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邱洪平的電話裡,馬駿覺察到了一個重要的訊息,已經有人將前天的調查情況反映到了省裡,而這個人,十有八九就是林秋亭,林秋亭在暗中推波助瀾,已將馬駿逼到了懸崖邊上。而這兩天的各類傳言的始作俑者,大概也是他。這個狗日的,馬駿怒罵了林秋亭一句,然後朝窗外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這一夜,馬駿失眠了,他原打算在洗完澡之後與高雅梅開二度的,可是心情已經被林秋亭的卑劣行徑破壞殆盡,如此同時,他又會自己能不能過這一關深深地擔憂起來。高雅趴在他的身後,說,要不你找找周省長吧,把真實情況告訴他,看他能不能幫你渡過這一關。
馬駿知道周琦峰的稟性,他覺得周琦峰能夠幫忙的可能性幾乎微乎其微,在上次楚湖市班子調整時,他很希望周琦峰能夠把他調出楚湖,可是周琦峰讓潘然捎來說,說他不便於插手,這就意味着,周琦峰在南江省還沒有站穩,在立足未穩的情況下,他怎麼貿然干預?更何況,這一次,馬駿涉及的可是原則性的東西,周琦峰更不會出手了。
可高雅說,行不行總得試試吧,對不對,你連試都不試,怎麼就知道周省長不幫你這個忙呢?馬駿只得拿起電話,撥通了周琦峰家的電話,潘然接了電話,馬駿問了好,潘然問,你找老周?馬駿說,是啊,不知道周省長在不在家。潘然說,他剛回來,正在洗澡,你過十分鐘再打過來吧。
這十分鐘裡,馬駿的心七上八下的,如果剛纔周琦峰接了這個電話,他相信自己會跟周琦峰求援,可是這十分鐘的左思右想,讓馬駿打了退堂鼓,馬駿想,周琦峰現在正在爲他的省長之旅佈局謀篇,思考的全是大事,把自己這事提出來,周琦峰或許會礙於情面幫他一次,但此事一定會影響了他的計劃、攪亂了他的整體佈局,這樣損人利已的事,馬駿實在是說不出口。
馬駿不斷地摩挲着手機,十分鐘過去了,他沒有按剛纔的約定再打過去,幾乎是在他下定決心不打這個電話的同時,手機響了,周琦峰把電話打了過來。周琦峰說,馬駿吶,有什麼事嗎?馬駿有些激動,他說,周省長,實在對不起,我,我。周琦峰笑着說,不着急,慢慢說,馬駿說,我,我好長時間沒有跟周省長聯繫了,很是掛念,所以打個電話,問侯您,您一切還好嗎?
周琦峰說,都好,只是忙了些,現在任了新職,你適應了嗎?馬駿說,現在工作還比較順利,不過換了新崗位,要學習的還很多,我只有笨鳥先飛,多請教多調研。周琦峰說,我相信你的能力,相信你能把工作幹好,人的一生就是一個適應的過程,適應形勢、適應環境,本身就是一種學習進步,好好幹!馬駿說,周省長的教誨,我一定牢記。周琦峰說,光記着還不行,要大膽地付諸實踐。馬駿連聲稱是。
電話雖然是打了,但是沒有把求援的意思表達出來,等於是白打了電話,高雅本來有些睡意,現在也睡不着了,她摟着馬駿,把溫軟的肢體環繞着他,用這種方式給馬駿無聲的安慰。馬駿說,如果我這個官當不成了,怎麼辦?高雅說,正合我意,依我看,這個官當不當無所謂,你本來是幹一番事業,爲羣衆謀實事的,可是有些人總是給你使絆子、射暗箭,別人都說官場黑暗,官場兇險,原來我還不信,現在呀,我算是領教了。你不當這個官不是更好嗎?落得個清閒自在。我在南方有很多同學,她們說在南方,沒有用的人才當官,你這麼有才幹,做些別的,一分耕耘一分收穫,不知比當這個受氣官強多少倍呢。
經高雅這麼一說,馬駿一下子坦然了不少,說,你說得很有道理,反正我馬駿問心無愧,隨便他們怎麼處理吧。高雅扳過馬駿,讓馬駿面對着自己,她盯着馬駿的眼睛,問,你真的是這麼想的?不是在敷衍我?馬駿說,怎麼會呢,我就是這麼想的。高雅把燈光調暗,拉過毛巾被,對馬駿說,想通了就好,睡吧。
馬駿應了一聲,調整了一下睡姿,閉上了眼睛,可是他怎麼也睡不着,他想,如果自己真的聽天由命,結果肯定是他不願意面對的,當不當官都無所謂,他擔心自己因此倒臺後,被人們誤解,他擔心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擔心永遠擡不起頭來,而事情的真相將永遠被深埋進地下。
這樣的結局,馬駿實在難以承受,身旁的女人已經睡去,均勻的鼻息在耳畔如同初夏的微風,他設想着,如果自己離開官場,陽光集團還會聘請她作常務副總嗎?恐怕他前腳被免職,她就會被陽光集團編織理由給炒掉,當你春風得意馬蹄急的時候,很多人都以接近你巴結你爲榮,可是當你烏紗落地,這些人就會躲瘟疫一樣,唯恐避之不及。
本來打算第二天正式上班的高雅,在早上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哈得寶打來的,哈得寶是嚴夢的老公,也是陽光集團的總經理,嚴夢這幾天在南方談一個項目,公司的事,交由哈得寶處理。高雅以爲哈得寶打來電話是催她上班,沒想到哈得寶說,高局長,這幾天公司的辦公室還在裝修,等裝修好了,你再來上班吧。
高雅放下電話,自言自語地說,昨天我去的時候,哈總還說先讓我克服一下,先用一個小點的辦公室,等辦公室裝修好了再換過來,現在又是怎麼了?馬駿聽了,心想,傻老婆,道理不是明擺着嗎?人家看中的不是你的才能,而是你老公手中的權力。現在你老公四面楚歌,隨時有可能罷官,人家當然找藉口搪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