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傅穿着官服,站在前排,畢恭畢敬地迎接着陸承啓,似乎完全忘了先前的不快。&#是了,在朝堂之上,這小老頭也曾附和御史中丞李然,來排擠一些官員。好在陸承啓大度,沒有跟他計較。
再說了,傳統儒家講究禮制,天地君親師,都是要尊重的。作爲一個傳統的儒家學士,王子傅又怎麼敢記恨皇帝?
要說儒家有什麼好,就是教書育人方面了。不同於明代已經曲解的理學,儒家的成就,在塑造個人人格上面。“仁、義、禮、智、信”此五常,是做人的基本準則。這不是一個束縛,而是督促你要學會做人。要是儒家學說變成了束縛,靠着世俗觀念來約束人們的行爲,那就變味了。正統的儒家學說,都是從修煉自身開始的,真正的大儒,向來是一日三省。
陸承啓點了點頭,示意諸多監生不必多禮。擡眼望去,發現李然、王安石、張載這三個主角都到了,心中倒是沒有意外,這便是“信”的體現。
“仁義禮智信”只是五常而已,還有“溫、良、恭、儉、讓”和“忠、孝、勇、恥、廉”,所以儒家不缺血性,缺的只是日漸驕橫,看不起其他學說的心。要知道,哪怕孔老夫子,也曾向老子討教過!聖人尚且要討教,你們這些尚不能體悟一二的儒家學子,爲何這般自負?
陸承啓知道,或許是儒家的地位太超然了,不然的話,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的。
其實,最爲高興的,莫過這些國子監的監生了。這些國子監的監生,就相當於後世的最高學府大學生,見到最高領導人,能不興奮嗎!
陸承啓的年輕,不妨礙他們的崇拜。對於這樣一個****的帝王,能“隱忍”十六年,才一鳴驚人,奪取大權,繼而大敗契丹,這樣的豐功偉績,自宗以來,便沒有過啊!
陸承啓對這些根正苗紅的國子監監生,也是青眼有加。大順的國子監不同其他朝代,即便你的父親是當朝宰相,也不能不考試就進入。現在沒有宰相了,內閣首輔的兒子,也不能憑着特權進來。
國子監招生,一般來說都是考中了兩次舉人,卻沒能殿試的學子,可以向朝廷申請進入。覈實三代無誤之後,學子便能進入國子監學習了。
國子監招生很嚴格,很多屢次不中的舉子,也要削尖了腦袋要進來。因爲進了國子監,再考科舉的話,中士的機率,高達百分之二十啊!
別小看這百分之二十的機率,要知道三年一次的科舉,能考中進士的人,不過兩百多人。國子監就佔了四十人左右,怎麼能讓這些士子趨之若鶩?
所以這兩百餘名國子監監生,都是大順的頂尖學子,前幾次不中,也只是運氣問題。碰巧一個審閱官不喜歡你的字,或者你的風,你就被刷下來了。運氣好的,哪怕章不怎麼樣,一樣能混到一個倒數幾名的進士噹噹。
陸承啓說道:“既然都到齊了,那便開始,朕也有些等不及了。”
這句話是真心的,大儒張載碰到了正史上的理想派改革家王安石,再加上一個正史上名不見經傳的頑固派李然,這三個人的一堂戲,絕對精彩啊!
同時,陸承啓也可以通過三個水平相差彷彿的儒家學士,對自己理解中的儒家進行辯道,從而看出張載、王安石是不是有史書上面說的那麼牛。
王子傅聽得陸承啓這麼說,便從容轉身,恭請陸承啓先入國子監。國子監的前身,前朝時是京兆府書院,後大順立朝,便改爲國子監。進入了國子監正門,首先印入眼簾的是聖人像,孔子的石像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大家手筆。即便陸承啓不懂得石雕藝術,可一看之下,線條能雕刻得這麼柔和,已經不是後世的石雕嫩媲美的了。
國子監正殿上,一個匾額以正楷書寫“明堂辟雍”四個字。雖是一座建築,卻包含兩種建築名稱的含義。明堂是帝王頒佈政令,接受朝覲和祭祀天地諸神以及祖先的場所。辟雍即明堂外面環繞的圓形水溝,環水爲雍,意爲圓滿無缺。圓形像闢,闢即璧,皇帝專用的玉製禮器,象徵王道教化圓滿不絕。“明堂辟雍”四個字,可謂是寓意滿滿。
“明堂辟雍”顯出了陸承啓熟悉的雙軸對稱的臺榭,中心臺體上建一大尺度的方室,爲“太室”,屋頂的勾檐,都快要翹上天了。但恰恰是這樣,才體現出中國古建築的韻味來。外側小夯土臺上各建一小室,與太室一起構成中心建築上層的五室。中心建築的中層,在臺體的四面各建一堂,這四個堂分別爲名堂、青陽、總章、玄堂,上層五室與四堂構成九室。
現在要去的地方,自然是最大的太室,聽候辯道了。
由國子監司業帶領,陸承啓第一次踏進了這所真正意義上的最高學府,古風古制,一股墨香隱隱進入鼻端,陸承啓不由地暗道:“相比之下,皇家大學還是欠缺了底蘊啊!”
底蘊這個東西,說難不難,說易不易,就是要有幾代人的努力,還有就是能讓世人知道皇家大學存在的意義。但可惜的是,陸承啓欠缺的,恰恰是時間。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啊!
陸承啓進入太室之後,後面的王子傅、李然等人也跟着進來了。在國子監裡面,沒有官職高地之分,有的只是平等的學術交流。王子傅,李然走在前面,是諸位監生尊老愛幼的結果。而張載、王安石這另外兩個辯道人物,也跟在李然後面,足以說明問題。按照社會地位,有功名在身的舉子,自然是比張載、王安石這種白身好多了。但他們一樣走在前面,就說明了一個問題,在儒家學說面前,只有達者爲師,沒有等級之分。至於陸承啓,他是皇帝,天地君親師裡面的君,自然不在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