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書恆從高郵去了揚州,本來他到揚州的事兒在高郵都辦好了。
但是他想到了在揚州辦的少年軍校。還是決定去看看孩子們。
自從去了江寧之後,他到少年軍校的次數就少了很多。
以前在揚州的時候,他幾乎是每隔幾日就到軍校中去一趟。
給這些孩子們去講一講課,和他們聊聊天,甚至有時還會跟他們一起玩耍。
揚州少年軍校。
此時的操場上正在舉行一場蹴鞠比賽。
話說,這個蹴鞠比賽還是董書恆在軍中推廣開來的。
後來漸漸地給所有小學也都建了蹴鞠場地。蹴鞠這項運動漸漸普及開來。
傳統的華夏蹴鞠比賽項目,在中國古代大致相當於街頭足球在近代巴西。
這是一項市井的娛樂活動,而在城市中,有大片草地是不太現實的。
草也不是重要條件。即便是有草地,唯一的可能是一大片空地上長雜草,重點還是空地。
這也和蹴鞠的規則有關。當時的蹴鞠大概類似於現代的毽球。可以允許用除手之外的各個部位觸球,但是球不能落地。
因此也就不需要草皮來平滑球的滾動。平地也可以保護蹴鞠者的身體免受傷害。
董書恆一直通過精武會來推廣全民運動。武術其實也是一項運動。
不過,都說窮文富武,武術訓練的成本太高,而且很多時候都枯燥乏味。
所以董書恆就試着推廣一些競技性的體育項目。這些東西咱們華夏文明的歷史上還是很多的。
只是宋之後,程朱理學大行,華夏的民間趨於保守,將這些體育運動都打成了“黑五類”。
蹴鞠就是其中之一,自從高俅因爲玩蹴鞠而被宋徽宗重用了之後,只要玩蹴鞠的似乎都有了奸臣的潛質。
華夏的百姓不是僅僅吃飽飯就能夠將體制提升,科學的運動也是必要的。況且,董書恆也不希望華夏的學校中培養的都是體弱的書呆子。
漢唐時的讀書人大都還是文武全能的。上馬能夠殺敵帶兵,下馬能夠治國理政。
所以華夏的教育部規定:所有的學生每天都要有一節體育課。
這是對所有學校的硬性要求,不僅僅是小學、中學,就連對書院都是這樣的要求。
此時的少年軍校的草場之上,郭巖絕對是那個最亮的仔。
只見他一直將球控制在身邊不落地,左右躲閃走位,向着球門靠近。然後一個頭球將球頂進了那比球大不了多少的門洞。
蹴鞠場邊頓時響起了歡呼聲,不僅僅有男生的還有女生的。
後來在規範少年軍校的時候,董書恆決定在中學之前不給男女生分校。
華夏那種保守的男女大防傳統總要慢慢地打破。董書恆可不希望以後的華夏各地還全是男女分校。
這樣對資源也是一種浪費,有時候打破傳統最好的方式就是通過改變下一代。
兩年前,董書恆救了這個孩子的時候,他還是一個髒兮兮的瘦弱小男孩。那時的他用自己弱小的脊樑去保護年幼的妹妹。
現在兩年不見了,沒想到郭巖長成了一個俊秀少年郎。
也許他天生就是一個高個子,只是以前缺衣少穿。
現在吃了兩年的飽飯,這孩子一下子竄高了一頭。
此時的郭巖已經是一個十幾歲的青春期少年。
其實,郭巖到現在還經常會記起當年在礦洞中的日子。
那時候他的身材瘦小,礦洞中有些比較狹小的地方,成年的礦工鑽不進去,都是他們這樣的小孩子鑽進去。
通過小洞鑽到沒有任何支撐的礦坑中採礦,本來就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
小孩子可以鑽過去挖礦,但是並不會設置支架等防護措施啊!
幾乎每天,郭巖的身邊都會有小夥伴消失不見。
那時的郭巖雖然小,但是已經在礦上生活了很多年。他遠比他的年齡要成熟。
他很清楚,那些小夥伴都被壓在礦底下了。有時候坍塌僅僅是將小洞給堵住了。但是黑心礦主並不會去浪費人力救這些一文不值的孩子。
郭巖有一次聽到一個坍塌的小礦洞中,連續幾天都響起石頭敲擊礦壁的聲音。那一定是自己的小夥伴在呼救,可是他什麼都做不了。
在他們看來,這些孩子還不如一筐煤炭值錢。外面流浪的乞兒隨便給個窩窩頭就能夠招募過來。
郭巖那時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也會那樣長埋在礦坑中。
他用領到的工錢儘可能換取更多的食物。大部分藏在茅草屋中,然後他告訴妹妹,哪天自己要是回不來,就讓妹妹拿着這些食物逃走。
而他自己每次下礦的時候都會帶上一點食物藏在衣服裡,他不想像那些小夥伴一樣無助地餓死。
雖然這點食物也沒有什麼用處,也許可以在他餓死之前再嘗試一下食物的滋味。
這段經歷成了他永遠的噩夢。即使已經時過兩年,他還是經常在夜裡被相同的噩夢嚇醒。
後來總統將他們救了出來,將這麼美的園林改造成學校給他們生活學習。
他知道自己原來就是一顆灰溜溜的煤塊,是總統將他們當成了寶。
讓他們過上了安穩的生活,獲得了學習的機會。
總統對於他和妹妹的恩德比再生之德還要高。因爲他原來的生活比死亡更加的可怕。
現在有時候照着鏡子,郭巖都有些不認識自己。以前見到的那些礦主家的少爺,似乎都沒有現在的自己體面。
他今年已經14歲了,還不夠上軍校的年齡,實際上他已經提前完成了軍校小學的學業,可以參加進入中學的考試。
在少年軍校,每一個少年都希望自己能夠變強,成爲有用的人,他們曾經一文不名,所以他們想要將自己變得有價值。
這裡沒有一個懶孩子。
在這樣競爭激烈的環境中,郭巖能夠成爲一個佼佼者,是因爲他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他幾乎讓自己每天的每一分時間都要發揮作用。哪怕是睡覺的時候,他都要睡得比別人沉,他要讓自己的睡眠變得更有質量,這樣他就可以少睡一會兒,多一些學習的時間。
他酷愛體育運動,但是他並不是因爲貪玩,他每一次玩蹴鞠都很用心,將其當作打磨身體的機會。
這就是一個優秀的少年。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只有心志被磨練到極限的人才能夠做到這樣吧。
這樣的孩子未來必然是華夏的棟樑之才。
董書恆的身後,跟着揚州府的官員還有少年軍校的領導。
他遠遠地看着這些孩子。他們朝氣蓬勃,充滿了活力。
也許原來的他們是被大人拋棄的路邊的一棵小草,隨時可能枯萎,隨時可能被人踩到泥巴中!
但是現在的他們,有了成長的土壤,有人來澆灌他們。他們已經成爲一棵茁壯成長的樹苗。
亂世人命賤如狗,兒童和女人這樣的弱勢羣體在亂世之中更是首先受到傷害的人。
但是在一個動物種羣之中,雌性和幼仔纔是種羣中最重要的個體。
反而是雄性個體是可以用來消耗的。
連動物種羣都知道的道理,人類這種高等級的動物,卻偏偏會選擇忽視這一點。
這是理性給人類帶來的壞處。
理性讓人類變得強大,同時也讓人類變得比任何的動物都要來的自私。
理性讓一部分人,將個體的利益遠遠地凌駕於整體利益之上。
可是人類是社會性的羣體啊!
董書恆一眼就看到賽場上的郭巖,這個少年的身上一點都沒了當初那個髒兮兮的挖煤少年的影子了。
當郭巖進球的時候,董書恆一行人剛好走到了球場邊。
董書恆跟着球場邊觀看的孩子們一起鼓掌,叫好。
隨行人員見總統都鼓掌了,也都跟着鼓起掌來。
這時候剛纔一直專心打球,專心看球的孩子,才注意到有人來了。
大家臉上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總統董書恆的樣貌,一直以來都深深地印刻在這些孩子的腦海中。
他們中大一些的十幾歲,小一些的七八歲,但是這些孩子此時反應過來之後都不約而同地將右手斜舉了起來,一同向董書恆行禮。
董書恆走上前去,親切地跟這些孩子揮手致意。
接下來,董書恆去孩子們的教室參觀,又去了幾個孩子的宿舍坐坐。
剛好他碰到了郭巖。所有的孩子裡,董書恆與郭巖最熟悉。他跟着郭巖一起去他們的宿舍坐了坐。
少年軍校的管理完全都是軍事化的,學生的宿舍很乾淨整潔,現在他們已經換上了木製的上下鋪牀。
不過這也是最近的事情,剛開始的時候條件簡陋,他們都是睡的地鋪。
但是無論條件怎麼樣,他們對於自己現在的生活都是無比的滿足。
“郭巖,你小子個子長得真快,都快要趕上我了。你今年多大了啊?”董書恆面帶微笑的說道。
“總統,我應該是14了,我爹走的時候跟我講過,他說我9歲了,已經是男子漢了,要學會照顧妹妹。所以,總統,我現在已經是個大男子漢了。”郭巖昂着頭說道。
“嗯,你是個男子漢了。男子漢就要有擔當。”董書恆看到小傢伙剛剛萌發出來的喉結,以及嘴脣上的絨毛,點頭說道。
“你想好以後的發展方向了嗎?”董書恆問道。
“總統,我準備去報考陸軍學校,我想成爲一名軍人。”郭巖答道。
董書恆點了一下頭,未置可否:“郭巖,不管你做什麼,都必須要先學好知識。我並不建議你過早的進入軍隊,我們的軍隊中不缺士兵,只缺錢有文化的軍官。”
“以後的軍隊裝備會越來越先進,光靠武勇和智謀領導軍隊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以後的軍隊是用知識來指揮的。”
“郭巖,我建議你最好先去讀一個書院,學習一門專業知識,然後再進入軍中,那樣你會走的更遠。”
“是,總統,郭巖一定會好好學習知識,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董書恆只是對未來戰爭做一個展望,沒想道就被這個小傢伙記在了心中。
郭巖用了三年時間從小學畢業,然後又用二年時間讀完了中學課程。最後考進新京書院的政治學系,四年後畢業,他又考進了威海艦艇學院。畢業後成爲了海軍的一名新秀。
董書恆沒有厚此薄彼,又和其他的同學聊了聊。
讓東書恆高興的是這些孩子沒有因爲出身的原因變得自私自利。
他們在這個集體中相處的很融洽,像是兄弟一般。
他們彼此之間有合作又有競爭。
這樣的一個集體是健康的,對每個孩子都有益的。
中午的時候,董書恆留在食堂跟孩子們一起吃了午飯。
午飯有菜有肉,董書恆知道廚房是因爲自己在,專門加了菜,平時這些孩子應該吃不了這麼好。
但是他看到孩子們的吃飯姿勢,能夠看出他們平時還是能夠吃飽飯的。
一個長期吃不飽飯的孩子,在面對這些食物時,是不可能吃的這麼淡定。
這裡的小女孩同樣也在一個食堂吃飯,她們都扎着乾淨利落的馬尾辮子。學校裡面有專門的女生活老師負責這些小姑娘的生活。
郭巖的妹妹郭月兒也已經滿了七歲,進入了小學讀書。小姑娘對自己的哥哥非常依賴。她每次吃飯時總是跟郭巖在一起,這會兒正挨着自己的哥哥吃飯。
小丫頭的眼睛很大,水靈靈的,原來頭上的黃毛長成了烏黑的長髮,同樣梳着一個大馬尾。一對腮幫子長的肉乎乎的。現在看起來就是一個粉嘟嘟的可愛小蘿莉。
董書恆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就跟一隻被遺棄的小貓一般蜷縮在茅棚的一角,彷彿一陣風就能夠被吹倒。
那時候的場景深深地震撼了董書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華夏的下一代再受這樣的苦了。
華夏每打下一個地方,第一件事情就是成立福利院,收養那些無家可歸的孩童。
至於那些流浪的成年人,他們有手有腳的,各地的改造農場纔是他們該去的地方。
同時,少年軍校也在各地鋪開。這些孩子沒有了父母,但是他們還有家,國家就是他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