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遠去的桂軍殘部.黃德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刻有自己名字的那支步槍被扔在了地上.從小到大.即使是在803靖州飛山新兵營被數百人圍攻也沒有今天這麼恐怖的感覺.
明晃晃的刺刀.交織在一起的敵我雙方士兵.拼刺的.拳打腳踢的.抱成一團不斷廝打的.失敗者死前的慘叫.未死者痛苦的呻吟.一幕一幕都在黃德虎的腦海裡環繞.久久無法散去.
他突然想起班長對自己的話：“拿好你手裡的槍.他就是你的老婆.是你活下去唯一的保障.”
“班長呢.”黃德虎突然想起了那個喜歡大吼大叫的班長.然後擡起頭看了看四周.居然沒看見班長的影子.他連忙起身找尋這個會同籍的班長.
終於.在靠近山坡的地方.他找到了自己的班長.一顆子彈直直的打在了眉間.血已經停止了流動.班長的眼睛對着天空睜得很大.
班長死了.黃德虎心頭突然涌起一陣莫名的悲涼.
連部的文書這時和排長走了過來：“三班班長呢.”
黃德虎用手闔上了班長的眼睛.轉身答道：“光榮了.”
文書嘆了口氣.今天的傷亡確實有點大.足足一百六十八人陣亡.二百多人受傷.整個303團都被一種悲傷的氣氛多籠罩.但是團部的命令還是要執行的：“那現在起.你代理一排三班的班長.集合餘下的人.跟團部繼續前進.”
說完文書和排長就走了.黃德虎看了班長最後一眼.又看了看四周.負責收屍的正在記錄每一個死者的番號.並從他們身上拿走遺物.裝袋封好給回他們的家人.而304團的人正從這個戰場通過.顯然他們被這裡的慘烈所震驚.一個個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
這邊.在某個無名山頭.經過桂軍第一師的拼死抵抗.湘西軍的攻勢已經停止了.
白崇禧制止了301團和302團毫無意義的持續攻擊.他命令把迫擊炮和山炮運上來.各部構建簡易工事.一定要困死桂軍主力.
而悲劇的黃旭初雖然努力了.但是老天似乎要把他一生的悲劇一次性給他.好不容易殺出重圍的黃旭初居然帶着本團參與的二百多號人一頭撞進了302團的陣地.接下來自然是毫不客氣的被302團給繳械了.黃旭初折騰了大半天.還是當了俘虜.他和陶均對視了一眼.老老實實的不折騰了.
到了這個時候.板溝伏擊戰纔算是進入了預定軌道.陳炳焜這下子徹底失去了外圍的支撐點.僅靠這麼一個山頭和千餘人槍根本支撐不了多久.因爲剛剛他的副官告訴他.彈藥已經不足了.運送輜重的部隊現在成了敵人的運輸隊.而自己這些人攜帶的彈藥基本上打光了.餘下的彈藥每人不足三顆.如果還要打下去.估計只能進行白刃戰了.而因爲之前忙於行軍.打到了下午六點士兵們還沒吃中飯.晚飯就更沒着落了.雖然炊事班還活了幾個人跟着上了山頭.但是鍋瓦瓢盆什麼的全部都丟在了河灘上.包括軍糧.
之前在戰鬥還不覺得.現在一停下來.大家都覺得餓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白崇禧幹了一件十分不積德的事情.他命令各連的炊事班立刻在河谷上方埋鍋造飯.而且必須燉肉.至於剛剛殺了人部下是否吃的下肉則不再考慮範圍.他的目地十分明確.不是什麼打牙祭.就是用肉香來噁心桂軍.
很快飯香和肉香就隨着河谷的微風不斷飄向桂軍的陣地.桂軍這些如虎狼一般的士兵紛紛忍不住的在吞嚥口水.然後看向自己的長官.長官們則把目光投向了陳炳焜.
這個在辛亥革命前後無比風光的桂系虎將如今的內心是前所未有的淒涼.實在是太大意了.一不小心就着了道.聽抓回來的舌頭說這次伏擊自己的是湘西軍的第三師.師長叫李宗仁.參謀長叫白崇禧.都是二十出頭的廣西小夥子.這也太年輕了點吧.自己一個老江湖居然讓兩個愣頭青給算計了.說出去還不給人笑死.
陳炳焜思路越想越窄.可是他突然警醒想到：不能再打了.弟兄們已經沒有士氣了.而且天時地利人和自己一樣都不佔.現在的情況如果用下象棋來比喻就是下成死局了.自己想脫身都不可能了.突圍既然全無可能.給這些跟隨自己多年的手下一條生路卻是必須的.
陳炳焜一思索.難.要生路就只能投降了.而投降就對不起陸老將.這可如何是好.
還是跟隨他多年的副官厲害.立刻從師長尷尬的表情裡猜出了大概.他悄悄上前說道：“師長.咱們換便衣逃了吧.這仗沒法打下去了.給弟兄們一條生路吧.”
這主意出的.兩全了.陳炳焜心中不由的大聲叫好.他看了下四周.低聲對副官道：“軍官那裡你去說.讓他們多堅持一回.我們脫身後就可以投降了...”
二個小時之後.桂軍第一師餘部一千三百多人向湘西軍舉起了白旗.投降了.板溝伏擊戰至此以湘西軍第三師獲得全面勝利而結束.
至於陳炳焜.不好意思.他的脫身之計最終沒能讓他脫身.軍情處的特工認出了他這個桂林的風雲人物.他只能乖乖的當了俘虜...
板溝伏擊戰戰果十分巨大.僅僅四個多小時.桂軍第一師五千精銳全軍覆滅.其中陣亡一千一百多人.被俘三千人.失蹤若干.
而由於桂軍的頑強反抗.湘西守備猛虎第三師的損失也不小.其中以301.302.303團損失爲最.301和302團傷亡都在二百人左右.303團傷亡則在三百餘人.如此巨大的傷亡讓身爲師長的李宗仁聽後都不自覺的皺了下眉頭道：“怎麼回事.傷亡這麼大.”
參謀長白崇禧卻淡然一笑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德鄰大哥不必太過介懷.最重要的是我們打贏了.不是嗎.”
李宗仁點點頭道：“可是這兵源的補充就困難了.新兵訓練半年纔會出一批兵.”
白崇禧對於這個新兵統招統訓其實是有意見的.因爲這個辦法扼殺了帶兵的長官私自擴大軍隊的可能.這對於一向野心勃勃的自己也是一個巨大的障礙.不過現在顯然是個打破枷鎖的機會：“德鄰大哥.按照我的意思.咱們不是抓了那麼多俘虜嗎.直接補充到隊伍裡就是了.反正他們戰鬥力不弱.咱們的待遇又高.至於軍官則全部不用了.要麼槍斃.要麼遣散.”
李宗仁想想也是：“可以.不過還是要按照規定來.要造冊.不然參謀處和軍備處那邊不發餉則麼辦.”
白崇禧一拍腦袋.怎麼忘記了這一出.湘西守備隊的發餉是不用通過各級軍官的.所有的軍人都有一個銀行摺子.是湘西開發銀行的.每個月參謀處人事室做帳.軍備處財務室則會把款子打到銀行的摺子上.而這個摺子是在新兵的時候辦理的.所以各級軍官根本不可能上下其手吃空餉.至於白崇禧這樣想多招募人手則更是不可能.
“行吧.就依大哥你的意思來.”白崇禧心裡感覺不好.上頭的王大帥確實是棋高一着.把什麼都算到了.佩服的緊啊.他如何知道.王振宇這一招是結合了後世軍隊組織經驗纔得到的.來得輕鬆.效果也顯著.畢竟是經過實踐檢驗了的.
這邊正想着.那邊副官跑來報告：“師長.參謀長不好了.廖團長他們和戰俘動起手來了.”
李宗仁大驚：“這個廖磊.搞什麼名堂.健生走.去看看.”
白崇禧則牙關一咬：“通知衛士連.帶齊武器.給我走.”
心情不好的白崇禧要殺人了......
柳州城裡的王振宇可不知道這些小事.他如今的心情非常好.板溝伏擊戰的最終數據雖然還沒報上來.但是戰鬥結果卻是在第一時間就報來了.
全殲桂軍第一師五千人.大獲全勝.這可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勝利.要知道整個廣西的正規軍也不過一萬人.而這一戰就殲滅了其中一半.不說什麼戰場主動權.光是這個震懾效果就足夠讓自己平定廣西全境了.
拿着戰報的徐源泉自然是不忘記恭喜王振宇：“大帥.咱們這一戰可以說是奠定整個局面了.接下來怎麼打都是不會吃虧的了.要不要把消息放出去.震懾一下陸榮廷他們.”
王振宇呵呵一笑.擺擺手道：“千萬別漏了消息.一來德鄰和健生他們一個要詐取桂林.那裡還有桂軍第一師沒有出動的二千人馬.二來.陸榮廷這些要跟我們死磕到底的我們最好能殺個乾淨.免得他們經不住嚇.往十萬大山裡一退.以後剿滅起來是個麻煩事情.”
徐源泉點點頭：“大帥所言極是.我這趕回第一師.再來一次伏擊戰.”
王振宇搖搖頭：“不用.第一師要示弱.必須要讓桂軍進入來賓.到時候.我再派第三師悄悄度過右江.斷他們的歸路.這樣就不怕有人會走漏了.廣西也纔會變成我們的堅實的大後方.呵呵.說來好笑.我本來沒打算要整個廣西的.這個陸榮廷卻逼着我非滅了他不可.既然提出這種要求.我不滿足都不行了.你說是吧.克誠兄.”
難得最近喜歡發火的王振宇開一次玩笑.可是即使是徐源泉這樣的老資格也不敢接.徐源泉敬了個禮就出去了.這讓王振宇好生尷尬了一陣子.
“老五.去看看.有沒有南寧那邊龔站長他們的消息.”王振宇交待了一聲就躺在了沙發上休息了.板溝伏擊戰的勝利終於讓志在天下的自己暫時鬆一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