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得這人說這話的時候,竟然臉色沒紅。
張夔寺氣沖沖下了山。
大軍已在山下紮起營帳,剛回到帳子裡,張夔寺就將頭盔甩到了地上,“元真子這老道士竟然如此難纏!”
有將領道:“大人,咱們何不直接衝進去殺個痛快就是了?”
“理由呢?”
張夔寺有些沒好氣道:“滅了龍虎山,這整個江南之地都會掀起軒然大波。”
作爲文臣,他想事情的角度,和看到的層面和伯顏、也速兒軍中這些武將無疑是有些不同的。
這將領聞言,道:“江南之地盡在我朝掌控範圍內,這些道士和那些漢族賤民難道還敢興起什麼亂子不成?”
其餘幾個將領臉上憤憤,看似也都是這個意思。
在他們這些武將心裡,力量纔是硬道理。
張夔寺嘆息,“皇上曾言,武徵爲下,文合爲上。皇上這些年用盡心思融合漢族文化,讓兩族百姓融合,我們若是貿然攻打龍虎山,整個南方道教都會惶惶不安,甚至民間會再起義軍。龍虎山有這樣的影響力,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我,還有諸位,誰自問能承受皇上的怒火麼?”
聽得皇上兩字,衆將便都不說話了。
忽必烈在元朝軍中實在有着至高無上的威望,誰都不敢觸他眉頭。
張夔寺重重坐到椅子上,道:“諸位還是想想,如何將這行刺元帥的罪名安在龍虎山的頭上吧!”
“嘶……”
有將領吸了口氣,恨恨道:“刺殺伯顏元帥和也速兒元帥的乃是宋朝武鼎堂那兩個高手,咱們何不去尋他們?要是他們沒有離開呢?”
“呵!”
張夔寺輕笑,眼中閃過輕蔑之意,總覺得這些將領有頭無腦,“茫茫大山,縱是他們沒有離開,又如何尋得……”
然而話沒說完,他眼中又是掠過精芒,忽的拍桌子道:“此計甚妙!”
他神色可謂是激動不已,說着站起身來,“走,咱們再行上山,派兵搜尋龍虎山!”
“張大人,您這是……”
他突然露出這副神態,其餘將領難免有些不解。
張夔寺笑道:“嘿嘿,我們搜尋龍虎山,能不能抓到刺客,還不是由我等說了算?”
這兩聲笑,是那般的讓人寒徹心骨。
有將領終於意會他的意思,嘴角亦是勾起獰笑,“大人的意思是咱們帶兩個刺客上去?”
“不用!”
張夔寺揮手道:“當日刺殺兩位元帥的四個刺客中,有個不過區區中元境的女子,還使的是龍虎山的劍法。咱們真武境的高手找不到,綠林營中中元境的女性高手卻還是有的。只要找位高手配合,搜山過後,到留仙、望龍等鎮子游街示衆,讓百姓們知道龍虎山有參與刺殺就行。屆時,龍虎山就算在民間再爲德高望重,也是有口難辯!”
“張大人高見!”
“張大人妙計!”
這下,便是連那些沒意會張夔寺意思的將領也登時明白他的打算,眼中發亮,少不得要阿諛幾句。
只是他們心裡,到底有沒有在腹誹這些文臣真是心思歹毒,這就無從得知了。
數人這纔剛剛進來營帳,便很快又匆匆離開,往山上而去。
等他們再到山上時,正一觀內廣場上的道士們都已經散去了。元字輩的祖師們倒是還聚集在三清殿,沒有離去。
趙洞庭自然也在。
元軍終究還是兵圍着龍虎山,隨時可能改變主意大舉攻山,他們這些高手不敢離開。
“天師、天師,不好了,不好了。”
突然,有道士急匆匆跑到三清殿門口來,神色慌急,“元軍要進觀搜人!”
“進觀搜人?”
元真子臉色微變,從蒲團上站起身來,偏頭看向自己的道侶玉湘子,“師妹,將青薈子他們帶到密室去。”
說着又瞥了眼趙洞庭,然後便往外頭走去。
十餘位元字輩的祖師俱是臉色都不太好看,也連忙跟在元真子的後頭。
且不說柳飄絮、洪無天等人真在觀內,就是這事真和龍虎山沒關係,元軍進來搜人,也是有損龍虎山顏面的。
想想龍虎山作爲道教祖庭多年,在江湖、朝堂中都有着超然地位,何時被人搜山過?
莫說搜山,以前根本連被大軍圍困這樣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趙洞庭看着元真子等人離開,眼中若有所思。
玉湘子走到他面前,“皇上,請隨貧道去密室中暫且避一避吧!”
趙洞庭點點頭,跟在玉湘子的後頭,微低着腦袋,直覺這事並非是這麼簡單。
張夔寺要搜山,之前上山的時候就完全可以,何必先上來“打草驚蛇……”,然後再行搜山?
他們都下山去了,這時再匆匆上山,顯然是突然之間改變的主意。
爲什麼呢?
然而趙洞庭終究是人不是神,短短時間內,並沒能想出張夔寺的意圖。
他跟着玉湘子到大殿羣后頭的院落裡,找到柳飄絮,玉湘子將其抱在懷裡,而後匆匆往後山而去。
洪無天、許夫人此時都在鐵離斷的那座院子裡住着。
大殿前頭,觀門。
元真子帶着元字輩祖師們到門口時,已經有元軍闖進觀內,看門的道士不斷呼喊,但是根本攔不住。
有道士從各處跑出來,也同樣沒人擅自出手。真要和元軍動起手,那龍虎山極可能就要血流成河。
張夔寺帶着數個將軍就站在觀門裡側。周圍,是密密麻麻,穿披甲冑的元軍士卒。
濃濃的殺氣好似在門口聚集着,讓得氣氛有種黑雲壓城城欲摧之感。
門外還不斷有持槍的士卒跑進來,而後向着觀內各處跑去。
元真子等人面向這些元軍士卒而行,各是目不斜視,彷彿沒有看見。
到得張夔寺等人近前,元真子道:“張大人這是何意?”
他的臉色不再淡漠,有着隱隱的怒氣。
而其餘元字輩祖師們更是衣袍微微鼓盪起來,有人瞪眼,滿是怒容。
龍虎山還從未遭遇過這樣的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