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燕銜泥,嫩柳吐綠。光和六年(一八三年)的春天在農家辛勤的耕耘中匆匆過去,初夏的太行山脈被一片片鬱鬱蔥蔥的花草樹木,點綴出迷人的嬌顏。
趙雲斜倚在一株山頂之上的蒼松下,向山外久久地眺望,也不知此刻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進山已經有三個多月了,當初接收“飛虎營”時,重甲長矛隊和輕甲弓羽隊兩夥人馬加起來不過四百來人。這已經是關羽在除夕夜一戰減員之後,不停地攻打附近山寨,擴充了近兩百人才形成的規模。
關羽挑選“飛虎營”隊員的條件很苛刻,能在郭常子或者胡車兒手下走上十招的留下,能在關羽手下走上十招的當頭目。
趙雲接手之後,將寧缺毋濫的原則更加徹底地貫徹了下來。他進山的時候,師兄曾告訴他,這支“飛虎營”是種子,將來有一天,“上黨五虎”要帶着成千上萬的人馬縱橫在雁門關外的大草原上,而“飛虎營”就是爲將來的鐵騎打造的骨幹力量。
趙雲跟趙興一個姓,同一年出生,趙興在年頭,趙雲在年尾。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但趙雲對自己的這個便宜師兄,現如今的“三哥”卻是很敬重。
不爲別的,就爲趙興不遺餘力地安置前來投奔臥虎莊的流民,讓那些流離失所、孤苦無依的百姓重新看到了活着的希望;就爲趙興從來不擺出高高在上的架子,經常嬉皮笑臉地跟關羽、徐晃和自己過招,即使輸了也不惱怒;就爲趙興能夠樂呵呵地被許婉琳、趙雨幾個小丫頭片子捉弄而不生氣。
他覺得三哥是個有毅力卻不固執死板的人,和他相處,就像沐浴在這初夏的陽光裡,溫暖又不咄咄逼人。因爲牢記着三哥的囑託,趙雲進山之後將“飛虎營”的剿匪事業進一步發揚光大!
一直跟着師傅在山裡學藝的趙雲進了大山,就像魚兒入了大河,暢快的能甩出浪花來。趙雲充分採取了“驚擾疲敵、示弱誘敵、分割殲敵、分化收敵、夜襲破敵”等戰術,把長子縣方圓三百里範圍內的山賊梳理了一個遍,就連活動在平原上的馬賊,趙雲都沒有放過。
經過三個月的清剿,趙雲的隊伍人數現在已經突破了千人。這些人馬絕不是濫竽充數,個個都經過了考驗和實戰的磨練,放出去就是擇人而噬的猛虎。上黨郡內這段太行山脈中的“阿貓阿狗”已經被梳理乾淨了,接下來,趙雲打算往北面,一口氣清剿到樂平縣去。
趙雲凝神遠眺,卻是想起了過幾日趙興將帶着家人去洛陽開設“醉仙樓”的分號,閒不住的趙雨也要跟着去了。依着三哥的行事風格,這次去洛陽開店賣酒就是個幌子,“拐賣人口”纔是真正的目的。
想到當初,除了自己是主動投奔之外,其餘諸人竟然是被趙興一鬨二騙三忽悠地聚攏起來,趙雲的嘴角就露出了不易覺察的微笑。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看着一大羣的烏合之衆,新上任的郡都尉、偏將軍關羽的心裡很火,自然就多點了幾把火。
第一把火,栽庸汰劣。五千人馬編制的上黨郡,因爲前任張炳麟吃空餉,拉張府家丁冒充人數領工資,實際還不到三千人!一幫老弱病殘,在關羽、徐晃等人的折磨下,或是主動請辭,或是被勒令剔除,總之就剩下了一千人。
第二把火,更換將領。還是老辦法,能在關羽手下走上十招的才能當頭目,一番比鬥下來,真被關羽發現了幾個可用之人。
第三把火,調整隊伍。雖然只有一千人,但關羽還是將隊伍分成了五部分,即“前、中、後、左、右”五營,每營兩百人。前營由軍司馬徐晃統領,配置爲長矛兵;後營由周倉統領,配置爲刀盾兵;左營爲裴元紹統領,配置爲弓箭手;右營由新推選出來的王路(字文舒)統領,配置爲長戟兵;中營由關羽自領,配置爲騎兵。
第四把火,魔鬼訓練。趙興從去年開始,已經把所謂的“趙氏鍛體拳”(實際上就是三套軍體拳)全演示給了關羽,剛好被用來訓練普通士卒。在趙興的建議下,每天士卒都要進行負重越野訓練,距離也不遠,從長子縣城來回臥虎莊一趟,也就四五十里路吧,(二十多公里),需要花費半天時間。
第五把火,招兵買馬。雖說郡兵不是趙興自己的隊伍,可趙興在花錢上一點都不心疼。反正花多少,到時候賈詡都會從郡裡的稅賦收入中返還給趙興。武器鎧甲、戰馬,只要能用錢買到的,趙興都是大力支持,反正守着醉仙樓和許家酒坊這隻能下金蛋的老母雞,一時半會趙興還不用爲花錢而廢神。
關羽讓人張貼的招兵告示中有一句話:“凡考覈合格,一經錄用,今後在醉仙樓的花費可打八折,升爲頭目則爲七折!”好傢伙,看到這則招兵告示之後,不知道有多少聽到長河大麴就習慣性地流口水的傢伙急吼吼地趕往軍營報名,只用了不到一月時間,關羽就招滿了第一次擴軍計劃的兩千個指標。望着齊刷刷,軍容嚴整的三千大軍(在關羽看來,三千人已經足夠做很多事情了,當然殺進洛陽搶皇宮除外),關羽心頭的火總算是稍稍降了一些。
張遼在“上黨五虎”中排名老幺,這讓他很憋屈。憋屈也米有辦法啊,誰讓自己年紀最小,武功最弱呢?不對,應該是力氣最弱,武功咱不比“三哥”趙興差的。
當初結義之後,兄弟五人在擂臺上相互比鬥,看到關羽的強悍和趙雲的輕靈,張遼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很自覺地挑戰了自認爲可以獲勝的趙興。
沒想到,短短數日,在趙雲的指點下,趙興的槍法居然攻守兼備,隱隱有了霸王之勢,害得自己左支右遮,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雖然敗了,卻更激發出張遼的鬥志。他揀了個空閒時間,回了一趟馬邑,將張家當初意圖侵吞臥虎莊和李家莊的陰謀告訴了父親,並找了張家大小姐進行當面對質。一番詢問下來,張家大小姐已是啞口無言、羞愧難當。當他告訴張家大小姐,她的哥哥仍然健在之時,張家衆人掩面流涕,只喊蒼天保佑。
按照趙興的暗示,張遼讓父親將馬邑的所有家產無償轉讓給了張炳坤的後人。起初張遼父親死活不肯,但聽說趙興可以在長子縣裡給張遼一大家更多的田產屋舍之後,便興高采烈地答應了。說實話,誰願意呆在這年年被鮮卑人侵掠的雁門關外呢?
舉家內遷的張遼在安頓好了家人之後,一頭扎進了臥虎莊,天天和“臥虎營”的兄弟們泡在一起,摸爬滾打不亦樂乎。張遼甚至連唬帶騙地從賈穆手中搞來了趙興給“小虎隊”講故事的記錄,認認真真地學起了“趙氏三十六計”。據說現在趙興已經給孩子們講解“游擊戰”和“麻雀戰”的故事了!
雖然爲手下能用之人不足而頭痛不已,但賈詡現在的日子明顯好過起來。當初趙興交給他一份名單時,還隨手遞給他厚厚的一沓地契。不用說,這些地契就是張家府庫當初失蹤的東西。
七十萬畝的田產,趙興給了賈詡五十萬畝,剩下的二十萬畝,用來安置日後前來投靠的文臣武將的家人,比如這次張遼舉家內遷,趙興就揀好田地劃出去了三千畝。
整個上黨郡的人都知道趙興的田地是從哪裡來的,可就是沒有人敢說一句話,當初被張炳坤家欺負狠了的百姓,還拍手稱快。這真是應了一句俗話“賊偷來反倒被強盜打去”,什麼時候都是拳頭大的有道理啊。
賈詡和司馬直商議之後,把五十萬畝良田定爲了官田,由流散匯聚到上黨的流民按照家族和姓氏分片承租,租子爲“逢十抽二”,不算低也不是非常高。交租子的時候,只收糧食。
當時賈詡就此事問及趙興,趙興說了一句話,“交夠官府的,留足莊裡的,剩多剩少都是自己的!”賈詡喊了一句“妙”,然後又貼出告示,要求流民按一百戶以上組成一莊,推選莊老,修建莊庫,由本莊自行定下莊庫入糧的比例,作爲應對災荒時期和困難莊戶的儲備。
看到這裡,很多讀者盆友一定發現賈詡搞的這套咋跟後世的“大集體”很相似呢?對了,這就是某個無良小子改良過的人民公社雛形,原話怎麼說來着?“交夠國家的,留夠集體的,剩多剩少都是自家地!”
按照賈詡的計算,五十萬畝良田至少可以養活十萬人,原來張家的那些佃戶們搖身一變,從佃農和家奴的身份變成了給官府直接納糧的平民。因爲人口流失和非正常死亡造成的土地荒蕪情況,在上黨得到了徹底治理。“包產到戶”可是調動農民積極性的一大法寶,只要肯吃苦、多流汗,多收的莊稼就是自己的,鄉親們的積極性得到空前提高。
在鼓勵種地囤糧的同時,賈詡還按照趙興的建議,大力提升商家的待遇,鼓勵農戶參加作坊的製作生產,鼓勵商隊從南方荊州、揚州、徐州等地販運糧食回來,從西涼、鮮卑和羌胡那裡販運馬匹和牛羊回來。這些商隊,官府都專門派出官兵隨行保護。運回來的糧食和馬匹由官府統一定價收購,而上黨往外輸出的只有兩樣:傢俱和燒酒。在趙興和賈詡眼裡,成堆的糧食就是財富,成羣的馬匹和牛羊就是實力。
趙興的願望很簡單——有糧吃,有人來,有馬騎!
在大家都忙的四腳朝天,腳打後腦勺的情況下,某個不務正業的小子,實在忍受不了後院中好幾千只鴨子的聒噪(有人說一個女人頂得上五百隻鴨子的吵鬧),也確實想進京城開開眼界的他,打着要去洛陽開設“醉仙樓”第三家分號的幌子,帶着李進思、胡杏兒、許婉琳、趙雨和跟屁蟲李鐵柱等人,在一百莊丁的護衛下,浩浩蕩蕩地南下直奔箕關而來。
箕關,位於上黨郡的南邊,向南遙望黃河,東邊是太行山脈,西邊是首陽山,正是幷州出入司隸洛陽的必經之地,在軍事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和作用。儘管洛陽城北面有司隸河內郡拱衛。但真正阻擋北邊鮮卑人南下鐵騎的兩道防線,第一道是雁門關,第二道就是箕關。一旦箕關不保,則京師危矣!
一路施施而行,趙興比之兩年前棲棲遑遑地投靠李家莊時,已是發生了很大變化。如今地他,鮮衣怒馬、鶯鶯燕燕、前呼後擁,好一副衣錦還鄉的嘴臉。
趙興是怎麼說來着?“咱這趟去的是京城,要賺的是達官貴人的錢,且不可在氣勢上先輸了陣。咱要在洛陽城中掀起一股風潮,引無數文人騷客、達官貴人競折腰!”爲此,某個無良小子還即興賦詩一首:“牽黃擎蒼人瘋癲,新雨清泉濯足眠。若個少年莫等閒,意氣風發出箕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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