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是路癡

薛老是路癡

時至傍晚,山中涼意蝕骨,我哆嗦着身子,殷魁還是未醒,我拿起車中唯一的薄衾,蓋在他身上,隨後掀開晃動的帷帳,帷帳輕啓,有冷風咻的刮過,帶着枯黃的落葉,打在我的面上,我伸手將葉子從面上撫開,眯眼瞧着車外枯草連天的景緻,看了半晌,我轉眼瞧着趕車的老頭兒。

老頭兒凍得鼻頭烏紅,白鬚都混亂的浮動,口中呼出的白氣,剎那成霜,他雙手通紅,握着馬鞭的手,也僵硬如石。

“爲何不走來時的路?”我扯着帷帳,冷不防問道。

老頭兒被我嚇了一跳,他縮了縮身子,解釋道:“夫人,來時的那座橋不知爲何,從中斷開,老夫別無它法,只得另闢蹊徑,”說着,他執起馬鞭,狠狠的抽在馬屁股上,黑馬吃痛,嘶鳴一聲,蹄聲漸急!

來時的橋?我依稀記得那該是一座石橋···若是木橋那便罷了,石橋無故從中斷開,倒是有些蹊蹺···

一念未了,又聽得老頭兒打着哆嗦勸道:“夫人,車外寒冷,夫人還是快快放下帷帳,歇息吧!”

可不等他說完,我倏然從車內鑽出來,車外冷風像是刀刻般刺骨,夾雜着枯葉漫天飛舞,我哆嗦着按住老頭兒執馬鞭的手,低聲道:“停車!”

“停車?”老頭兒擡頭睜大眼,不解的看着我。

我擡手指了指周圍的地面,他低頭一看,頓時白了面色,“這···這···不可能啊!”

地面滿布車轍,連落葉都未能將其覆蓋,這條路本就是人跡罕至,更何況是如此寒冷的秋季,我剛剛看了半晌,就覺得奇怪,若是猜得沒錯,這老頭兒定是迷了方向,在這鬼地方兜着圈子嘞!

我壓着眉頭看着老頭兒白色的面孔,心想着若是遲些發現,他定是不知道繞上多少時間才能知曉···

老頭兒是個路癡···還是個後知後覺的路癡!

我心中嗟嘆!

老頭兒擡起面目來看我,白色的鬍子動了動,“夫人···老夫向來視路精準,這··這還是頭一次!”

他“籲”的一聲,拉繮歇馬,眸光中盡是難以置信。

車子平穩,我站着身子,從車上跳下,瞬時拍了拍他肩膀道:“放心,我···我不會同別人講!”

“夫···夫人”他以爲我誤會他臉皮薄丟不起這個面子,瞬時扔了手中的馬鞭,“夫人,老夫···老夫···從來不說謊,這是頭一次···我從會走路起就從來未能迷過路···這···這不對勁!”

薛老頭兒盯着我,花白的鬍鬚在淡淡的月色下有些驚人的寒意,我站在地面,擡頭瞧着他,笑笑:“大半夜的,迷路也是常有的事!”

這老頭兒就不能承認自己老了,眼花認不得路麼?真是的,還偏偏不服老!

我心中腹誹,可面上依舊是笑的燦爛,老頭兒慌張的撩開長長的白鬚,又想說些什麼···可正在此時···一聲嘶嘯劃破天際,身前的馬車瞬時顛簸晃動,老頭兒連忙抓住車上的帷帳,嚇得哇哇大叫。

車馬無人駕駛,竟發起瘋來,眨眼間就入了幾百米之外,車後黃塵滾滾,我被嗆的都說不出話來。

我乾咳幾聲,一個躍身,跳到一旁的樹側,樹木光禿,帶着溼冷的露氣,我險些又些站不穩腳步,我捻目,前行的車馬面前被炸開一個大坑,黑馬一驚,前蹄疾收。

車身傾斜,隱約中聽見有人哀叫,本以爲馬停車止,豈料黑馬避開那坑,又撩開蹄子,一路狂奔。

這馬瘋了???

我輕捻眉頭,從一棵樹跳至另外一棵,馬行幾米,“咚”的一聲,車前又是一個大坑,馬聲嘶鳴···

黑馬的前蹄,又是撩起,車身再次傾斜,車內又是嗚呼哀哉一片···馬蹄微頓,可不到片刻,那馬調整步伐又向前奔去···

這馬瘋了,還懂得鍥而不捨?

我眉頭微皺,躍身於樹間,疾步向前。

黑幕之中,天際微光,風聲更甚,樹木荒蕪,寒石料峭···不遠愕然有一處,山盡無物空蕩生風···

是懸崖!

嗚嗚···花白鬍子的薛老頭兒緊緊地抱住車柱,嚇得渾身直冒冷汗,可那馬沒有絲毫悔改卻步的意思···

若是我此時牽動眉心,這馬肯定也不會頓步!若是我一個不小心讓懸崖處的岩石破碎,只怕老頭兒會提前去見閻王!

我可不想害人性命,可偏偏腳力不足,追不上這中邪的破馬···

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黃塵漫天,正在此時有人從車窗滾落在地,又聽得一聲怒喝,驚動人心。

“你···你到底想做什麼?”殷魁面色鐵青,站在馬下,緊拽住馬繮,黑馬撩動雙蹄,也像是倦急般,吐着白氣,大聲喘氣。

車停馬歇,殷魁眸色陰鶩的瞪着我,好看的眼眸有着濃重的怒氣。

他黑髮覆面,破舊的袖子滑落至肩膀,黝黑的皮膚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

車輪乍然停頓,懸崖處,碎石簌簌滑落,落入崖底,杳無聲響,只差幾尺,只差幾尺,便是人馬墜崖,死無全屍!

老頭兒嗚呼一聲,面無血色,本是全身發軟的趴在車上,卻又是害怕黑馬再次失控,連滾帶爬地從車上下來。

我深呼吸一口氣,剛安定心神,擡眼間,殷魁甩開馬繮,拂開面上黑髮,細小身影疾步朝我而來,我剛想着如何應付這小子的沖天怒氣。

倏然,足音難聞,月色暗沉埋與雲間,光輝不在,四周瞬間被湮沒於黑暗中,身側寂靜無聲,幾抹微光,車馬均是不見蹤影。

參天枯木,疏影相疊,月出雲褪,方纔還在面前,而此時卻是真真切切地失了蹤影,我一人站與原處,懸崖峭壁瑟瑟生風,我衣衫作響,

憑空兩人,失了音訊,這倒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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