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幾日,我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總有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入夢,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大片火燒般燦爛的桃花林,樹下一對相依相偎的情侶,看不清面容卻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天造地設這個詞。每每醒來,唏噓不已,都說人老了總會時不時想起以前的事情,莫不是我已經老到糊塗了。
再一次在虛汗中醒過來,這一次終於看清了男子的樣貌,那張俊逸清雋的面孔與蘇逸一般無二,只不過夢中的那張面孔,眉宇間多了幾分嗜殺冰寒。
窗外灰濛濛的,太陽還未出山。隱約傳來些許吵鬧聲,披上外衫出了房門。循着聲音行不多遠便見兩道熟悉身影,氣氛算不得妙。兩個人一個脾氣極好一個壓根兒就沒脾氣,平日裡來往算不得多,能讓她們產生爭執,不得不令人好奇。
“心兒。”
心兒轉過身,見到走廊裡的清瘦人影,語帶責備:“夜裡風涼,小姐怎麼不穿件厚衣裳就出來了。”
阻了她要脫下外衫給我的舉動,向不遠處侷促不安的另一人頷首打招呼:“南小姐。”即便是共同經歷了許多事,我與這個女孩子始終親近不起來,或許潛意識裡便不喜歡心急深沉的女孩子。心急重城府深倒不是什麼壞事,重要的是莫要讓人看出來。
“這麼晚不睡覺,在這裡做什麼?”
“跟心兒姑娘無關,是我有事想請代姑娘幫忙。”
我看向心兒,後者顯得有些侷促,低下頭小聲嘟囔着:“小姐這幾日都沒有好好休息,好不容易睡深了一晚,我不想有人去打擾,再說有什麼事兩位公子不能解決,何必非要我們小姐。”
這番話未免小孩子氣了些,我卻聽着窩心。我這人一向最是護短,哪怕是象徵性的批評兩句給對方做面子也是做不出的。
再看南流蘇,眼底盡是焦急,身板卻挺的筆直,十分沉得住氣。看吧,就是如此,才讓人喜歡不起來。
“有什麼事情,進去再說吧。”
心兒不情不願的衝了兩杯茶,無視我讓她回房接着睡的建議,執意要陪在我說身邊。不知道因着當初在四方鏢局受了氣的緣故,小丫頭向來不待見南氏姐妹。
南流蘇看着神采奕奕的丫頭和無精打采的小姐,不知怎麼突然紅了眼眶。
她這一哭,我便徹底蒙了。心兒也是一頭霧水的模樣。
“怎麼了,可是遇到了難事?”
“琉璃不見了。”
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口中的琉璃是小辣椒。
“什麼時候?”
“已經兩天了。我們之前發生了些摩擦,她一氣之下就跑了出去,我以爲她還在發脾氣就沒有在意。我找了她一天也問過門房,都說沒見過她出去,我實在是等不及了,這才···”
我絕對相信她這句話的真實性,南流蘇骨子裡都刻着傲氣,若不是着實沒有辦法,是絕對不會來找我這個僞情敵的喜上頑夫。但是,正如心兒嘀咕的那般:
“南小姐爲何不去找公孫公子,或者顧莊主,他們出馬必定事半功倍。”
南流蘇臉上顯出幾分尷尬:“說白了不過是我們姐妹倆之間的小打小鬧,又怎麼好意思去打擾公孫大哥和顧莊主,再者,他們最近好像很忙。”
隱含的意思是根本找不到人。
看着她眼下的青澀,終究還是心軟了。
“你先回去休息,我會讓顧公子幫忙,只要她還在絕世山莊,安危自是不必擔憂。”
勸回南流蘇,見外面天色已然大亮便讓心兒去給顧念傳了消息。
絕世山莊守備森嚴,幾乎沒有死角,這麼大個人消失了兩天怎麼會一點消息都沒有出來,想必事情不會簡單。爲了保險起見,還是通知了風扶遠,那傢伙無所事事慣了,想必會比其他人好託付一些,風扶遠知道了公孫儀自然也便知道了。他一向把南氏姐妹當做自己的責任,哪怕就是天大的事急待去做也必不會袖手旁觀。
理清了這些關係,也就沒我什麼事兒了,只管去補自己的覺。本以爲有這麼多人操心,小辣椒被找到也不多是眨眼間的事,卻沒想一直拖到第二日凌晨。
那時我剛剛睡着不久,還未進入那片桃花林。突然被一陣聲響吵醒,心兒風風火火的跑進來,連門都顧不得敲。
“小姐,出事了,你快去看看。”
朦朧的睡意一掃而空,心裡隱有不好的預感,忙拽住心兒的手。
“是不是小辣椒出事了。”
心兒點點頭,臉上帶着大片紅暈,我只當她是着急,沒有太在意。
隨着她走了一段路,來到一處陌生的院落,裡面已經燈火通明,多日未見的幾人,公孫、風扶遠包括顧麟都站在院中,面色一個比一個嚴肅。公孫儀肩膀上伏着一道瘦弱的身影,肩膀聳動着,壓抑的哭泣一聲聲傳進耳朵裡,聽的人心酸。
同顧麟簡單打了聲照顧,沒有理會他眼裡晦暗不明的情緒來到風扶遠那邊。
“出什麼事了?”
嚶嚶哭泣的南流蘇突然擡起頭來,紅腫的眼睛死死瞪着我,淒厲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
“你還有臉問。”
她三兩步衝到我面前,高高揚起的手臂被公孫儀及時制住。
“南小姐,這件事情跟我們小姐無關,誰知道顧公子他···”
我看着近在眼前的兩個人,面色冷了下來。
“你發什麼瘋。究竟怎麼回事?”後一句是向公孫儀問的。他卻久久沒有回答,似是難以開口。
“你自己去看。”南流蘇扯着嗓子吼了一聲。
不再試圖從其他人臉上找出答案,直覺朝最華麗的那件住房衝去。一腳踹開房門,巨大的聲響絲毫沒有打擾到穿上酣睡的兩人。
看到房內的情形,我愣了好一會兒。撲面而來的糜爛氣息,散落滿地的衣服,我腳邊的正是一件女子貼身所着的小衣。帷帳沒有被放下來,牀上的光景一覽無餘。
小辣椒安靜躺在牀上,面色潮紅,從裸露在外的雙肩來看被子下面必是身着無物。而緊挨她身旁的正是同樣一身赤裸的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