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劃
陸家位於淩河區的一個老式小區。從車上下來的陳寧環顧了一圈有些意外。
“老爺子自從調到遼河來工作，就一直住在這裡，時間久了，也習慣了，也就一直沒搬。”陸秋平在一旁笑着解釋道。
陳寧點了點頭。老年人一般都十分念舊，象張老爺子習慣住在軍營，周老爺子住着的那個四合院，除了在文革期間被下放以外，就一直住在那裡。
陸家就在一棟公房的底樓，陸秋平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笑着向陳寧介紹道：“原來剛剛搬來的時候，就是一套三居室。後來，單位也要給我分房子，考慮到老爺子歲數大了，我也就把房子調劑到了這裡，在隔壁也分了一套三居室。前兩年，重新裝修的時候，兩套房子打通了，在前面重新開了一扇門。”
陸秋平打開庭院的鏤花鐵門，請陳寧和跟在後面提着兩盒保健品的方波進門。由於是兩套三居室的房子打通的，顯得很大。擺放着不少盆景花卉，不但在中間挖了一個養魚池，而且還在裡面搭了一個暖棚。陽城這地方，冬天苦寒，養花沒有一個暖棚也確實不行。
“爸，陳市長來看您來了。”陸秋平大聲往裡面喊道。
一陣踢踏聲，門打開了，出來一位看上去七十多歲的老人，頭髮花白，精神十分矍鑠，眉宇間和陸秋平很相像。
“陸老，您好。我是陳寧。”陳寧連忙緊走兩步，雙手握着陸一達的手，微笑着自我介紹道。
“好，好。陳市長，親自登門，老朽不敢當啊。”陸一達顯得有些激動，握着陳寧的手有些顫抖，臉上堆滿了笑容，對陳寧說道。
“陸老，您是前輩，作爲晚輩我就應該來看望您了。周老也委託我向您問好。”陳寧笑道。
聽到周老爺子讓陳寧向他問好。陸一達顯得更加激動了，連連說道：“原來周老還記得我這個老部下。說來慚愧呀，自從來到遼河以後，我還一次也沒有去看望過周老。周老的身體還好吧？我記得再過兩年，周老就要滿九十了吧？”
“是啊，外公身體很好。”陳寧笑着說道。
“爸，還是請陳市長進去說話吧。”看到自己的老父親拉着陳寧的手，在門口說個不停，站在一旁的陸秋平忍不住提醒道。
“哦，看我，都老糊塗了。陳市長，請，裡面請。”說着拉着陳寧的手，進入了屋子。
房子雖然有些老，但是剛纔陸秋平已經介紹過是新裝修的。所以，走進客廳看得出來，房子裝修的相當不錯，神色的地板，一水的紅木傢俱，顯得十分古樸，倒十分符合陸一達這樣一位副省級退休幹部的身份。
請陳寧和方波坐下後，陸一達打發小保姆去洗水果，自己則要親自張羅着給陳寧泡茶。方波很有眼色，今天是他第一次跟陳寧出來，來的不但是前任副省長，而且又是現任副市長的家。方波連忙上前笑着說道：“陸老，我是陳市長的秘書，還是我來吧。”
“陳市長。”陸一達笑呵呵的在陳寧的對面坐了下來。
“陸老，折殺晚輩了，您還是叫我陳寧吧。”陳寧連忙擺手笑着說道。
本來，陳寧作爲陽城市的市長和陸一達當年副省長的職務就是平級，相比之下，陽城市市長在某些方面還要比非常委的副省長顯得更加重要。再者，陳寧是周老爺子外孫女婿的身份擺在那裡，陸一達對陳寧自然要十分客氣。
陸一達靠在沙發背上，仔細打量了陳寧一番，笑道：“好，好。那我就不客氣了，叫你一聲陳寧。”
這時，小保姆蹲着水果從廚房出來，放到茶几上，說了一聲：“請吃水果。”接着就知趣的離開了客廳。陳寧注意到陸家除了他們兩父子之外，好象不見其他的女主人。
陸一達好象看出了陳寧心思，嘆了一口氣道：“我老伴前兩年就過逝了。這個家裡現在就是我和秋平爺倆。”
陳寧怔了怔，難道說陸秋平也是單身？
“市長，我去年離婚了，老婆帶着兒子去了美國。”陸秋平不好意思的說道。
陸一達此時又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象他這樣的歲數，不但老伴過逝了，媳婦帶着孫子也走了，的確讓他很難以接受。
陳寧點了點。不過，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陳寧也不好多問。接着又岔開話題，和陸一達聊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說到周老爺子親自過問他的平反問題的時候，陸一達再一次顯得很激動，感慨地說道：“要是沒有周老，就沒有今天的陸一達，秋平如今也不可能坐上副市長的位置。陳寧，你放心，我跟秋平也說過，以後一定要好好配合你的工作。如果秋平有什麼地方做得不錯，你也儘管批評，就是把他撤了我也沒有任何意見。”
陸一達七十多歲，陸秋平四十多，而陳寧不過才三十多。陸一達在陳寧面前，根本不擺什麼老資格。在和陳寧的交談中，更多的是以平輩口氣說話，而且隱隱中似乎帶有就此把陸秋平託付給陳寧的意思。
陸一達是個老資格的政客了，而且又經歷了文革時被打成右派的經歷，深知想在仕途上又進一步的發展，如果沒有強硬的背景是不行的。兒子陸秋平能走到今天的地步，陸一達還是很欣慰的，但是如果想再進一步，作爲陸一達已經是無能爲力了。而陳寧的到來，讓陸一達看到了希望。
從陸家出來，陳寧並沒有回辦公室，而是讓方波拿了一些文件，回到了遼河飯店的住處。剛剛看了一會兒文件，手機的鈴聲就響了起來。拿起一看，卻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不過，看着號碼卻是之江的號碼。陳寧有些奇怪，來到陽城後，陳寧的兩個手機號碼都是新換的，特別是自己貼身的這個手機號碼，除了家人和一些原來的親信以外，沒人知道，在之江也只是少數幾個人有自己的這個號碼。
“是陳市長嗎？我是黃德強。”電話接通後，居然是黃德強的電話。
“哦，是德強啊，有事嗎？”陳寧咦了一聲後，笑着說道。
“陳市長，我今天正好在陽城，想拜訪您一下。”
“是嗎？好啊，我現在就住在遼河飯店。你晚上如果方便的話，我請你吃晚飯。”聽到黃德強在陽城，想拜訪自己，陳寧也挺高興的。在陽城，平時雖然能接到不少以前的舊部朋友的電話，來陽城看自己，黃德強倒是第一個。
“方便，當然方便。您說個時間，地點，我一準兒到。”黃德強顯得非常受寵若驚的連聲說道。
陳寧微微沉吟了一下，道：“這樣吧，六點，就在遼河飯店的中餐廳吧。”
“好，好。”黃德強忙不迭的應道。
六點不到，陳寧正準備想給樓下餐廳打個電話要間包房的時候，手機再一次的響起，一看號碼是黃德強。
“陳市長，我已經到了，在二樓中餐廳的二號包房。”黃德強顯得十分恭敬的說道。
“好，我這就下來。”陳寧笑了笑，這個黃德強還是象以前一樣會做人。
來到樓下的中餐廳，在二號包房，陳寧見到了一年多沒見的黃德強。黃德強比以前發福多了，雖然看到自己依舊是一副恭敬諂媚的神態。不過，陳寧還是從黃德強的舉手投足中，看出黃德強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小老闆，隱隱中帶着一股成功商人的氣勢。
桌上已經擺放着三個精緻的冷菜，和一瓶三十年陳釀的茅臺。落座，黃德強又親自給陳寧斟上了酒。
“德強啊，臨州的舊城改造做得怎麼樣了？”陳寧笑呵呵的問道。當年，陳寧在主持臨州舊城改造的時候，曾把其中的一個標段給了黃德強。只不過，舊城改造剛剛開始不久，陳寧就離開了臨州，調任了國資委規劃發展局的局長。現在又到了陽城，說起來過去也有一年多了。
“陳市長，西子湖的改造和南宋古城的修復，按照當年您的規劃，已經完工了。今年五一黃金週，我們臨州的遊客比往年翻了一番都不止。”黃德強連忙笑着回答道。
其實，這些消息陳寧早已從報紙以及不同的渠道都瞭解了。陳寧雖然調離了臨州，但是對自己親手主持規劃的臨州舊城改造還是相當關注的。
“呵呵，這些我都知道，我是問你乾的怎麼樣？”陳寧咪了一口酒，笑呵呵的說道。
“陳市長，我可是沒有丟您的臉，西子湖改造工程，我負責的標段竣工後被評爲最佳工程。”聽陳寧問起自己工程的情況，黃德強連忙回答道。
“最佳工程。不錯。當年那個偷工減料的恆元建設公司，現在也能建設出最佳工程。”陳寧笑呵呵的說道。接着又問道：“對了，德強你怎麼到陽城來了？除了西子湖改造工程之外，就沒有承接其他工程？”按照當時臨州的舊城改造規劃，整個建設週期要長達五年，現在正處於大建設時期。
黃德強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腦袋，頗爲感慨地說道：“陳市長，要不是有您的幫助嗎？我哪有今天呀。”接着纔回答道：“您調走以後，我還承接了大華公司一號地塊的商務樓建設工程。剛剛完工。現在，中央不是要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嗎？我在陽城也有幾個朋友，他們都讓我過來看看。”
“你在陽城也有朋友？”陳寧怔了怔，問道。
“都是生意場上的朋友，有幾個曾經合作過。他們想讓我過來，是想跟我合作投資陽城的房地產。說起有一段時間了，只不過前段時間一直在忙，也沒空過來。這不一來一號地塊的工程正好完工，二來也聽說您調到陽城來當市長了。這就過來看看，也想拜訪一下您。”說到這裡，黃德強從座位上站起來，端起一杯酒，笑道：“陳市長，恭喜您榮升部級領導。”
陳寧笑了笑，拿起酒杯和黃德強輕輕碰了一杯。聽了黃德強這話，陳寧心裡很清楚，黃德強這次來陽城完全是衝着自己來的。象黃德強這樣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建築老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開發房地產，如果沒有當地強有力的勢力，說不定連地都拿不到。
不過，黃德強的話還是讓陳寧的心裡一動。要知道陽城對於他來說是個陌生的地方，如今雖然有了陸秋平的投靠，但是陽城畢竟不同於臨州，在臨州陳寧除了在官場上，其他地方也有不少的資源，從他們那裡可以瞭解到在官場上了解不到的信息。特別是在商場上，可以折射出一個地區的政治、經濟、人情等各個方面的信息。如果黃德強真的在陽城投資房地產的話，倒是能給自己提供不少的信息。
當然，黃德強如果真的在陽城發展，其他人不難猜出黃德強有自己的背景。不過，對此陳寧並不在意。黃德強的能力還是不錯的，不然也不會有今天的局面。另外通過這幾年的發展，黃德強敢於投資房地產，說明他的實力也已經具備了相當的水平，相信他很容易能融進陽城的商界。再說了，就算別人以爲自己和黃德強有私下的錢權交易的話，也能讓某些因爲心虛而盯着自己的人放鬆警惕。萬一有人想動黃德強，也能讓自己更清楚的看到一些東西。
“德強，這麼說，你是下定決心想到陽城來發展了？”陳寧朝黃德強微微一笑道。
黃德強在陳寧面前一向表現得十分諂媚，但是不代表他是一個無能之輩。一聽這話，立刻聽出了陳寧的潛臺詞。身上的血液也立馬沸騰起來，要知道他這次來陽城，特意從姐夫錢新林那裡要來陳寧的電話號碼，就是想得到陳寧的支持，然後在陽城發展他的房地產事業。
“陳市長，您說，您想讓我怎麼幹，我都聽您的。”黃德強抑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壓低聲音說道。他心裡也清楚，陳寧讓自己過來發展，肯定也有陳寧的目的。不過，在黃德強看來，陳寧能用得上自己，那絕對是他的榮幸，更是他的機會。
陳寧暗自點了點頭，黃德強的確是聰明人，笑道：“陽城的發展勢頭不錯，如果你到陽城來發展房地產的話，應該是很有機會的。不過，我畢竟剛來，你可別指望我能幫得上你什麼忙。很多事情，你還得靠你自己努力。”
“陳市長，您放心，這個我懂。”黃德強忙不迭的點頭，連聲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