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羊看向李振,眼中多了一絲感激,他知道李振把鄭元虎叫回來詢問,是想再給鄭元虎一次機會。
胡林翼老神自在的坐着,彷彿事不關己。
李振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線,死死盯着鄭元虎,問道:“辭官後你打算怎麼辦。”
“回鄭家莊。”
“回鄭家莊做什麼。”
“陪伴老父。”
聽到這個回答,李振的眼睛驟然睜開,剎那間,鄭元虎感覺如墜深淵,渾身透着刺骨的寒意,李振目光森冷,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回到鄭家莊陪伴鄭有爲,不僅是陪伴,而且還想和鄭有爲一起抵抗政府吧,依我看,你回去後就是幫助鄭有爲,助漲他的囂張氣焰,丁汝昌三次登門,三次無功而返,你家裡的老頭子相當的固執啊。”
“撲通,。”
鄭元虎撲通跪在地上,冷汗涔涔。
現在是二月初,即使在廣東天氣也有些冷,但鄭元虎卻嚇得冷汗直冒。
李振若是給鄭家定罪,鄭家死罪難逃。
鄭元虎跪在地上連連搖頭,顫聲說道:“大總統,鄭元虎萬萬不敢和政府對抗,辭官回家後,我丁當竭盡全力,勸說老父親放棄鄭家莊,服從國家的安排,以消除給國家造成的影響,鄭元虎雖然無能,但對於國家之忠心從未改變過,一顆心可昭日月,請大總統明察。”
“噓~噓~~~”
李振唏噓兩聲,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鄭元虎連忙又道:“請大總統放心,我回家後必定勸服老父親搬遷。”
“就憑你。”
李振更是不信,臉上露出不屑之色。
鄭元虎頗爲尷尬,卻不知怎麼回答李振的質問。
李振冷笑後,繼續說道:“鄭有爲讓你辭官,你就得辭官;讓你去死,你就得去死;若是鄭有爲讓你脫光衣服在大街上裸奔,恐怕你也得依言執行。”這話一出口,胡林翼、王小羊都忍不住發笑,而鄭元虎臉上的表情變得異常尷尬,但是話粗理不粗,李振說的話的確有道理,他秉性純孝,不敢反抗鄭有爲的決定。
若是他去勸說鄭有爲,簡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說不定還被鄭有爲洗腦,倒過頭來抵抗政府,鄭元虎輕嘆,臉上露出決然之色,朗聲說道:“請大總統放心,若老父不願意搬遷,鄭有爲定不會讓政府爲難,到時候,鄭元虎當以死明志,以勸說老父親搬遷。”
說出這番話時,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決絕。
王小羊皺眉,輕嘆兩聲。
胡林翼眼中浮現出一抹讚賞,微微點頭,因爲他本身就是一個孝子,即使鄭元虎的孝已經不分是非,但鄭元虎的親情讓胡林翼爲之震撼。
“癡-人啊。”
李振聽完之後,感慨鄭元虎完全是一個癡人。
李振一擺手,說道:“起來吧。”
鄭元虎擡頭看了眼李振,然後規規矩矩的站起身,恭敬的朝李振行禮,他神情失落,然後又準備轉身離開,但剛邁出一步,就聽見李振道:“慢着,誰讓你離開了啊。”
“啊~~”
鄭元虎驚呼一聲,道:“大總統還有什麼吩咐。”
他轉過身,又恭敬站立。
李振的眼中毫不掩飾的露出欣賞,愚孝到這個地步的人,絕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令李振心中喜歡,雖說李振不贊同鄭元虎的孝道,卻又無比的欣賞,這就是矛盾之處,昔日曹操迫降關羽,愛其忠心,惜其武藝,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想留下關羽收爲己用,可惜關羽一心在劉備身上,關羽掛印離去,曹操不殺反而縱虎爲患,這又是矛盾。
李振面帶笑容,說道:“鄭市長啊,你這純孝的性格得改,這般縱容,不是對老人的孝敬,是愚孝。”
鄭元虎一聽這語氣,有些暈忽忽的。
似乎,李振對他頗爲欣賞,他忙不迭的點頭,心裡面雲裡霧裡的,搞不明白李振的意圖,一開始,李振對他是以晨鐘暮鼓的話語敲打,語氣極爲嚴厲,他沒有聽進去;然後,他辭官准備離開,李振又讓他回來,再一次展開凌厲的質問,讓他啞口無言,他雖然聽進去也明白了道理,但忠孝難以兩全,無奈得回去。
就是這樣,李振似乎頗爲欣賞他。
王小羊坐在一旁笑了起來,替鄭元虎感到高興。
這個固執的市長,得了李振的欣賞。
李振站起身,說道:“辭官的事情不用再提,你繼續擔任市長,我相信你能做好,不過,你的老父親是一個老頑固,我倒要看看有多頑固,由你帶路,今天我會一會鄭家的老頑固。”
“是。”
鄭元虎若是再反對,那就真的不識時務了。
況且,有李振親自勸說,他也希望老父親能夠聽從意見搬遷,鄭元虎帶路,一行人離開辦公室,朝鄭家莊行去,抵達鄭家莊時,丁汝昌早已經離開,鄭元鳳也回廣州了,只剩下鄭元龍一個人在家,鄭元虎回家的消息傳到鄭元龍耳中,他急匆匆的出來迎接,看到鄭元虎恭敬站在李振等人身邊時,知道來了大人物。
鄭元虎介紹一番後,鄭元龍嚇得雙腿一軟,險些就摔倒。
他太激了。
大總統、議會議長、廣東省省長都來了鄭家,這是祖墳冒青煙的事情啊,鄭元龍先責怪鄭元虎一番,說大總統來鄭家這麼大的事情都不提前通知,以至於沒有準備而失了禮數,李振一番寬慰,鄭元龍放鬆下來,仍是小心翼翼的把李振一行人引入了大廳中。
李振坐在主位,衆人賓主落座,鄭元龍讓人給李振等人上茶。
鄭元虎帶着笑容,問道:“大哥,爹爹呢。”
鄭元龍聽了這句話,心中立即有底,知道李振和王小羊是爲了什麼事情來的,他站起身,恭敬的說道:“爹爹正在後院小憩,我立即去通知爹爹。”
鄭元虎點頭,鄭元龍趕緊去通知。
李振說道:“鄭市長不用緊張,不管多頑固的人,我相信都會講道理。”
“是,是。”
鄭元虎訕訕一笑,心想他老子可不是什麼善茬。
“大總統在哪裡,哎呀,大總統登門這麼大的事情,老夫竟然沒能親自出門迎接,當真是失了禮數,慚愧,慚愧啊。”
蒼老而不失渾厚的聲音傳來,高大瘦削的身影出現在衆人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