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域,赤空城。
“大爺,求求你了,賞小的點吃的吧。”
回頭客酒樓前,
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小乞丐,拉住了一位從酒樓裡出來的醉醺醺的富人的褲腳,跪在地上,露出讓人憐愛的神色,期望獲得富人的同情,賞給自己一口吃的。
這個乞丐名爲李慧禪,是一個九歲的孩子,自幼父母雙亡,舉目不見親,無才,更沒有辦法賺取錢財。
三天前,王碩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來,從一個落魄中年穿越成了一個落魄小孩。
一般來說,這些富豪大多嫌棄乞丐晦氣,不願多加糾纏,大都不耐煩的丟上幾枚銅錢打發了便罷,王碩也是因爲知道有這樣的情況,他才趁着別人不注意溜到這酒樓門前,期望吃個飽飯。
只是今日,他運氣不太好,遇上的這個富人並不是個好人。
“去你的。”,醉漢朦朧之間,感覺到有人扥自己的褲子,睜開眼,居然是一骯髒乞丐,差點嚇出一身冷汗,隨後便是一腳踹出,“要飯也不看個地方。”
接着, 這富人扯着嗓子喊道,“小二,你這酒樓門前怎地還有要飯的乞丐,真是晦氣,這樣的話,以後誰還來你這裡吃飯啊。”
小二聽見外面的動靜,急急忙忙的拿着一個饅頭跑出來,“這位爺,讓你受驚了,我這就趕他離開。”
小二將手中的饅頭扔給李慧禪,“快走,快走,以後不要來這裡要飯了,真是晦氣。”,說着露出嫌棄的模樣。
“謝謝大爺。”,李慧禪精準的接住饅頭,道謝之後,快速的跑開了。
見小乞丐走了,富人也不再說什麼,晃晃悠悠的走了。
小二拿着抹布回到酒樓,看見自己的老闆一臉冷漠的看着自己,“你今天白乾了。”
小二垂頭喪氣,他自然知道老闆指的是什麼,他將店裡的饅頭拿給了小乞丐。
對於這些乞丐來說,你給他一次,他便知道你的爲人,日後就會糾纏你,一次次的來你身邊糾纏你。
所以,老闆是不允許店裡的員工將飯菜施捨給乞丐的,哪怕是剩飯剩菜都不行,何況,小二剛剛拿出去的是剛出籠的饅頭。
但是,真要看着小乞丐餓死,小二還是不忍,在這樣的亂世,好心往往會出現大問題。小乞丐餓的皮包骨了,和城裡那些好吃懶做的假乞丐明顯不是一路。小二知道老闆也是善心的,不然自己就不是被剋扣一天工資這般簡單,店裡的規矩不能破。
視線再回到李慧禪。
李慧禪得到饅頭,飛也似地跑了,他需要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將這饅頭吞下,要是讓其他乞丐看到自己手中有饅頭,這饅頭定是保不住了。
來到一個牆角,很好的隱住身形,李慧禪開始狼吞虎嚥起來,外面是嗚咽的寒風。
酒樓裡的饅頭就是不一般,鬆軟香甜,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水,噎的慌。
三口兩口的吃完饅頭,李慧禪將氣順了順,他感覺自己終於活過來了。
小乞丐探出腦袋,準備往城外走去。
此時已是深秋,穿着單薄的李慧禪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凍碎了,不過,吃了這個饅頭,自己至少還能活一天。
“完了。”,李慧禪被三個壯碩的乞丐攔住了去路,從記憶中獲取的信息來看,他們是大貓幫的。
大貓幫是一個乞丐組織,組織中有着一百多個乞丐,大多數乞丐都是被武力脅迫,不得不給大貓幫交所謂的保護費。
很顯然,李慧禪身無分文,就連剛剛的那塊饅頭,也已經進入肚子裡了。
李慧禪已經做好了捱打的準備,蹲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用手護住頭。
看到這,幾個壯碩的乞丐明白了,這就是不需要被保護唄,既然不需要保護,那他們也就不用不客氣了。
“給我打。”
於是,大街上,三個大乞丐狠命的毆打着這個小乞丐。
行人來來往往,沒有停下腳步,冷眼看世界,他們哪有時間瞭解這些乞丐啊爲什麼打架啊,打死了纔好,乞丐少一個,對他們的騷擾也會少一分。
城門口的官兵看着毆打的情形,只當是看熱鬧,身子紋絲不動。你以爲外城的乞丐怎麼能夠進入內城的,自然是有人給了看門的好處。
三個乞丐走了,李慧禪好一會兒才舒展開身體,他感覺自己的肋骨斷了,鼻青臉腫,還吐出一口鮮血,肚子忍不住的一陣痙攣。
好半天,李慧禪終於緩過來,他必須儘快出城,不然肯定會凍死在街頭上。
看着李慧禪一瘸一拐的走出城門,士兵們一臉冷漠,甚至還有戲謔的味道。
這年頭,人命不值錢,乞丐的命更不值錢。
大約用掉了一個時辰,李慧禪終於趕回到了自己的‘家’。
這是一間破廟,或者說,這不算是一座廟,房子倒塌大半,其內立着一尊佛像,正是佛主的造型,兩三根椽木耷拉在佛像的肩膀上,隨時都有掉落的風險,牆壁千瘡百孔,擋不住風霜雨雪,幾隻茅草掛在木頭上,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李慧禪走進去,鑽入了大佛腳底板上的大洞。
這個大洞約莫能容納一人平躺,成三角形,是李慧禪穿越而來的那天下午掏的,呆在裡面,很安全,還能遮風擋雨。
蜷縮在洞中,身子果然暖和了許多,這是因爲身體熱量流失減緩的效果。此時的李慧禪身受重傷,又飢寒交迫,不知能不能活過今晚。
哎,穿越就穿越吧,沒想到自己會是穿越大軍中最短命的一個,連基本的金手指都沒有,連一日三餐都成問題,這樣重傷,這樣的飢寒交迫,能活過今晚就是奇蹟了。
恍恍惚惚之間,李慧禪渾身燥熱無比,愈發的難受了,他知道,自己染上了風寒,生的希望又少了一分。
人生啊,難。
遙想自己在另一個世界的情形,不覺淚兩行。
母親沒有讀過書,父親也不過小學四年級畢業,他們沒有讀過書,卻固執的認爲知識能改變命運。
可是,這句話,不是對誰都有用,有些人,天生就是做苦力的。
每一次考試,王碩都是墊底的存在。王碩,是李慧禪在那個世界的名字。
母親不信這個邪,用自己的血汗錢給王碩請家教,給學校的校長送禮,期望自己的孩子坐在優秀班集體中。
母親如願了,家教請來了,王碩也坐在了優秀的班級體中,可最終換來的卻是一句話,朽木不可雕也。
是的,每一次考試,王碩依然是墊底,全校墊底,校方一次次的想要將王碩從優秀班集體摘除,母親一次次的送禮。
小學是這樣,初中是這樣,高中依舊是這樣,高考兩次落榜,第三次,終於考上了一個不錯的二本院校,但院校裡的專業王碩並不想讀,他寧願端盤子洗碗,拖地搬磚,也不願每日煎熬。
母親發動所有的親戚,一遍遍的勸說,最終王碩妥協,上了大學,最終還是以肄業收場,做了一個搬運工。
打工的時候是快樂的,自己恢復了自由,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無拘無束,直到,父母催婚。
每個人的理想都不同,有的人希望成爲科學家,爲祖國做貢獻,有的人,希望成爲企業家,家財萬貫,可王碩,只要自由,無拘無束,混吃等死。
要是可能的話,王碩選擇不結婚,沒有牽掛,養活得了自己,父母老了,就給他們養老,然後自己快樂的活上幾年,孤獨的不留遺憾的離開那個世界,但父母期望的孩子的遠比孩子自己想要的要多得多。
王碩相親不下五十次,都以失敗告終,在那個操蛋的世界,沒人願意嫁給一個搬運工,哪怕是另一個搬運工。
生活難啊,王碩買醉,卒。
來到這個世界,獲得了自由,卻是更難,溫飽已然成爲問題。
胡思亂想之間,李慧禪進入夢鄉。
只期望,自己能夠醒來,卻也期望,自己再也不會醒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