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大人,大事不好了,廣南那邊有人造反。”一名幕僚火急火燎地前來報告。
這人顯得極爲慌張,就連最基本的禮節都來不及顧及了。
“什麼,有人造反?本督這就派人去鎮壓。”恆春被嚇了一跳,趕緊坐了起來。揮手讓下人將戲班子帶下去。
隨即他又鎮定下來,剛纔自己似乎反應過激了。可不是什麼地方的反賊都像太平山的那夥人一般彪悍。
雲南這邊地方小勢力衆多,造反似乎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但是這裡民族以及地方勢力的成分複雜,根本形成不了合力。
所以雲南這裡雖然造反不斷,但是卻很容易就被鎮壓,都沒有什麼影響力。
“總督大人,造反的人自稱是復興軍。因爲廣南那邊的官兵都去支援廣西了,所以府城空虛。”
“前面傳來的消息稱,廣南已經丟失。”
恆春跌坐在太師椅上,丟了一個府城,這下事情可就大條了。而且廣南還存着大量軍資呢!
“這麼快!”恆春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這消息剛傳來,廣南府就丟了。
這說明什麼,廣南府竟然連一日都沒堅持得住。
“趕緊去提督衙門尋提督大人前來議事。”
雲南提督全稱雲南提督總兵官,武官從一品,順治十八年置,駐永昌。
康熙元年徙大理府。所屬有鎮、協、營、汛各級,節制雲南省臨沅、鶴麗、普洱、開化、昭通、騰越六鎮總兵,直接統轄提標左中右三營,兼轄楚雄協,武定、大理城守等營,是雲南省最高武官。
現在因爲設立新軍的事情,雲南提督一直留駐昆明。
恆春剛剛接任總督之位,對雲南的軍務所知不詳。
此時心中慌亂,雲南提督張必祿就是他的主心骨。
不一會兒一位穿着一品武官官服的六旬老人快步來到總督衙門,他的兩鬢有些斑白,但是步伐穩健,面色紅潤。
恆春見到提督張必祿大馬金刀地走了進來,趕緊讓人看座。
“張提督,想必已經知道廣南的事情吧!不知可有良策?”恆春這裡得到了軍報,肯定有人同時去跟提督彙報此事的。
恆春此時彷彿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對張提督的態度比剛剛上任時好了很多。
要知道他們剛剛因爲裁減綠營兵的事情鬧得極不愉快。
雲南地處邊陲和安南、南掌以及緬甸接壤,雖然這幾國現在都是大清的藩屬國。
但是在邊界的地方都是土司統治。這些土司經常會做一些劫掠之事。
全靠着邊界綠營兵的震懾才保證了雲南的穩定。
恆春上任之後就要執行朝廷裁撤綠營兵的政策。
但是雲南的新軍還沒影子呢!
恆春的意思是一邊裁撤綠營,一邊組建新軍。
而老將張必祿則覺得必須要先建立新軍,綠營兵還不能動,否則雲南邊界上那些土司必然會有異動。兩人爲此爭執不休。
“總督大人,下官已經知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老夫覺得叛軍應該是奔着昆明而來。爲今之計是要調兵堵截。”
“張將軍所說實乃老成持重之言,本官這就給你下調兵文書。”
按照朝廷的規矩調兵需要總督的文書。
現在昆明駐守着張必祿的督標三營人馬。還有昆明的城守營,但是這些人馬遠遠不夠。
“總督大人,老夫還不知道廣南起事義軍的具體情況,他們的速度太快,地方上的消息沒有完全傳過來。”
張必祿的意思是要先打探情報,不能盲目調兵,防止匪軍聲東擊西。
“還有,總督大人,拖欠的軍餉得先補上,不然下官擔心士兵譁變。”
恆春剛想說要錢沒有,瞬間反應過來,張必祿這是想借着這個事情跟自己的在新軍的事情上掰手腕子了。
“張將軍請放心,本官會想辦法。”恆春沒敢回絕,現在正是用兵之時,形勢比人強。
雲南縱隊二月初二誓師起事,當日便佔領廣南城。
廣南知府彭瑞驄魚肉百姓,證據確鑿,在府城當衆斬首。
復興軍宣佈免除廣南一年賦稅。獄中囚犯非大奸大惡着,一律釋放。
龍七帶人在廣南建立復興軍政府。
按照復興軍的慣例張貼布告,宣佈新政。
復興軍入城沒有強徵一分糧食,沒有打砸搶。
而是拿出銀錢向當地大戶購買糧食,充作軍糧。
當地大戶、地主感其仁義,竟然沒有一家哄擡糧價,全部平價將家中糧食賣給復興軍。
復興軍雖然懲惡揚善,但是並不針對士紳地主。
不然很容易就被定義爲農民軍,到時候地主士紳就會完全倒向朝廷一邊。
只要不被針對,地主士紳會選擇中立。他們眼中更看重的是自己的家族利益,不會在意是誰主政。
廣南是支援廣西的清軍的後勤基地。
佔領廣南之後,復興軍獲得了大量的軍資,加上購買的糧食,復興軍的後勤問題就解決了。
龍開雲留下一個團駐守廣南和廣西之間的關隘,防止支援廣西的清軍回援。
二月初三複興軍兵分兩路,一路奔開化府,一路奔廣西州。
二月初五復興軍突然出現在文山城下,破城,開化鎮總兵官丁貢南被擊斃。
剩下的清軍綠營全部投降,要是以往官兵沒有那麼容易投降,這次的原因是朝廷的裁撤綠營兵的消息已經傳開,人心浮動。
而且這幫老兄已有半年沒有領到軍餉,早已經在譁變的邊緣。
縱隊司令龍開雲決定收編這些綠營擔任復興軍的輔兵。
原因有二,一是這些雲南綠營兵經常要跟土司作戰,還是有一定戰力的。
二是復興軍現在沒時間也沒有人力去管理這些俘虜。
當即,復興軍對這些人進行了篩選。抽大煙的以及不願意當兵的全部收繳兵器,發給路費,讓他們回家。
願意留下來跟着復興軍乾的,每人十塊銀元的安家費。
當即收攏了兩千綠營跟班。
與此同時另一路大軍在龍二的率領下也成功了攻佔了廣西州。
此時廣南起事的消息才傳到昆明,於是出現了開始一幕,恆春找提督張必祿商談。
周邊的府縣雖然沒有總督衙門的命令,但是已經都自行開始做起防禦工作。
復興軍佔領兩府一州之地,有了緩衝的空間,同時也打出了自己的聲勢。
龍雲沒有讓軍隊停下來,而是將後方的城池交給後面的民兵。
大軍帶着收攏的降兵以及沿途招募的青壯繼續向前進攻。
一路攻向臨安府,另外一路攻向溦江府。從東、南兩個方向向雲南府包圍過去,劍鋒直指昆明。
……
在雲南的復興軍起事之時,四川的寧遠府以及貴州的興義府,同時也有兩支打着復興軍旗號的山匪起事。
他們跟龍一他們一樣都是當初淮海軍“栽花計劃”的一部分。
三者同時起事,如同在川貴滇三省形成了一個鐵三角。
……
插嶺關是湖南與江西之間的重要通道。
西邊是湖南株洲府轄下的醴陵,東面是江西袁州轄下的萍鄉。
北爲太平山,另有淥江一條水上通道。
插嶺關外有一些新近形成的小聚落。
之前的淮海軍佔領江西之後,在湖南大力招募流民,到鄱陽湖修築湖堤。
大部分的流民都是通過插嶺關進入的江西。
因爲流民需要經過防疫觀察才能進入江西。
所以在插嶺關外就滯留了一些人,這些人形成了幾個流動的小聚落。
駱秉章在湖南主政的時候對此置之不理。
流民流出去,對於湖南來說是一件好事情,至少駱秉章自己是沒辦法安置好這些的流民。
以往這些人往往會落草爲寇,最後被被官軍鎮壓掉。
現在能夠流到江西去,駱秉章高興還來不及呢。
至於插嶺關外的那幾個小聚落,醴陵的官府也不願意管理。
位於萍鄉的淮海軍政府,擔心那幾個聚落無人管理出現亂子。就派出了一個連隊的守備軍在此駐紮。
雖然嚴格來說是淮海軍越境了,但是這得到了醴陵官府的默認。
駐守株洲的是曾國荃新建的“吉”字營。這個營裝備的都是湘軍新購的線膛槍。
這一個多月曾國荃都是緊守大哥曾國藩的命令,在株洲好好練兵。
曾國荃練兵方式極爲粗暴,他覺得要練好兵就要靠手中的鞭子。
現在對他們狠一些,等上了戰場,這些人才能夠對敵人狠一些。
但是在株洲練了兩個月的兵,曾國荃覺得這些士兵缺了點什麼。
嗯,缺了些血性。
沒殺過人,沒見過血自然是缺乏血性。
蘇詵是曾國荃的副將。
此人個子高挑,面頰瘦削,目光狠厲,機智多謀,是曾國荃的智囊。
動腦子的事情,一直都是蘇詵負責。
二月裡,天氣已經變暖,曾國荃還是想帶着手下出去活動活動,於是找到了蘇詵。
“蘇副將,我準備帶着弟兄們出去見見血。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山賊?”曾國荃還沒有膽子直接拿老百姓開刀。
如果要是有山賊就再好不過了,既可以剿匪跟兄長邀功,又可以練兵。
不過蘇詵並沒有聽說附近還有山賊,流民沒飯吃完全可以去江西混口飯。
能填飽肚子,誰願意去做山賊呢?
見到蘇詵也不知道,曾國荃臉上明顯的不悅。
隨即蘇燦似乎想到了什麼,眼前一亮。
“將軍,有一個地方似乎可以有。”於是他跟曾國荃講了在插嶺關外的流民聚落。
“那裡是株洲的管轄地嗎?”曾國荃不敢大意,又再確認了一下。
“是的,插嶺關就是湖南和江西的分界。現在插嶺關掌握在對面的淮海軍手中,但是插嶺關西側確實是湖南的地盤。”
“將軍,可以這樣,我去找那個縣令出個手書,就說醴陵境內有流民聚集,請求我軍前去驅散。”
“這樣我軍就可以正常出動了,即使是總督大人也不會怪罪。”蘇詵的臉上充滿了邪性的笑容。
“哈哈哈……好,真是太好了。到時候就說流民鬧事,我軍剿之。”
說着就開始操縱起這件事情。“吉”字營一共有左中右三營一千五百人馬。
曾國荃不肯能全部帶上。那樣子動靜太大了,況且只是幾個流民聚落也不夠一千五百大軍分的。
因此,曾國荃只帶了五百人就向東南出發。
另外一邊,蘇詵也辦好了手續,追上曾國荃的隊伍。
插嶺關西側五里外的官道旁散步着三個小聚落,這些人沒有建正經的房子。
地上挖一個半人深的坑,用土壘一個半人高的土牆,然後在上面搭上樹枝,蓋上茅草,糊上泥巴。
一個可以供一家人居住的窩棚就建好了。
這些窩棚大都是之前的流民建的,前一波流民被收錄走了以後,空出的窩棚很快就會被新的流民住進去。
因爲之前過年,淮海軍暫停了一段時間的流民收錄工作。
所以現在三個聚落各有將近三四百人的流民。
這些人,衣衫襤褸。因爲是冬天,這些人將能夠穿在身上的衣服基本上都纏了上去,所以看起來非常的凌亂。
很多人在外衣和內衣之間塞上軟草或者葦絮,以增加保暖。
但是也因此滋生了大量寄生蟲。
值得慶幸的是湖南這裡並沒有北方那麼冷,不然這些流民早就被凍死了。
他們之所以願意聚在這裡不走,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爲對面的淮海軍會每天過來發一次粥。
雖然吃不飽,但是不至於餓死。
王驍是淮海軍江西袁州守備旅三團的一名小班長,他所在的連隊就駐守在插嶺關和這幾個流民聚落之間。
他們是插嶺關放在外面的前沿哨所。
同時也要負責這個三個流民聚落的治安。
每日送飯的工作也是王驍他們負責。
今天跟往常一樣,王驍和班上的十名士兵一起拉着兩輛平板車從從駐地向流民聚落走去。
平板車上是一個很大的圓木桶。下面有一個閥門,打開閥門木桶裡的粥就會流出來。這跟農民拉水的水車很像。
來到聚居地,這時三個聚居地的人都排隊等在了這裡。
一千多人排成兩隊,有三四百米長。
他們都知道規矩。幾個髒兮兮,看不出容貌的婦女站在最前面。
這幾個人是王驍他們選出來的,每次幫忙分粥。
而王驍等人則在一旁警戒,防止有那種新來的人不知道規矩,在人羣中鬧事。
不過王驍並不擔心,因爲這樣的事情他們已經做了很久了,從來沒有出現過危險。
士兵端着自己的火槍,槍口對着右上方的天空。
有時還會跟熟悉的流民聊上幾句。
“王班長,我們什麼時候能夠入關啊?”一位頭髮花白的老漢問道。
這位老人只是年紀稍微大一點,其實也就是四五十歲,但是長期營養不良讓他看起來老態龍鍾。
“哦,張大叔,快了,現在要到開春了,要用人的地方多着呢。很快你們就能全過去了。”
“那真是太好了,俺們也不想在這邊吃白飯。還是趕緊找個夥計要緊。”那張姓老人說道。
很快粥就分完了,基本上每人能夠分到一碗,粥裡還有點菜葉子,甚至加了一些人。
否則的話,這些人光喝白粥也受不了。
幾個婦女,將燒好的開水,從桶上的口子加進去,晃了一晃,將沾在桶壁上的米粒沖洗下來。
隨即分給了一些老人和孩子。
雖然只是帶着米粒的清水,在這些流民眼中也算是稀粥,不能浪費。
完了之後,王驍帶着手下,拉着木桶往回走,他們得將木桶還回關內去。
走了一陣子,王驍突然聽到後方的,流民聚落傳來槍聲。
PS:明天隔離結束。新的一月開始,求訂閱,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