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退路
晚上,炎熱的天氣終究涼爽下來,一輪圓月淡淡的掛在夜幕上,仿若柔情的看着正在遭受着苦難的王家村。
或許是因爲消食,或許是因爲擔憂,王靜香他們難得這麼遲了還沒有睡覺,靜靜的坐在院子中乘涼,離她們不遠的地方點着曬乾的艾草,使得院子裡煙霧繚繞,跟仙境倒是有點點相似。
“三弟妹,睡了嗎?”一聲不大的清脆女聲響起,帶着淡淡的疲憊,仔細聽去彷彿還能聽出裡面帶着希冀。
何菊回過神來,把扇子放下,心裡疑惑,這麼晚了,二嫂來是什麼事情?
“還沒呢?二嫂,一個人過來的?”將門打開,何菊朝李丹身後望了望,發現沒有靜鬆的身影,眼裡有點驚奇。
“嗯!還以爲你們睡了,怕打擾你們呢!”李丹走進門來,見不但何菊沒睡,就連最小的泥鰍都沒有睡,不由得詫異的挑了挑眉,然後想到進山差不多兩天的王大河,心下又釋然了。
“泥鰍,怎麼還不去睡覺呢?你人小,可要多多睡覺纔好!”
泥鰍乖巧的叫着二伯母,然後將凳子讓給了她,自己另外搬了個小凳子坐到了王靜香的旁邊,對於爲什麼沒有睡覺卻半點不提。
不知道爲什麼,他就不是很喜歡這個二伯母,雖然二伯母笑起來很溫柔。不過,他把這種感覺壓抑在心底,因爲他知道這樣是不對的。
李丹也笑笑,瞥了一眼小石頭和王靜香,見他們打過招呼之後並沒有說離開睡覺的意思,心裡稍稍有點不快,可想到自己來的目的,立刻振作了精神,斟酌了一下語句,這纔開口。
“哎,三弟妹,你聽說了嗎?那村東的王大林和王大飛家也出了喪事了,不過這次趙郎中執意要他們將遺體焚燬,說要是不這樣做的話恐怕王家村的瘟疫傳染速度會更快。這件事鬧得很大,知道村長來才按下來,可王大林和王大飛家還是按照趙郎中所說的做了。那一番悲痛真是讓人心酸 ,弟妹你說這大河他們什麼時候纔會回來啊?大家可都盼着呢?對了,爹孃他們來過沒有?”
何菊搖搖頭,“爹孃他們沒有來過,估計是怕將病氣給帶過來了,畢竟泥鰍年紀小,又是我和大河好不容易得來的。”接着,她將頭埋下去,隱下自己即將脫口而出的啜泣,帶着哭音說道:“我倒是也想大河快點平安的回來,這家裡少了他就沒有主心骨。也不知道他在山裡順不順利?我們王家村又每一個獵戶出身的,真是叫人擔憂!”
夜裡的後山更是讓人望而生畏,黑梭梭的,猶如警醒着的怪獸,稍不注意就會咬你一口。
“都怪我這張嘴不會說話,老是提這些讓你不愉快的事情。”李丹意思意思的扇了自己嘴巴一耳光,然後打量了一下何菊的神色,小聲的說道:“三弟妹,你就這樣等着大河出來,沒有其他的打算?”
話是對着何菊說,可李丹的眼角卻一直注意着王靜香的神色,看到她臉上的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心裡猶疑了起來。難道這個古靈精怪的靜香真的沒有想過退路?
“還能想什麼其他的法子?”何菊不解的看着李丹,“二嫂,難道你有什麼辦法不成?”
這時一大片烏雲飄了過來,遮住了本來柔和明亮的圓月,也讓說話的李丹五官全部隱在了陰影之中,就連開開合合的嘴脣也看不清了。
“我能有什麼法子?只是想到泥鰍小小的年紀竟然碰上了這樣的劫難,真是讓我都覺得於心不忍。可是,還能有什麼辦法,這官爺可是率着捕快兵丁們牢牢把守着出村的路口的。唉,只是可惜了這下一輩的孩子哦!”
“可不是嘛,都怪我沒用,就算想給孩子們謀個出路也沒有辦法,他們攤上我這個娘真是虧大了!”何菊的心情更是低落,難過的流下了淚,剛好在穿過雲層的月光中顯得特別的晶瑩剔透,也越發的傷感。
“娘,你說什麼呢?你對我和泥鰍已經夠好了!這人啊,都是命,說不定王家村就是要經受這樣一個劫難呢?你別想太多了!”王靜香柔聲安慰,眼睛卻凌厲的朝二伯母李丹瞥了一眼,雖然在月光中凌厲減了大半,可還是讓李丹心裡一驚,心裡惴惴不安的怦怦跳。
“就是,弟妹,你對兩個孩子的好可是有目共睹的,你可別在這難過了!”急急的補救着,李丹爲遲遲不進入正題顯得有點着急。她是趁着靜鬆睡熟了纔來的,要是等會他突然醒了發現她沒在的話,還不知道怎麼擔心呢?
想到自己那被夫子大力讚賞的兒子,她咬了咬牙,豁出去的說道,語氣雖然還是溫溫柔柔的,可話裡的決心卻明顯易見。
“三弟妹,我也跟你說實話吧,我今天來就是想和你商量出一個法子,我是當孃的,你也是當孃的,你應該明白這做孃的心,只要自己的兒女好,就算自己受多大的罪都在所不惜。”
“你也知道,靜松本來這個月就要到省城參加考試了,誰曾想居然出了這個事?我是不忍心看他錯過這場考試,可我更不忍心他命喪與此。他才十幾歲,還沒娶妻生子,怎麼能這麼早的就到閻王那報到?”
“三弟妹,難道你就忍心看着靜香,泥鰍還有小石頭這麼年紀輕輕的就......”
這一番話說是戳心之語也不爲過,想到進山後生死未卜毫無消息的相公王大河,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兒,虎頭虎腦的泥鰍,俊逸瀟灑的小石頭,何菊再也忍不住難過,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蜿蜒掉落。
“是啊,這可怎麼辦纔好?”
王靜香心一冷,總算明白了今天這個二伯母來的 目的,原來她竟以爲自己有着辦法將泥鰍給送出去,生怕靜鬆斷命在這場瘟疫中,所以纔會急急的跑到這來挑起自己孃親的一片慈母心。
要是她直接詢問,說不定自己還會好好的跟她說說自己的打算,可既然你要這麼自作聰明的拐彎抹角,那她也就不客氣了。何菊性子本就和軟,王大河進山就如一座大山壓在她的肩上,現在再加上對子女的擔心和內疚,恐怕真的會成爲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的。
“二伯母,我相信爹會平安出來的。而且,爹他們那麼多人在一起,肯定不會有什麼危險。加上劉爺爺又是一個有足夠經驗的郎中,我想他一定會很快就把草藥採好的。”
她和泥鰍一起走到何菊的身邊,挽着何菊的胳膊,巧笑倩兮的說道:“娘,你在想什麼呢?我們不會有事的,爹也不會有事的。你呀,就想着明天怎麼把那個雞換個花樣吃吧,免得一下子吃太多雞肉吃膩了!”
泥鰍在一旁使勁點頭,原先他可喜歡吃雞腿了,可自從王家村的雞發病以來,娘就將健康的雞挨着挨着殺來吃,搞得他現在一看到雞肉就有股想躲的衝動。
“可不是嗎?娘,你還是多想想怎麼燒雞肉的好!”
“三弟妹,你們家居然還在吃雞肉?你就不怕......?”李丹吃了已經,身子也下意識的朝後面挪了挪,在王靜香那帶着穿透力的眼神中,渾身泛冷,微微勉強的扯了扯嘴角。
“我們家的雞並沒有犯病,但爲了以防萬一,又不想浪費,所以我們纔會把雞殺了吃的。二伯母,你看這時候也不早了,要是靜鬆哥發現你不見了,肯定會擔心你的。走,我送二伯母回去吧!”
王靜香淡笑着看着李丹,從自己剛出生被這個二伯母將克親的事有意無意的透露給娘聽後,就知道這個二伯母是個內斂而精明的人,對她沒有好處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做的。只不過平時隱藏的很好罷了!
“是呢!出來這麼久了,是該回去了!”李丹拍拍自己的大腿,想着王靜香送自己也好,至少等會有些話也能好好說道說道。
“三弟妹,你別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我也是着急靜鬆着急的糊塗了,這才跑這來和你說說話,也不知道大江他什麼時候回來呢!”
何菊神思不屬的點點頭,心裡還沉浸在給王靜香他們找後路的想法裡。
小石頭一聲不吭的跟在他們身後出了門,給泥鰍打了個顏色,就提起氣死風燈將們輕輕的闔上了。
見小石頭在後面,李丹有點不高興,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哀求起來,難以啓齒的說道:“靜香,要是你有其他的打算能不能帶着你靜鬆哥?我沒有關係,我就怕靜鬆在瘟疫中熬不過去,他 還有大好的年華和前程,可不能跟那些老人似的。你們還不知道吧,王大東的媳婦已經讓在牀上了,而他的兩個兒子也開始發起燒來。這病也不知道怎麼傳染的,真是讓二伯母心驚膽戰。你們住在這邊還好,我們那邊住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二伯母是想問問要是爹他們沒有平安回來,或是劉爺爺配的藥沒有作用的話,我們有沒有退路吧? ”王靜香停住腳步,看着在月光裡奔騰不息的河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丹。
“二伯母,你真是高估我們了,我們能有什麼辦法?不過,要是你怕靜鬆哥被傳染的話,不妨讓他住到我家來。畢竟,我家地方大,離那邊也遠些!”
到靜香家住?李丹猶豫了,眸子裡的波光在月夜下閃爍不定,靜鬆從小就沒離開過她的視線,到時住過來之後,自己爲了不連累他肯定不會經常過來,自己的心怎麼能放得下呢!可......
“好,那靜鬆就交給你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