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望着她,繡房丫鬟哭道,“奴婢沒有穿世子妃的裙裳,奴婢只是想起給世子妃送裙裳的前一天夜裡,採春去繡房拿線,回來後嚇的臉色慘白,躲在被子裡發抖,奴婢問她出什麼事了,她什麼都沒說,只讓奴婢一定不要碰世子妃您的裙裳。”
“奴婢不想碰,可奴婢被錢媽媽點名把衣服疊好,和她一起送沉香軒來。”
“事後採春就躲着奴婢了,奴婢找她說話,她都離的遠遠的。”
現在想來,採春肯定是怕她傳染上癘風,所以避着她的。
蘇錦臉寒如霜。
門外婆子沒有走,聽到繡房丫鬟的話,心頭也沉甸甸的。
癘風一旦蔓延開,就不知道死多少人了。
爲了要世子妃一個人的命,老夫人不惜讓這麼多人陪着世子妃一起死。
她怎麼不去死呢?!
最該死的那個人就是她!
兩婆子不知道在心底問候了老夫人多少遍。
蘇錦出了內屋,杏兒緊隨其後。
繡院。
蘇錦擡腳走進去。
杏兒端着托盤跟在後頭。
托盤裡擺着什麼沒人知道,用綢緞蒙着呢。
蘇錦臉色鐵青,繡房丫鬟婆子見了都心底發憷。
錢媽媽迎出來,“世子妃怎麼來繡房了?”
“哪個丫鬟是採春?”蘇錦問道。
一丫鬟弱聲道,“是……是奴婢。”
她哆嗦着走上前來。
蘇錦望着她,“那天夜裡你看見了什麼,才叮囑冬蘭不要碰我的裙裳?”
採春小臉一白。
錢媽媽猛然望向採春。
那冰冷的眸光把採春嚇着了。
這丫鬟既然偷偷提點冬蘭,又在冬蘭碰了裙裳後躲着她,是個聰明的。
既然是聰明人就該知道,如果錢媽媽不倒黴,世子妃一走,倒黴的就是她了。
何況和世子妃作對的向來沒有好下場,用那麼下作的手段害人就該得到報應。
採春跪下道,“那天夜裡,奴婢繡線沒了,回繡房拿線,見屋子裡有燈光,但又不亮,懷疑是有人偷繡線,便偷偷靠近,正好瞧見錢媽媽用筷子從世子妃您的裙裳裡夾出來一塊破布。”
“她隨手把破布丟進了火盆,連着筷子一起燒了。”
採春一說完,錢媽媽要過來打採春,“你個小賤蹄子,空口白牙污衊我!”
蘇錦擋在採春前面。
錢媽媽舉起來的手只能放下。
“污衊嗎?”蘇錦笑了一聲。
錢媽媽一口咬定她沒有在蘇錦的裙裳裡動過手腳。
蘇錦懶得和她多廢脣舌。
她看了杏兒一眼。
杏兒把托盤遞給丫鬟。
綢緞掀開,露出那件繡房給蘇錦做了沒穿的裙裳。
杏兒一把將裙裳拿起來。
她朝錢媽媽走去。
錢媽媽一步步後退。
退到繡架旁,杏兒把裙裳一把給她披上。
錢媽媽反抗,但論力氣,鎮北王府裡還真找不到哪個丫鬟婆子能和杏兒抗衡的。
錢媽媽臉色蒼白如紙,身子抖成篩子。
能不害怕嗎?
冬蘭只是整理了下給蘇錦的裙裳,端着去沉香軒,就感染了癘風。
杏兒把裙裳披在她身上,她豈能倖免?
錢媽媽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蘇錦望着她,“你是直接招還是想捱過板子再招?”
……
老夫人第七次暈倒。
丫鬟潑了半桶水,老夫人也沒有醒過來。
她蹲下探了探老夫人的鼻息。
弱的她都快感覺不出來了。
李總管趕緊進屋稟告老王爺。
老王爺扶着李總管的手走了出來。
三老爺嗓子乾的冒煙,眼睛已經模糊的快看不清東西了。
看到老王爺,三老爺撲到老王爺腳邊道,“父親,母親她身子弱,她縱然有錯,也陪了您三十多年。”
“三十多年的夫妻情分,您就網開一面吧。”
老王爺氣的渾身顫抖。
要不是她李代桃僵,他會和她做三十年的夫妻?!
李總管使眼色,兩小廝把三老爺拉開。
李總管扶着老王爺走到老夫人跟前。
“潑醒她!”老王爺冷道。
丫鬟拎桶水來。
水桶裡還飄着沒有融化的碎冰。
一桶水朝老夫人的臉潑下去。
只要還有口氣也冷清醒了。
一陣風吹來,老夫人只覺得身子結成了冰。
朦朧的眼神漸漸清明,見是老王爺站在她跟前。
老夫人臉上帶了一抹悽慘的笑。
“你招還是不招?!”老王爺聲音前所未有的冷。
老夫人看着他,臉上帶着嘲諷的笑,虛弱無力道,“招什麼?”
“這麼多年,難道我做鎮國公府老夫人不稱職嗎?”
“她要真那麼好,信任你,怎麼連自己有個孿生姐妹的事都不肯告訴你?”
見老夫人理直氣壯的反問。
李總管只覺得心疼老王爺,居然和這麼無恥的女人過了半輩子。
因爲她與人私奔,王家舉家搬遷,一蹶不振。
哪個做妹妹的會主動告訴別人自己有個恬不知恥的姐姐?
就因爲瞞着沒和老王爺說,倒是被她抓住機會離間老王爺和原老夫人了。
只是老王爺豈是那麼好離間的?
“她到底在哪裡?!”老王爺握緊拳頭道。
“我若是死了,你們誰也別想知道她在哪兒!”老夫人冷道。
原老夫人的下落是她唯一的護身符了。
和老王爺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雖然這份感情是她用手段謀奪而來,但她也算對老王爺有幾分瞭解。
他眼睛裡容不得沙子。
當年的事敗落,老王爺就算留她一條命,她也不會有舒服日子過了。
舒舒服服的過了半輩子,也夠本了。
只是最疼愛的兒子孫兒被人害死,她沒法替他們報仇,心有不甘。
但最不甘心的還是老王爺否認她。
她以爲做了這麼多年夫妻,也爲他生下了一雙兒女,哪怕看在兒女的份上,也善待她幾分。
到底是她高估了自己在老王爺心目中的分量。
望着老王爺,老夫人淚眼模糊道,“你我夫妻三十多年,當真就比不上和她幾年的情分嗎?”
“我若真那麼心狠手辣,豈會留王媽媽在身邊,還容王爺平安長大,繼承你的爵位?”
這是老王爺唯一想不通的地方。
李總管也想知道爲什麼。
都不惜搶胞妹的鎮國公夫人的位置,那會兒王爺又還小,老王爺又那麼信任她,她要害死王爺易如反掌。
她卻沒有這麼做,的確是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