沒有回答他，從案頭拿起一份報紙，說：“你看看吧。”
馬駿起身接過報紙，史湘蘭跟白露抱着哭泣的大幅照片很是顯目，照片右側有一則消息，消息的題目是《澤西縣接訪工作注重以情感人》。
“聽說是你給那幫記者出的主意？”史湘蘭高興地問。
馬駿嘿嘿地笑了笑，說：“我哪有這本事？這全是齊主任的點子。”
史湘蘭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讚賞馬駿還是表示明白了這主意是誰人所出。她問：“馬駿，從上次教師上訪事件中，你看出什麼來沒有？”
馬駿知道史湘蘭要問什麼，他搖搖頭，對於拿不準的事，他覺得還是保持緘默的好。
史湘蘭微蹙着眉，說：“縣長辦公會已經拿出了方案，可是遞到縣委那邊，嚴書記一直壓着，說要深入調查，我擔心他們再來鬧事，如果再鬧事，局面就不好收拾了。對這件事，你怎麼看？”
馬駿說：“這個方案我沒有見過，不好妄下評論，嚴書記既然說深入調查，我想就按嚴書記說的辦，光聽教師們反應的情況畢竟有些片面，不如馬上組織一個調查組，去秀水明查暗訪一番，回頭再把情況反映到嚴書記那裡，這樣即便是出了什麼事，我們政府的工作也不會受到責難。”
史湘蘭沉吟了一會，說：“這樣吧，你叫齊主任過來一下，調查組就由郭縣長牽頭，這樣才能引起鄉鎮重視，讓郭縣長、齊主任帶着你和督辦科的周秦一起下去，把情況給我查清楚。另外，你這次下去，除了配合郭縣長和齊主任開展調查外，還要暗地裡給我仔細地查訪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