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師從從江西突進的時候,長江之上一支巨大的船隊在長江水師的掩護下穿過湖北,進入洞庭湖。
彭玉麟在長江水師的炮艇之上,看着八百里洞庭那熟悉的風景。許多以前的畫面躍上了自己的記憶。
洞庭湖真的非常美麗,湖水清澈,湖面平靜,靜得像一面鏡子,和蔚藍的天空渾然一體,倒映在兩邊的山色,好像水裡長出一座座奇形怪壯的高山,彷彿魚兒在天上游,鳥兒在水裡飛翔。
湖中間還臥着一座小巧靈秀的山,這就是君山。遠遠望去,如同一顆小巧玲瓏的青螺,鑲嵌在一面巨大的白銀盤裡。
君山上的青草和大樹,映襯得君山更加秀麗。
那色彩,或濃或淡,或明或暗,就像有人給君山披上了一件變幻莫測的衣裳。
初春時節,湖岸周圍綠樹蔥蘢,許多楊柳猶如侍女,娉娉婷婷地站立着。她們用長長的柳枝輕輕地撫摸着湖面,柳枝上是嫩嫩的綠芽。
洞庭岸邊的嶽州、澧州、長沙三府是湖南的精華所在,這裡水利設施完善,是主要的糧食產區,所謂的“湖廣熟,天下足。”有一半的功勞要歸功於洞庭湖周邊的良田。
就在一天前,借用鄂軍的名義,彭玉麟兵不血刃地佔了嶽州,現在已經將嶽州移交給湖北。
如此他才能夠順利的進入洞庭湖中。洞庭湖和長江連接的通道處在嶽州的控制下。
還好左宗棠的身份還沒有暴露,在鄂軍的配合下,彭玉麟以優勢兵力第一時間拿下嶽州。
這也多虧了嶽州是與湖北接壤,曾國藩沒有在那裡放置重兵。
現在彭玉麟圍攻長沙只差最後一步了,至於湘軍在湘陰組建的五營水師,彭玉麟還沒有放在眼中。
……
三月一日山東宣佈易幟。雖然已經封鎖了山東進出的道路,但是這麼大的消息不可能包的住的,山東都是丘陵地形,其與直隸以及河南交界的地方犬牙交錯。
封是肯定封不住的!
消息被送出去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再說了,清廷在山東除了明面的力量,也必然有暗地裡的力量。
北京,乾清宮,咸豐帝接到了山東整體叛亂的消息,一時猶如五雷轟頂,天昏地暗。
紙片掉落在龍案之上,整個人晃動起來,差點昏倒在地。
“萬歲爺,您可要保重身體啊!奴才該死,不能爲萬歲爺分憂。”安德海趕緊躬身攙住咸豐。
自從之前大病一場之後,咸豐的身子就一直不爽利,總是面色煞白、腳步虛浮,就連與後宮行房事都力不從心。
但是他現在並無子嗣,只能硬撐着播種。播種還有希望,不播種可就真的要絕收了。
“該死的桂中行,他愧對滿洲的列祖列宗。安德海你趕緊去讓內務府將桂中行的家人全部抓起來,快去,完了去找諸位軍機大臣還有鄭親王以及肅順。”
安德海趕緊應諾出去辦差。
另一個小太監端了一杯茶來到咸豐身邊,咸豐喝了之後,心情稍微平復一些。
他之前的打算是今年春耕之後,集合全國的力量對淮海賊展開進攻。
之前曾國藩遞交的奏摺,軍機處以及他本人都是認同的。
各地要對淮海賊發動進攻確實不能夠操之過急,最好能夠準備好力量一戰滅之。
淮海賊跟髮匪不同,他們不是流寇,只要將淮海軍的大本營——江蘇給攻下來,淮海賊就蹦躂不了幾天了。
正好現在北方安定,修養生息一年正好能夠積蓄足夠的力量。
萬萬沒想到的是淮海賊竟然先一步造反了。山東能夠一下子倒向淮海賊,說明他們早就已經在山東佈局了。
咸豐不是一個傻子。聯想到桂中行之前在徐州做知府,徐州有是江蘇的管轄之下。
還有桂中行突如其來的立功。
一個多年來平淡無奇的知府怎麼會突然間立功呢?
現在看來一切都能夠解釋清楚了。
桂中行是在那個時候就投靠了淮海賊,還有那山東新軍必然也是淮海賊一早就安插在山東的。
當初看在桂中行是旗人的份上,咸豐和朝中的重臣都麼有對桂中行產生懷疑。
大家覺得旗人怎麼會背叛大清倒向漢人呢?
現在想想,咸豐細思極恐。朝中是否還有人是淮海賊的暗子呢?
赫敏死後,咸豐手中一直沒有暗地裡的干將。黏杆處原來的幾個主管都不如赫敏。
咸豐用力地捏了捏額頭,讓自己不去想這件事情,這個時候要是在內部查找奸細,必然會引起恐慌。
現在他最需要想的是怎麼擋住從山東殺來的叛軍,山東到直隸一馬平川,根本無險可守。
淮海賊很快就能夠殺到京城,還有天津那裡,大沽口的炮臺也要加強守位。上次淮海軍就是從山東登陸的。
還有那個天津新城,就是淮海賊跟那些奸商勾結搞出來的,乾脆攻下來,將裡面的東西收作軍資。
咸豐帝的大腦在飛快地盤算着。
不覺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陛下,奴才已經都安排好了,幾位大人馬上就到。”這時安德海辦好差事,趕回來了。
“嗯,安德海,你說朕是不是福薄,爲何朕兢兢業業,大清就是安定不下來呢?”
安德海聽到咸豐這麼說,嚇得趕緊跪在地上回道:“陛下,您是天子,必然是大富大貴之人,那些逆賊意圖做亂,不過是逆天行事,最後必將遭到天譴,就如同那逆賊洪、楊一般。”
說到了洪秀全、楊秀清,咸豐似乎又想起來了,這洪秀全似乎是死在董書恆的手中。天譴算不上了吧。
不過咸豐知道安德海的意思,也沒打算在這個事情上跟他深究。
現在當務之急是先解決淮海賊造反的事情。
首先,要先將此事用邸報傳信各地。
其次,要讓南方各地做好防守工作。
最後,要想辦法擋住叛軍從山東北上。
又過了兩盞茶的時間,被召集的各位大臣紛紛急匆匆地趕來。
咸豐將探子的密摺給諸位重臣傳閱了一遍。
大家看後第一個感覺就是害怕。淮海軍不知不覺間在北方安插了這樣一根釘子。
顯然諸位都是聰明人,一看就知道此是的淮海軍佈局好的。
“陛下,還請調僧王率軍南下前往山東剿滅叛軍。”瑞麟出列奏道。
衆人都知道森格林沁在張家口集結了四萬騎兵。
但是,聽到了瑞麟的建議大家都在心中直搖頭,四萬騎兵真的能夠擋得住淮海賊嗎?
當年勝保的一萬精銳馬隊在天津被一戰全滅。衆人可都還記在心中。
實際上衆人心中都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找淮海賊談判。
自古財帛動人心,不如試探一下董書恆有什麼要求。要是朝廷可以接受大不了先滿足他。
用財帛消磨他的鬥志,然受朝廷獲得時間積蓄力量,過幾年再收拾他也不遲。
但是呢,這個建議此時沒人敢說出來啊。大家都知道打沒有勝算,但是沒人願意指出來。
這就是帝制的無奈,只有皇帝是國家的主人,其他人都可以在國家的存亡中保持中立。
“其他人還有什麼建議?”咸豐向下方掃了一眼,目光落在肅順的身上,他覺得肅順多謀善斷,最近半年肅順成了皇帝跟前的紅人,被咸豐比作“房玄齡”。
肅順察覺到了皇帝的目光,剛纔他聽到消息之後也是十分震驚,他相信淮海賊還有別的後手,但是他一時又想不起來。
“陛下,臣覺得,淮海賊現在動了山東這一顆棋子,那麼這意味着他們徹底跟朝廷掀翻了,此時淮海軍估計已經開始他們向北、西、南三個方向開始進攻了。”
“消息也許在路上。南邊的事情只能交給地方督撫去處理,朝廷可以下旨臨近的省份去支援。同時給地方督撫更大的權力。”肅順分析道。
“至於朝廷,目前來說主要還是要處理好北方的事情。”
“要解決山東的問題,就要依靠河南和直隸,兩省正好從兩側鉗制山東。”
“陛下,諸位大臣,微臣覺得淮海賊可能會同時進攻河南和直隸。不然他們全部北上的話,後背會一直受到河南的威脅。”
肅順分析的條理清晰,衆人紛紛點頭。
“雨亭啊,朝廷手中現在的力量就那麼些,你是知道的。你覺得朝廷應該怎麼做呢?”咸豐連肅順的字都喊了出來,顯然此時對肅順非常的滿意。
“陛下,微臣覺得要將大軍派出去,京城要守,但是直隸和河南更加重要。最好能夠將山東收復回來。”
“微臣斗膽建議陛下,讓僧王帶兵前往河南,有了僧王這支騎兵在側後翼威脅。淮海賊必然不敢全力進攻直隸。”
衆人點頭,咸豐也是微微地頷首。
“還有就是加強天津的防衛,只要守住了天津,那麼淮海賊無論是從南邊還是從海上都沒法攻擊京城。”肅順又說出了自己的第二條建議。
“陛下,微臣最後還有一個想法,不知當不當講。”肅順正色道。
“愛卿,但說無妨,朕恕你無罪。”咸豐擺擺手道。
“謝陛下,這淮海賊實力強悍,所依仗者,洋槍大炮而已。微臣建議,派一重臣南下,找洋人談判,尋求洋人的幫助,購買洋槍洋炮。最起碼也要讓他們不支持淮海賊。”肅順正色道。
“另外,還可以請求洋人從海上牽制淮海賊。”
這條建議確實不符合清廷一直以來的政策。衆人聽了之後都是倒吸一口氣。
清廷一般是不願意跟洋人打交道的,現在肅順竟然說要找洋人幫助。這是很丟朝廷體統的事情。
“陛下,萬萬不可,我天朝上國怎麼可以去洋人那裡請求他人幫着剿匪呢?這豈不是讓人笑話。”彭蘊章立馬站出來勸阻道。
跟洋人打交道的事情朝廷上下都非常牴觸,因爲他們不瞭解,所以會對這種接觸產生排斥。
肅順前面幾條建議他都同意,但是這一條,太過於驚世駭俗,在彭蘊章看來有違禮制。
咸豐看了一眼肅順,又看了一下其他幾位大臣,最後說道:“這一條容後再議。”
咸豐這麼說算是在委婉地回絕肅順。他與其他幾位大臣一般都對此事有些牴觸。況且,咸豐覺得現在還沒有到那種生死存亡的時候。
此時的滿清還沒有混到後期那種“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的地步。
咸豐又詢問其他人的意見,一直做悶葫蘆的恭親王什麼都沒說。
杜翰建議派一重臣去陝西調陝甘的綠營到河南參加對淮海軍的圍剿。
最後咸豐權衡利弊之後任命瑞麟爲西安將軍,去擔任調兵的任務,咸豐現在是草木皆兵,覺得誰都像是淮海軍的內應。
派瑞麟去是因爲瑞麟是軍機處的老人,又是旗人出身,這樣的身份應該不會被淮海軍收買。
天津那邊,咸豐準備將鄭親王重新打造的豐臺大營兵派過去,他手上實在是無兵可用了。
最後,咸豐還下旨,讓關外的三位將軍帶兵入關到直隸參加戰鬥,只要留一部分人看着鴨綠江就好了,現在林鳳祥在朝鮮估計一時也打不回來。再發道旨意讓朝鮮國王加緊派軍剿滅髮匪就好了。
衆人又想了半天哪裡還有疏漏,確認沒有問題後,各自回去辦差。
肅順要去準備大軍錢糧的事情。
端華要去豐臺大營準備出征。
恭親王加緊京營的整頓。
瑞麟立馬就得去陝西上任,還得快馬加鞭。
軍機處要擬定送到各地的聖旨,加緊調兵遣將。
整個京城的官場以異常高的效率開始運轉起來。
消息傳開,京城轟動,各種流言滿天飛,甚至有人說淮海賊已經打到了天津城南。
也有些流言在傳說淮海軍從不搶劫百姓,淮海軍沒有徭役,賦稅低。
……
清朝時的京城,在消息的傳播速度上絕對在全國能排第一。
這裡也是吃瓜文化的發源地。這裡有着清朝最大的吃瓜羣衆羣體。
北京南城,這裡是漢人貧民、三教九流的集中區。當年清軍入關,將北京城內的漢人都趕到了城外,形成了南城的貧民區。
此時在貧民區裡一個不起眼的四合院內,一名中年男子正在書寫一份情報,用的暗語。
這名中年男子就是許久未出現的情報部京城站站長徐源宏,此時京城的情況已經傳的人盡皆知了。
朝廷的事兒沒有什麼保密性可言。在京城的地界,你就是想知道皇帝老兒昨兒個晚上睡了哪位貴人,第二天早上都能夠搞到準確的消息。
有些消息,你得出的起錢,還有些消息它自己個兒就能傳出來。只要花上幾文錢到茶館去泡壺茶,自然就會聽到你想知道的消息。
徐源宏現在整理好,準備傳出去的,就是昨天羣臣商討的應對之策。
這個消息自然不是茶館聽的,而是他花大價錢買來的。不出意外,今天這份情報就能夠傳到總統的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