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皺了皺眉,伸手往口袋裡一摸,把手機拿出來,想了想,正要放回去,又回頭看了眼那已經被樹木遮蔽的漂亮小樓。
“想什麼呢?一進校門你就小鹿亂撞了是吧?收收心,該幹活了。”趙一偉說。
不知何時起了霧,車子開在半山腰上,越往上行駛越像進了一襲乳白色的紗帳裡,再回頭看山下,什麼都看不見了。
“這有點兒邪哎,剛纔是不是還好好兒的?”倪鐵忽然問。
“在山下還好好的。”蒲橋說着,抱緊了他的勘驗箱。
歐陽燦盤弄着手機,輕聲道:“小心啊,別亂說話。”
“爲……什麼……”蒲橋轉頭看她。
“不爲什麼,告訴你別亂說話聽着就行。”歐陽燦很嚴肅地說。
趙一偉和倪鐵也不出聲了,蒲橋剛纔還有點兒犯困,這會兒睡意全無,有點緊張地看看他們三個人,說:“有什麼講究啊?”
趙一偉突然剎住車,蒲橋差點兒撞到前座上,正要說話,就見濃濃的白霧裡出來幾個深色的影子,他“嗷”的一聲叫起來,倪鐵回手就給他一下子,說:“叫喚什麼呀,那不林隊和戴冰嗎?你聽歐陽嚇唬你呢!”
“我剛真嚇了一跳……本來今天睡眠不足就有點兒恍惚。”蒲橋抹着額頭。
“老鼠膽兒。”歐陽燦說着,拎着箱子下了車,跟林方曉他們打了個招呼。“還遠嗎?”
“不遠,再往上二百米,然後從第一處臺階上去,有兩段臺階差不多六十級吧。葉陽他們也在,現在現場他們負責警戒。”林方曉看了歐陽燦,“你怎麼這狀態啊,跟熬了好幾天夜似的?”
“昨晚沒怎麼睡好。”歐陽燦摸了摸鼻子,把防護服夾在脅下。
“那你怎麼不讓小白來?好傢伙她昨晚上睡了13個小時。”林方曉說。
歐陽燦笑笑,道:“原來白師姐把我的覺給睡了啊。我說我怎麼失眠呢……你們去哪兒啊?”
“我們附近轉轉,等學校保安科的人過來給我們資料。現在他們正調監控、通知各院系排查失聯學生。不過這邊本科學生少,多半是碩博生,很多平常就不太在學校,排查起來有點兒麻煩。現在身份沒確認,也不好說到底肯定就是這學校的人。平常很多附近居民早晚進來鍛鍊的。”林方曉說。
歐陽燦點了點頭,四下看看,說:“我要沒記錯的話,這邊往上沒什麼了,就是山頂有人造景觀,這個坡下面是兩排老樓,都是男生宿舍。”
“還挺了解情況。”林方曉打開他的那個小筆記本,看了一眼,說。“現在也還是這樣的。這後山出去就是公園。已經讓人上去看了,看一下有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OK,那我們進去了啊,林隊。”歐陽燦看他們都已經準備好了,招呼一聲往前走去。
他們一行在濃霧裡埋頭往前趕,走上臺階,進了樹林,好久誰都沒出聲。這裡霧氣很重,像下起了小雨似的,不一會兒他們頭髮就溼了,從樹梢上滴下的大顆水滴掉下來,打在頭上,有點涼意。歐陽燦擦了擦髮梢,穿過警戒帶往裡走,就已經聽見有人聲。她聽出潘曉輝的聲音來,喊了她一聲,“老潘!”
“歐陽?”潘曉輝從霧裡走出來,招手讓他們過去。
他們走近些纔看見她把警戒帶舉了起來,一旁站着兩名陌生的警察同事,都是南區分局刑警隊的。彼此打了個招呼,他們換上防護服繼續往裡走。
歐陽燦問潘曉輝道:“現場情況怎麼樣?還真沒有過都離這麼近了,看不見裡面情況的時候。”
“屍體周邊都很乾淨。霧這麼大,感覺跟下小雨似的,我們就先搭了個簡易的遮雨棚。發現屍體的是一晨練的老伯。他當時從山頂往下走,想找個僻靜地方解手,然後忽然看到一白色的東西,一開始以爲是誰的衣服掉那兒了,後來看着覺得不對,過去望了望……那老伯嚇得心臟病都犯了,幸虧一起的老夥伴裡有帶速效救心丸的。然後他們就讓人報了警,又下去通知了學校保安。”潘曉輝說着給歐陽燦指了指前面。
能見度最多有五米。大約五米開外站着一身材高大的警察。歐陽燦一看背影就認出來是葉陽,過來打了個招呼,說:“最近咱們經常碰面啊。”
“我也不想的。”葉陽無奈地說。
歐陽燦站下,看看他身後,說:“這個位置還真是挺僻靜的。”
“是。估計要不是那老爺子忽然憋不住,這屍體還得等等纔會被發現。”葉陽說着,回頭跟趙一偉點點頭。“趙哥,辛苦了。”
趙一偉拍了下他的肩膀,皺着眉道:“我怎麼粗一看,這現場有點兒太乾淨了呀?”
“是,我們現場看着,連個能用的腳印都沒有。”葉陽苦笑一下。
歐陽燦戴上手套,將口罩一拉,從他身邊走了過去。那女屍就在幾米遠處,身體呈弓狀、側臥在草叢裡,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她把勘驗箱放在一邊,走到屍體正面的位置,蹲下來,先掃了兩眼,看看屍體的大約情況,伸手將遮在屍體臉上的長髮撩起來,一看,她怔了怔,手就停在那裡……潘曉輝和葉陽都站在她身後,看她這樣子,一齊問她:“怎麼了?”
歐陽燦又把頭髮再撩高一點,把整個面孔都看清楚,確定無誤,說:“我知道她是誰。”
“嚇?”在場的人同時愣了一下。
“不是吧!”趙一偉看着她,“這麼巧是認識的人?”
“說不上認識,名字也不知道,不過她是夏至安的學生——夏至安肯定知道她是誰。”歐陽燦說着,將頭髮放回去。她忽然心跳加速,直瞅着這個女學生——仍然是一襲白裙,鞋子也是白色的高跟涼鞋……她還真是很喜歡白色。
歐陽燦從第一次見她就覺得不太對勁兒,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在出現場的時候以這樣一種方式再次見面。
她定了定神,再靠近些,看着死者置於身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