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娘與喬生番外

苗娘與喬生(番外)

{一}

雲煙繚繞,蒼山莽林,大地萬物,皆可成精,一聲虎嘯,百物攢動,其中有一花色狸貓,黑色長耳跳動,逃竄在山林當中。

成精之物,大多都要飽受弱肉強食,相互吞噬之苦,若是一個不小心,百年的修行可全都入了對方腹中,白白爲人作了嫁衣裳。

苗娘已是幾日幾夜都沒好好休息了,她修煉至今已經是關鍵之時,可以化作人形,吞食人心了。

虎精吞噬了山中魍魎,小有成就,如今盯上了她,她動了動耳朵,心想着,若不是前些日子被蛇妖打傷,她現在也不用與這等低劣的妖周旋。

她躲於七子花叢中,企圖躲過虎精的耳目,七子花香可綿延百里,虎精要找她,該也是不容易,可偏偏此刻,她腹上的傷口崩開,有鮮血翻涌而出。

糟了!花香可以覆蓋體味,卻無法掩飾這血色的濃郁,她心想今日她該是要命斷此處了!

“敖”的一聲大叫,虎精竄跳咆哮,當頭而來。

她閉上眼睛,安然接受自己即將慘死他人腹中的命運,可正在這時,箭羽噦噦,鮮血噴濺於她的面上,虎精嗚咽一聲,跌倒在她身側,一命嗚呼了。

“呵,今日還有新的收穫?”有人踩 踏過七子花,走了過來。

陽光跌落林間,男子逆着光站着,一頭濃密的黑髮,手上拿着空蕩的弓,這是苗娘第一次見到喬生,她的目光倏然間定在了他身上,移不開,動不得。

“咦?這是什麼?”男子將箭從虎精身上拔出,順便提起了臥在地面上的她。她看着他,眨眨眼,“喵”叫了一聲,以此來證明自己是一隻貓。

那男子也不傻,看了看她腹間的傷口,知道她受傷了,他將她重新放回地面,從背後的筐中,拿出一株草藥,嚼碎了,吐在掌中,揉進了她的傷口。

她咧着嘴,疼的直抽氣,本想一爪拍過去,卻又瞧見他眼中的神情,那般小心翼翼。苗孃的黑爪動了動,又驀然收了回去。

“喵···”她感激的瞅了他一眼,他笑了笑,最後將地上的虎精的屍身扛在背上,揚長而去。

背影瀟灑,七子花香濃郁,她覺得自己都有些恍惚了,竟偷偷跟着那男人,去了山下。

山下是個村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那男人先是去了集市,將虎賣了,換了幾十兩銀子,然後,他回到了村莊,他似是頗受村人愛戴,一回來就有許多人和他打招呼,她跳進他身後裝草藥的筐中,在衆人的對話中,她知道了他的名字。

喬生,他叫做喬生。苗娘心中念着,竟有幾分欣喜。

“喬生哥哥,喬生哥哥···”不遠處有一女子,奔了過來,粉衣木釵,面如滿月,苗娘看着那女子笑着去拉扯喬生的袖子,癟了癟嘴,不知爲何,她不喜歡這女子,一點兒都不喜歡。

“四兒,你怎麼跑來了!”喬生看着那女子,笑的憨厚。

四兒紅了紅臉,“怎麼,你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嗎?”

喬生愣了愣,那副模樣讓四兒頓時急的跺了腳,“今日,今日可是四兒的生辰!”

“哦···”他看着四兒,眸光閃耀,笑着從衣服中掏出一物,“給!”

那是一塊黒木雕就的木簪,有着浮雲的圖案,四兒接過那木簪,喜不自勝,原來他沒忘,她緊緊地將其攥在手心,面上又多了幾分紅暈,“謝謝!”

他看着她,倏然皺起了眉頭,“四兒,你今日是怎麼了,臉紅得這麼厲害,是發燒了麼?”說着,他伸出大掌,就準備去摸四兒的額頭,四兒一躲,臉紅得更厲害了。

傻瓜!苗娘看着四兒羞澀的目光,心中暗罵喬生不解風情。

“四兒!”喬生手剛剛擡起來,四兒就咬着脣,微微瞧了他一眼,就跑了,他摸了摸頭,只覺四兒今天有些不尋常。

幾處院落,喬生推開門走了進去,一進去,就瞅見一個鬢角有些花白的婦人,他喚了一聲,“娘!”

婦人咳了幾聲,從榻上坐起身來,“生兒回來了?”

他將竹筐放在桌上,“娘···我採了些···”話未完全脫出口,他瞪大了眼,瞧見了趴在草藥上的她,她眨眨眼,剛準備‘喵’叫一聲,卻被喬生用手堵了回去。

“採了什麼?”婦人咳嗽幾聲,挑了挑眉。

“採了···老虎!”喬生一急,有些口不擇言。

“老虎?咳咳!”婦人咳得更厲害了。

“不是,不是,我今天採草藥的途中,遇到了一名獵戶,他受了傷,我給他上藥,他爲了感謝我,順手將獵來的老虎送給了我,我推辭不了,這不,去了集市,換了錢財,”他連忙將我抱起,慌亂的用一隻手在衣服

裡翻,等翻到那幾錠銀子,放在桌上時,才又說了句,“這下,娘下個月請大夫的錢有了!”

婦人笑了笑,“是我兒好心有好報!”

兩人對視,苗娘臥在喬生懷裡,聽得這些說辭,差點沒笑出聲來,照他這麼說,他苗娘倒成了獵戶了。

“好了,炕上有些吃的,你怕是餓壞了吧!”婦人指了指竈間的白瓷碗,眼中滿是關切。

喬生點了點頭,挪着步子,去了竈頭。

一到竈頭,取了竈上的食物,喬生就進了自己的房間,進了房間,他纔將懷中的苗娘放開,苗娘從他懷中出來,張開嘴,就準備“喵”的一聲,表示自己的抗議。

豈料喬生撇開一饅頭瞬時塞進了她嘴中,她第一次嚐到了素食的味道,果然淡而無味,“呸”的一聲,將口中的饅頭吐出來,她更加不高興了,她又不是人,做什麼給她吃人的食物。

“喵”終於她叫出了聲。

一聲器皿破碎的聲響,婦人大叫道,“什麼聲音,生兒什麼聲音?”

喬生連忙捂住苗孃的貓嘴,“沒,沒什麼聲音,娘聽錯了!”

“生兒?我聽見有貓叫,生兒,我聽見了!”隔壁已經聽見婦人下榻的聲音,喬生趕緊跑過去,“娘,你老是疑神疑鬼,這村中的貓都絕跡了,哪兒來的貓叫!”

婦人重新坐回塌間,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盡是恐懼,她抓住前來扶他的喬生,顫抖着手臂,“貓不是好東西,生兒,貓不是好東西!”

“對,對,貓不是好東西!”喬生應着,安撫着自己的母親。

“娘,你先睡會兒,我給你煎藥去!”他安撫好她,給她蓋上被子,然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回到房間,苗娘一臉的不高興,揚起了貓尾,什麼叫貓不是好東西,在她還沒成精之前,她可是乖乖的吃了好幾年的老鼠···若說貓不是好東西,那老鼠呢?

她憋屈的瞅着他,他也看着她,最後他將她提起,小聲喃喃道:“我娘怕貓,你還是去別的地方吧!”

喬母是怕貓的,若是有貓從門口經過,她都會大叫着,顫抖個不停,不把那貓殺死,誓不罷休,那瘋癲的模樣,頗爲駭人,從那以後,村裡有養貓的人,都將貓看的好好的,生怕擾的喬母發瘋。

想趕她走!她揚起頭來看他,手掌間微微用力,腹部的傷口又是破開,有血色從乾涸的草藥上綿延開來。

有血滴落在他手上,溫熱,他愣愣,隨後嘆上一口氣,許是母親幾年來殺貓的罪行,讓喬生不得心安,喬生瞧着她,嘆了口氣,“傷養好,你就走!”

苗娘咧咧嘴,笑了。

這是何地?苗娘從喬生懷中爬起來,看着坐在燭火邊的四兒。

“四兒,它就交託給你了!”

“嗯”四兒應聲,臉紅了個透。

這男人,這男人就這樣將她交給了四兒。

“喵···喵!”她揮舞着爪子,表示自己的不情願,可貓言貓語不是一般人能聽懂的,她的抗議毫無效果,這一夜,她被迫和四兒在一起。

和四兒在一起,不好也不壞,起碼四兒不會喂她吃饅頭,所以爲了感激四兒,她也沒鬧騰。

燭火煌煌,四兒坐在梳妝鏡前,她手中握着那支黒木的簪子傻笑。

這便是人們常講的—思春了!

而且這思春的對象還是喬生,苗娘又不開心了,她“嗖”的跳起,晃動利爪從四兒手中奪了那黒木簪,奪門而出,身後是四兒的驚叫聲。

她管不了那麼多,她就是不願意看見四兒那副懷春模樣,一點兒也不願意。她想快點好起來,快點恢復人形,快點!

恢復傷勢的最好辦法就是吃人心!

第一次,她一夜之間殺了三個人,吃了三顆鮮活的人心。

吃了人心,她的傷口恢復的極快,不到半月,她已經可以化作人形。

恢復人形的第一件事,她就去找喬生。

她出現在喬生上山採藥的必經之處,夏日酷熱,她裝暈倒在路邊,果然喬生不是見死不救之人,將她救了回去。

後來,她醒過來,喬生看見她時,愣上了老半天,她想她的人形應該是相當出色的。

她笑笑,“多謝恩公相救!”聲音清越卻帶着絲絲魅惑之氣,喬生心頭盪漾,好半天才找出自己的聲音,“姑娘,姑娘醒了就行,不必道謝!”

“姑娘家住何處?”半晌,他問她,有些拘謹。

她裝作頭疼的樣子,黯然道:“不記得了!”

“那姑娘可記得自己的名字?”

“這個···”她手指一翻,手掌中溜出一玉佩,玉佩上有兩字‘苗娘’。

“苗娘!”他看着那玉佩,念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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