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衆人從天星閣過了鐵索橋,走上去苗寨的道路,李君閣給小孩子們講解苗家崇拜的雷公電母的時候,王美嫺突然指着天上:“二皮叔,爲啥天都亮了天上還有月亮?”
李君閣解釋道道:“因爲太陽是太陽,月亮是月亮,他們倆是獨立運行的,這個好理解吧?”
娃子們都點頭。
李君閣繼續說道:“既然是獨立運行的,那地球帶着月亮轉,轉到太陽光曬到我們李家溝的時候,如果月亮也還沒下去,或者太陽還沒下山的時候,月亮已經出來了,那我們就可以在白天看到月亮了。”
“當然這時候月亮還必須在很高的地方,現象才明顯,而大家注意觀察的話,會發現一般是在農曆初七八和農曆二十二三的時候。”
所有孩子都還在發懵,李雨鬆已經懂了,拿起自己喝空的塑料水壺在自己頭頂上玩流星錘,然後自己也開始慢慢轉圈:“我就是地球,我的眼睛就是我們李家溝在地球上的位置,二皮叔就是太陽,水壺是月亮,如果我轉到對着二皮叔的時候,水壺在我和二皮叔之間範圍內,我就既能看到二皮叔,又能看到水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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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閣和阿音對視一眼,靠!上次講絕對剛體摩擦係數爲零也是他先懂,這次又是他!
然後李雨鬆停了下來,琢磨了一下:“但是天色不能亮過月亮,不能有云彩山峰遮擋,否則就不明顯了。”
李君閣蹲在李雨鬆面前,像看珍稀動物一樣看着李雨鬆,激動得嘴脣都在哆嗦:“這真是自家的孩子,不是別人家的啊……待會兒我就給老堂哥打電話……理科啓蒙咋整不知道啊,怕是該換他出馬了……”
欣賞了一陣自家娃子,咋看咋順眼,站起身來問娃子們:“都懂了嗎?”
一羣娃子都點頭,王美嫺還補刀:“雨鬆哥哥比二皮叔你講得好多了!”
李君閣笑得見眉不見眼:“那是那是!回去有獎勵!你們懂了有獎勵,不過雨鬆把你們講懂了,他的獎勵該多一點,沒意見吧?”
娃子們都說沒意見。
然後大家繼續上路,阿音見李君閣走路都快跳着走了,笑道:“至於不?高興成這樣!”
李君閣說道:“當然至於!雨鬆今年纔多大?十歲呢!我李家的孩子也有這等領悟力,平時都沒看出小堂哥小堂嫂有什麼特別的啊,這雨鬆怎麼生的……”
等來到寨子門口,一羣苗家妹崽和娃子在那裡端着米酒唱迎客歌。
李君閣一眼就看到了小銀子:“小銀子過來!給二皮叔來一碗!”
小銀子端着碗過來:“二皮叔你是爬腳巴窩上來的嗎?”
李君閣得意道:“知道二皮叔修棧道花了多少錢不?還爬腳巴窩呢?以後大家都不用爬了!還不敬碗酒謝謝二皮叔?”
然後小銀子端着米酒轉身就走。
李君閣傻眼了:“喂!小銀子你幹啥?”
小銀子生氣地喊道:“棧道走上來的不算!腳巴窩上來纔是好漢!我的酒不給你喝!”
李君閣看着阿音哭笑不得:“你們苗寨孩子的英雄觀嚴重有問題,阿音你要再不好好教育下,以後我在寨子裡沒法混了……”
阿音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這一路上把你得意得啊,這下吃癟了吧?”
李君閣一把將阿音拉緊懷裡:“那你得意不?”
阿音“啊”的一聲,捶了李君閣一下,滿臉通紅:“孩子們都在呢,你幹嘛?!”
李君閣不鬆手,阿音低着頭:“小銀子還不懂這些,可寨子你都把你當大英雄……”
李君閣還不鬆手,阿音聲音低得都像蚊子了:“我,我也是……”
李君閣哈哈大笑,鬆開阿音,又牽起她的小手:“記得剛見面的時候,你就對我說過,獵戶叔在你姑姑眼裡,那真是腳踏五彩祥雲來娶她的蓋世英雄,二話不說就跟他下山了。然後你還說,要是以後你也能遇到一個這樣的英雄,那該多好!這些話,我可都記着的。”
阿音眼裡星芒閃動:“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山神嘴的時候,你說過要修一條玻璃棧道,當時我還說你一窮二白鬍說八道。二皮,沒想到才短短兩年,你就將它變成了現實!”
李君閣說道:“這男人有了女人,心就會變大,我現在的目標已經是星途大海了!”
阿音撲哧一聲笑了:“當時你就是這話,不過我現在真不敢說你是胡說八道了。”
李君閣笑道:“其實這句真的是胡說八道,人類到現在連火星都去不了,還星途大海呢!”
兩人牽着手往前走,阿音笑道:“就算真是胡說八道,但是每個女孩子聽到男生對她這樣說,也會很開心的。”
李君閣笑道:“這話其實沒新意,換成老輩兒們常說的,那就是‘你就算要天上的星宿,老子也去給你摘下來!’”
回憶起一路走來的經歷,兩人都是充滿了甜蜜,心情大好。
大家喝了迎客的米酒,進入了寨子,秋丫頭在寨子裡待過好長一段時間,首先發現氣氛不對:“阿音姐……你們……你們這是要……”
阿音笑道:“沒錯!又要過節!”
李君閣訝異道:“你都沒告訴我呢!”
阿音笑道:“我想給大家一個驚喜嘛,特意將孩子們帶上來,也是爲了讓他們過這個節。這是我們苗家春夏之交最重要的一個節日,吃新節,又叫‘吃卯’。”
李君閣說道:“那這下遭了,什麼禮物都沒帶!”
阿音笑道:“你就是寨子裡的人,帶什麼禮物!趕緊回家準備待客的東西纔是真的!”
李君閣笑眯眯地道:“那是,我們家阿音下山撞來的女婿,洗鍋抹竈那是本分。”
兩人這還算是第一次手牽手正大光明的在寨子裡邊晃盪,各家各戶今天都忙,主人家也不以爲意,跟他們打了招呼就去了,不過娃子們沒事,很快就在兩人身邊聚集了一幫。
小銀子也躲在後邊,剛剛跟二皮叔那樣說話,心裡有點小後悔。
李君閣看到,便將他一把抱起來,說道:“剛剛阿音姐姐講得不清楚,小銀子你給我說說你們這是什麼節啊?”
小銀子這纔開心地摟着李君閣的脖子:“吃新節啊,就是稻子剛熟的時候,大家求豐收的節日,待會我們還要去田裡接稻苞,然後交給爺爺,掛一些到神龕兩邊,剩下的給我們吃。”
然後在李君閣耳朵邊說道:“一會大家問你稻子香不香,你一定要說香,問你甜不甜,你一定要說甜。”
李君閣說道:“那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小銀子想了想:“還有祭祖呢,不過那些我也不懂了……”
說完又趴到李君閣耳朵邊:“不過我們昨天就把牛棰了,四條!把寨爺爺家,阿衝叔家,阿銅家,我家!在山背後棰的,把寨爺爺說城裡人矯情,見不得這個。”
小銀子是村裡銀匠的孫子,這兩年寨子裡苗家人有錢後首先就是置辦銀飾,銀匠還成了非遺傳承人,一躍而成寨子裡的大戶。
這四家現在算是寨子裡的致富帶頭人,一家一條牛,一萬五,只能算毛毛雨,反而是怎麼把牛牽到懸天寨來費腦筋。
李君閣就搖頭嘆息:“‘人愛其羊,我愛其禮’,你們沒有錯。不過你們苗家人怎麼喜歡和牛過不去?”
小銀子瞪大眼睛:“二皮叔你這都不知道?”
李君閣顛了顛小銀子:“欺負人是吧?不知道我是你阿音姐抓回來的漢娃子!”
小銀子給顛得呵呵直樂,說道:“以前世界只有一棵楓樹,是生命樹。後來被神婆婆妞香砍倒後,樹根變成泥鰍,樹幹變成木鼓,樹枝變成貓頭鷹,樹葉變成燕子,樹梢變成雀子,樹心裡邊生出蝴蝶,這就是我們苗家的祖宗蝴蝶媽媽。”
“蝴蝶媽媽生了十二個蛋,孵了三年,孵出了雷公,鬼神,龍蛇,虎豹,擁耶,妮耶……”
“擁耶就是第一個男苗娃,妮耶就是第一個女苗娃。最後一個蛋老是孵不出來,蝴蝶媽媽就讓暴風幫忙,暴風將蛋刮下山岩,碎了殼,就出來了小牛牛。”
“牛牛不乖,怨恨蝴蝶媽媽沒有親自孵出它來,就不認娘,把蝴蝶媽媽氣死了。”
“後來牛牛長大了,成了牯牛,擁耶和妮耶拿牯牛耕地,耕過的地不長莊稼。鬼神告訴他們這是蝴蝶媽媽在生氣,只有用牯牛祭祀蝴蝶媽媽,地裡才能長出好莊稼。擁耶和妮耶就這麼做了,然後我們苗家人就有了好收成……”
李君閣就問小銀子:“這些是誰告訴你的?”
小銀子說道:“藥媽婆婆唱給我們聽的,她那裡好多好多的故事,都在歌裡呢……”
李君閣就轉頭對阿音說道:“藥媽婆婆就是你們的左馬班光啊,了不得!”
阿音說道:“是啊,所以她現在也是非遺傳承人。拿政府津貼的。”
李君閣問道:“寨子裡有多少非遺傳承人了?”
阿音說道:“爺爺的苗家武術,阿代奶奶的苗繡,小銀子他爺爺的苗銀,阿衝叔的木藝,藥媽婆婆的古歌,五樣。”
丁老就感慨道:“文華集粹啊,苗家人的傳承也不容小覷。不過阿音你這順序錯了,藥媽婆婆該提到第一位來,這纔是你們苗家人的根脈。”
阿音肅然:“丁老你說的是,阿音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