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劍太強了。
劍意幾乎籠罩下面所有人。
但是,此刻的龍虎山天師卻讓人觸目驚心。
兩行血淚從張天洞的眼中滑落,在臉龐上,讓人心中發顫。
緊接着,他的鼻子、耳朵、嘴裡都是忽的有鮮血汩現出來。整個人的模樣瞬間顯得詭異到極致。
時間在這刻恍似停頓了。
彷彿沒有人瞧見這劍是怎麼落下的。
思維在這刻都變成空白。
當神識再回到腦海,前面數百米,已經看不到站着的人和馬。
張天洞這一劍,怕是斬了足足兩千多人。
元軍大陣徹底潰散。
前頭雖還有無數士卒,但這刻都被嚇尿了,無人敢再攔在官道上。
哪怕,這刻空中的人和劍都在往下墜落。
張天洞的劍離了手。
他整個人的生機也在斬出這一劍後徹底斷絕。
將功力傳給趙洞庭,然後以秘法入極境的他,根本就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力。
六劍出,生機絕。
這個龍虎山最負盛名的天師,終究爲龍虎山獻出了自己的全部,毫無保留。
“哥!”
元真子一聲慘呼,身影忽然躍起,將張天洞抱在懷裡,“哥啊……”
“天師!”
“師兄!”
“師伯!”
無數龍虎山道士在這刻嚎啕大哭,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空中被元真子橫抱在懷中的張天洞身上。
但張天洞,卻終究沒法再作出任何迴應了。
他透支自己所有的生命,耗盡壽元,換取了這勢必驚絕世間的六劍。
“殺了這些元賊!”
“爲天師報仇!”
不知道是誰突然高喊。
然後,這喊上便圈圈盪漾開去。
龍虎山衆道士瘋了。
數千人施展全力,向着前頭殺去。竟是攆得前頭上萬的元軍士卒倉促奔逃。
元真子抱着張天洞落了地。
趙洞庭等人匆匆圍了上去,元袖子、玉湘子等人個個眼中含淚,憤怒不已。
元真子低頭看着七竅流血的張天洞,沉默了十餘秒,卻道:“哥羽化了,天師道,不能絕。這是他的遺願。”
元袖子等人眼中劃過複雜之色。
“去!”
元真子一個字從牙關中蹦出來,“帶着弟子們殺出去!”
說着,他將張天洞的遺體遞給旁邊的玉湘子,持着劍,率先向前掠去,“衆弟子,隨我殺出去!”
元袖子等人還在原地怔怔出神。
“諸位,別讓天師的血白流。”
趙洞庭滿眼敬佩地看着張天洞的遺體,說出這句話,將湛盧劍高高舉起,身影也是消失在原地。
張天洞要的不是和這些元軍決死,而是要讓衆龍虎山弟子衝出去。
他們還在,天師道的傳承就不會絕。
趙洞庭這刻,恍然想起張天洞給自己傳功之前說的一句話,“張天洞沒了修爲,還是張天洞。龍虎山沒了張天洞,還是龍虎山。天師道沒了龍虎山,還是天師道。”
也許,在那刻,張天師就已經預知到自己的結局吧?
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元軍會撤走。
慘叫聲再度迭起。
山下之前怕是匯聚着足足兩萬有餘的元軍,張天洞六劍斬殺數千,其餘的,此刻全在奔命。
整個局面顯得異常詭異。
龍虎山不過數千人,竟是攆得將近兩萬元軍頭都不敢回,只恨爹媽沒給自己多生兩條腿。
元袖子等人聽得趙洞庭的話後,身影亦是很快消失在原地。
一衆龍虎山高手攆上元軍,將一身武道修爲施展到極致。
這刻,沒有人在吝嗇自己體內的內氣。
在這樣的情況下,真武境、上元境的殺傷力亦是讓人咋舌。劍意雖未必能震碎那些元軍心脈,但也能徹底攝住他們。
一路上,盡是元軍屍首。
血液流淌到旁邊的塔河裡,和清澈的河水涇渭分明,無比刺眼。
趙洞庭歸元劍法來來回回不知道施展了多少遍,斬殺的元軍士卒亦是數不清有多少。
他的修爲滑落到上元境以後,從巔峰跌至中期,又從中期跌落到初期,但他渾然不覺。
直到他體內的內氣徹底耗盡,才感覺到有陣陣眩暈的感覺涌上頭頂。
這讓得他搖晃了兩下。
“公子!”
幸得有許夫人在他旁側,連忙將他扶住。
再擡頭看前面,已經只有稀稀拉拉的些許元軍。
絕大多數的元軍都跑到山裡去了。
元真子等人還在前頭,身形快得讓人咂舌,將那些元軍很快悉數斬殺在地。
龍虎山衆道士至此得以衝破元軍的阻擋,但是,還跟在後頭的人卻較之之前要少得多了。
太多的人,都在下山的途中死了。
元真子雙目赤紅,豁然回頭,大喝道:“走!”
連綿數百米的道士沿着官道向前頭跑去。
山腰處,青石上。
羅宗武巴還有張夔寺等人俯瞰着下頭河邊官道,臉色各是陰沉如水。
誰都沒有想到,大軍竟然會被龍虎山的這些道士以這般快的速度衝破。
他們在龍虎山其餘各處都還要部署,可在這短短時間內,根本就來不及將那些士卒調派過來。
看着龍虎山衆道士跑遠,羅宗武巴儼然有些氣急敗壞了,“都是廢物!立刻聚兵,務必將這些道士全部斬殺!”
張夔寺亦是氣得渾身直抖,對着旁邊士卒喝道:“還不快去傳令!”
眼中還留有震撼之色的士卒連連跑開了去。
往東。
塔河逐漸變得寬敞起來,周圍羣山圍繞。
兩側,是綠油油的長在水中的蘆葦。
這真是片山清水秀的地方,可是,眼下誰也沒有心情來欣賞這處的美景。
衆道士眼中淚花閃爍,看什麼都是迷濛不清。
“羽化……”的張天師沒有羽化,可僅僅過去這麼短短的時間,他竟然真的羽化了。
龍虎山數十年來的頂樑柱,轟然垮塌了。
元真子雖然也是天師,但要接張天洞的班,顯然還有段漫長的路要走。
後頭,隱隱可聽見呼馬聲。
元軍的追兵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