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戰嶽州(四)

城下官軍一撤退,城頭衆匪也偃旗息鼓,除了留下少部分人看守,其他人也下城休息,面對氣勢逼人的官軍,衆人也是滿身汗水,那傢伙,站在那裡都如此嚇人了,一旦攻起城來,那得有多嚇人啊!

回到府衙,楊再興氣惱的坐在那裡,皺眉道:“我說王賢弟,咱們原本一心想着守城就算拼盡全部人馬也得拉他一半官軍墊背,可是現在多出一條生路,卻是左右爲難了,唉!”

王顯不由得嘆了口氣:“容我再想想,好好想想!”諾大的房間裡,除了楊再興偶爾發出的嘆氣聲,再無它聲。

……

王貴帶回來的消息,很值得讓人期待,只要城中的湖匪動搖就好,這充分說明和平解決有很大的希望嘛。

一羣人除了小李將軍和李橫,擁簇這立下大功的王貴熱熱鬧鬧的返回軍營,小李將軍落在最後,冷眼看着面帶得色的王貴,這傢伙不知不覺中怎麼變成這樣了,嶽飜大哥的死,他難道就一點也不傷心嗎?如今可好,和仇人眼瞅着要握手言和,往日過節一下子揭過了去了,他倒是高興了。

李橫也是非常氣憤,嶽飜是替他出戰才被殺的,若是不然,死的大概就是自己了,所以李橫想爲嶽飜報仇的心思也重一些。雖然決定聽從嶽老大的吩咐接受現實,可這時看到王貴這副德行,心裡當然也不痛快了。

回到軍營,小李將軍也懶得再看王貴,跑到一邊暗自生氣,李橫隨即跟上,小李將軍聽到背後響動,回頭一看是李橫,言道:“李大哥,你不去跟着將軍他們一夥,跟着我作甚!”說這部由瞥了他一眼,自從昨日嶽老大說要招降城中湖匪,小李將軍算是把所有人都討厭上了,誰讓他們當時不和自己一條心,要是當時全部反對的話,說不定還能迫使嶽老大更改主意呢?

李橫卻是沒有注意到這點,不屑道:“老哥我懶得看王貴那廝的得意樣,走,你隨我回去喝酒去,我那裡一直藏着一罈好酒呢?”若是往常,小李將軍定然拒絕,一來頭頂有嶽老大軍中禁止飲酒的將領壓着,二來自己也不好這口,可這時心情不好,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下來。

酒過三巡,這些日子一直氣悶的小李將軍已經有些迷糊了,對這裡哼着爲老大哥倒起了苦水:“老哥,你說將軍這是怎麼了?嶽飜大哥可是他的堂弟啊!自從我跟着他乾的時候這兄弟兩就在一塊了,可是這次他竟然要招降殺死嶽飜大哥的仇人,你說說,這還是人乾的事情嗎?”

李橫酒量比起小李將軍來要強上不少,兩人雖然喝得都不少,他卻是腦子清楚得很,勸道:“老弟,這事怨不得嶽大人,他這人我是看出來了,怎麼說來着……對,胸懷家國天下,以老哥的猜想,將軍定是怕攻城死傷太多,再加上有需要有人引着咱們去剿滅湖匪的老巢,這才決定招降城內湖匪的!”

見小李將軍還是黑着臉一口一口的往嘴裡灌酒,李橫嘆了口氣說道:“老弟,咱們要理解嶽大人的苦心,你說誰家沒有父母妻兒,以嶽州的城池,咱們不填進去五千條人命,休想拿得下來,你說爲嶽飜老弟報仇,讓五千都兄弟陪葬,你心裡願意嗎?”

小李將軍嘆了口氣,這道理他也想過,可是就是過不了自己這關,頓了頓說道:“老哥,小弟有一個計劃,不但能免去那沒多兄弟的死傷,還能爲嶽飜大哥報仇,只是要你幫點小忙!”李橫不由一怔,脖子向前一伸小聲道:“什麼計劃,快說來聽聽!”

小李將軍揉了揉有些發僵的臉,壓低聲音道:“咱們等那嶽州城裡的湖匪投降後,找個機會把害死嶽飜大哥的那個人結果掉,你看如何!”李橫皺着眉頭想了想,搖頭道:“這不好吧!城中的湖匪反抗起來,那也是大禍啊!”小李將軍輕輕一笑:“這有何難,倒是你讓你的人集中起來,咱們有準備打無準備,只要他們敢反抗,統統滅掉就是,呵呵,小弟現在沒兵權,要不然就不用麻煩老哥你了!”

李橫舔着嘴脣琢磨一下,狠聲道:“好,就按你說的來,可是老弟,這是一旦發生了,你說岳大人會放過你嗎?”小李將軍不屑一笑:“怕什麼?大不了我拍拍屁股走人就是,以將軍的爲人,是不會牽連家人的,到時嶽飜大哥的大仇得報,從此天涯海角任我遊,倒也輕鬆快活!”說着拿起酒碗美滋滋的喝了一口。

李橫不由得豎起了大拇指,讚道:“老弟好氣魄,來,老哥敬你一個!”‘咣’兩隻酒碗撞在一起,算是計劃達成了。

……

嶽州府衙,已經整整靜坐了一個時辰的王顯猛的站起身來,不料坐的太久雙腿發麻,一屁股又跌坐回去,這一番動靜倒是把已經扶着腦袋快睡着的楊再興給驚醒了,扭頭四顧:“怎麼了這是!”

王顯呲牙咧嘴的揉了揉腿,說道:“楊大哥,我想好了,咱們還是降了吧!”楊再興一愣,驚道:“我說王賢弟,咱們真的要投降那些官軍啊!那咱們推翻朝廷爲天下窮苦百姓找條活路的想法怎麼辦!”王顯搖了搖頭:“楊大哥,現在我們這麼多兄弟性命難保,還談什麼推翻朝廷爲爲天下人尋條活路的想法,唉!我們以前就想錯了,八字還沒一撇呢?當日領着大傢伙信誓旦旦要成就一番大事的王昌德就變了樣子,躲在一座孤島上不願意動,現在又爲了他的那點權勢把咱們逼上了絕路,要是咱們不投降官軍,卻是白白的害了兄弟們的性命!”

楊再興長長的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可是那些當官的狡猾異常,這要是投降了先不說日子好不好過,萬一他們要是誘降,等自己交出城池再動手那不更是害了兄弟們的性命嘛,想到這裡,擡頭道:“兄弟,要是官軍說話不算數怎麼辦!”王顯想了想,點頭道:“大哥說的是,這一點咱們不可不防,到時要是交出了城池,兄弟們必須全部聚在一塊,就算是那當官的有召喚,你我二人也必須留下一人來照看,只能一個人去見他!”楊再興無奈的嘆了口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第二天,王貴再次孤身一人來到了嶽州城前,這次嶽老大爲了顯示誠意,倒是沒有再帶着人馬出營列隊,既然已經下了投降的決定,楊再興這次也沒有命人系下木筐將王貴給吊上來,而是大大方方的將城門打開,一見他們這樣,王貴就知道事情**不離十了,在出城迎接的王顯帶領下,滿臉微笑的進了城,孤身犯險勸降近萬湖匪,這也算大功一件了,看來自己離提升統制不遠了。

進的府衙,王顯也不矜持,直接開口道:“王將軍,楊大哥和我決定獻出城池,咱們商量一下以後的事情吧!”王貴呵呵一笑:“二位兄弟如此深明大義,在下佩服,在下來之前,我家大人就說了,二位兄弟如若歸順,城中這些兄弟若是想留下來,也可以劃在二位兄弟麾下,從此以後就是朝廷的軍隊;若是想回鄉,也會開出路條,讓其順利返鄉,過往之事一概不究,至於二位兄弟的職位,這個還需奏請朝廷定論,我家大人實在是沒權利作出決定!”

楊再興和王顯不由對視一眼,條件這等優厚,官不官職得他二人倒是不在乎,此番之所以獻城,爲的就是給兄弟們討條活路,不過雖然此,二人心中更是不安了,他們開出這等條件,會不會是爲了自己放鬆警惕啊!可是這時候已經不能再猶豫了,若是那樣的話倒是成了出爾反爾的小人,倒是小心些就成,想着,王顯拱手裝作感激道:“嶽大人和王將軍的大恩大德,我兄弟二人來日當牛做馬也難以報答啊!”

王貴哈哈一笑:“二位兄弟哪裡話,從今往後你我同爲朝廷效力,就是自己兄弟了,理當相互照應纔是!”“對對對,王將軍說得有理!”

……

除了李橫說是身體不適,未能隨行,其他衆將在嶽老大帶領下率軍入城,小李將軍冷眼看着立於城門口的楊再興和嶽老大親切攀談,心中不由暗恨,賊子,小爺已決定要取你項上人頭爲嶽飜大哥報仇。

岳飛和楊再興客套了幾句,忽然發現王貴說長隨他身邊的王顯不在,不由問道:“楊將軍,王將軍哪裡去了!”楊再興拱手道:“嶽大人,王顯兄弟他忽感身體不適,未能來迎接您,還望大人海涵纔是!”岳飛笑着擺了擺手:“無妨無妨,身體是大,等城裡安頓好了,本將就前去探望他!”

“那楊某就先替王顯兄弟謝過大人了,大人,請!”說着,楊再興身子一側,爲岳飛讓開了道路,岳飛笑着點了點頭,說了聲請,便昂首闊步的走了進去。

一路行來,岳飛只是隨意的問了些楊再興個人的私事,絕口未提城中人馬一事,這倒是讓楊再興的放心不少,這位嶽大人似乎沒有要出爾反爾的意思,想着,臉上的笑容越發濃厚起來。

爲了迎接岳飛,楊再興倒是命人將府衙裡裡外外的到掃了一遍,除了空氣中殘留的一絲馬糞味,和原來倒是沒有什麼差別,就連那塊前些日子還歪歪斜斜的府衙匾額也被扶正,擦的是鋥光瓦亮,府衙酒席業已備下,衆將表情各異將紛紛落座,楊再興將衆人表情一一收入眼底,率先舉起一隻大酒碗,笑道:“衆位將軍,楊某往日有哪裡做得不對,還望衆位海涵!”說着脖子一仰,一大碗酒便下了肚。

王貴笑道:“楊兄弟哪裡話,往日大家各爲其主,有些誤會在所難免,今日飲下這碗酒,往日恩怨一筆勾銷!”說着看了看嶽老大。雖然心中依舊有些不舒服,可是想了想大事,岳飛還是輕笑道:“此話有理,來,大家同飲!”說着,瞥了一眼端着酒碗滿臉笑意的小李將軍,眉頭微微一皺,仰頭把酒喝了下去。

楊再興見衆人將酒喝乾,心中也是輕鬆不少,王貴說自己殺的那人是這位嶽大人的親堂弟,如今自己和他們湊到了一起,心中也是擔心不已,萬一要是因爲這事這位嶽大人對自己懷恨在心,那往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更重要的是,若是因爲這事連累了兄弟們就更不好了,如今飲下這碗酒。雖然不知道他們心裡到底是怎樣想的,卻也放心不少,若是以後他們舊賬重提,那可就是他們的不對了,就算自己帶着人馬重新落草,也不會讓江湖上的好漢們不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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