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年混跡於官場的陸一偉十分清楚紀檢委書記找自己談話意味着什麼,加上張志遠的提醒,劉克成的陰謀昭然若揭。陸一偉現在不是爭論誰對誰錯的時候,而是在這有效的短暫的時間內,靜下心來冷靜思考,看看自己身上有沒有任何漏洞。
陸一偉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快速把從種植果園起直到現在的每一個環節都細細在腦海裡過了一遍,才放心地起身。臨出門時,陸一偉給李海東去了個電話告訴他:“暫時停止與副食品加工廠的談判,立刻回村裡等待上級部門問詢,記住,不管什麼人問,你都一口咬定果園是你的實體。”
李海東聽着莫名其妙,本想追問,但陸一偉已經掛斷電話,他隨即放下手頭的一切,往東瓦村趕。
第二個電話,陸一偉打給家裡,電話是母親接的。劉翠蘭抱怨陸一偉一走就是兩三天,連個人影都逮不住。陸一偉溫和地安慰道:“媽,我在外地出差,可能這兩天也回不來,你在家裡照顧好自己,不要替我擔心。”
第三個電話,陸一偉本想打給夏瑾和,可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以短信代替,道:“瑾和,過兩天我想去外面散散心,你願意陪我去嗎?”
夏瑾和此刻正在上課,她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在震動,但她沒有理會,而是繼續上課。
陸一偉沒收到夏瑾和的回信,有些小小的失落。他又仔細回憶了一遍,確定沒有落下的事項後,關上門,瀟灑地向縣委大院走去。
事情的發展就如廖閔元導演的一樣,陸一偉剛到縣委大院門口就被帶上了車,紀檢幹部沒作任何詢問,直接開車往罐頭廠急速駛去。
到了罐頭廠院內,車子左拐右拐來到一處破舊的二層小樓樓下停下了車。這是紀檢幹部才道:“一偉,咱們都是老相識了,平時也沒什麼過節,實話告訴你,我們是奉廖書記指示,將你帶到這裡,至於爲什麼,想必你也清楚,還希望你積極配合,不要爲難我們,好吧?”
說話之人是縣紀檢委糾風辦副主任楊國濤,與陸一偉同一年參加工作,由於個人能力有限,至今還是科員,而陸一偉早在五六年前就是副科了。雖掛着糾風辦副主任職務,不過是機關內部任命罷了。兩人之間沒什麼過節,但楊國濤心裡對陸一偉有一種嫉妒心理,看着陸一偉再次東山再起,心裡實在不平衡,正好藉機好好發泄下私憤。
陸一偉望窗外看了一眼,冷笑道:“國濤,我說你們紀檢幹部比公安幹警都狡猾,選擇這麼一個隱蔽的地點,真是爲難你們了。”然後轉頭道:“好,我配合你們,說吧,怎麼個配合法?”
“咱們上樓再說。”楊國濤說完,從一側下了車,跑到另一側將陸一偉請了下來,兩人保鏢似的把陸一偉夾在中間,往二樓走去。
這棟樓原先是罐頭廠的辦公樓,始建於七十年代末,風風雨雨走過了將近20個年頭。如今,這位曾經的巨人渾然倒塌,被遺忘在這個不起眼的角落裡。自從罐頭廠倒閉後,這裡就人去樓空,顯得十分冷清。不過這塊風水寶地很快就被紀檢幹部
發現,作爲“雙規”領導幹部所用,被外界稱之爲“雙規樓。”
二層樓內進行了改造。上了樓梯就是一道大鐵門,而四周的窗戶都按上防盜窗,基本上和監獄差不多。樓內的左側又有一道鐵門,這一處就是雙規幹部的地方。而另一側則有廚房和幾間休息室。
陸一偉他們進去後,兩道大鐵門重重地關上,兩位紀檢幹部頓時鬆了口氣。剛纔說話還很溫順的楊國濤立馬變了副嘴臉,將陸一偉帶到問詢室,不聞不問就開始搜身。
“這是幹嘛?”陸一偉不懂這裡的規矩,便退後一步問道。
楊國濤眼皮輕挑,不懷好氣地道:“把你身上的通訊工具、金屬物以及皮帶都統統交上來,我只說一次,如果讓我查到你身上還有沒交出來的東西,別怪我不客氣。”
楊國濤臉色轉變之快,讓陸一偉都有些不可思議。他將手機、鑰匙放到桌子上道:“皮帶就沒必要了,你們放心,我還沒有到了自殺的那一步。”
“讓你交就交出來,廢什麼話!”楊國濤訓斥道,一點情面都不講。
這時,傳來大鐵門的敲門聲。另一位紀檢幹部走出去,看到是紀檢委副書記趙東昇時,臉上瞬間浮現出笑容,一邊開門一邊笑道:“趙書記來了啊。”
趙東昇黑着臉沒理會紀檢幹部,揹着手走了進去,看到陸一偉狼狽的樣子,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斜眼瞟了下旁邊的楊國濤,道:“你們在幹什麼?”
楊國濤忙道:“趙書記,按照程序,正要求陸一偉交出有可能傷害到他的東西。”
“哦。”趙東昇與陸一偉對望一眼,又轉身對楊國濤道:“小楊啊,我們紀檢幹部不是公安幹警,沒有執法權,而是對一些疑似違反黨規黨紀的同志進行一般性問話,你吆五喝六幹什麼?誰給你權力的?”
“我……我……”被趙東昇一通訓斥,楊國濤臉色有些掛不住,有些不服氣地把頭偏向一邊。
趙東昇沒再理會楊國濤,呵斥道:“你們先出去,我和陸一偉同志說兩句話。”
楊國濤知道陸一偉和趙東昇之間的關係,上前一步壯着膽子道:“趙書記,這恐怕不行吧?廖書記沒說由您來查此案啊。何況只要進來這棟樓,就不能單獨進行問詢,這是規矩!”
“規矩?誰定的規矩?”趙東昇轉頭瞪着紀檢幹部道:“別不識擡舉,滾出去!”
陸一偉見趙東昇發了火,不想因爲自己而牽連到他,便拉住趙東昇的手臂道:“趙書記,不要爲難這兩位同志,他們也是按照程序辦事,我這就解皮帶。”說完,麻溜地把皮帶抽出來,扔到桌子上。
趙東昇看到有些憔悴的陸一偉,伸手握了下肩,眼神裡流露出同情和憐惜,不斷地唉聲嘆息,輕聲道:“一偉,你受苦了!”
陸一偉和趙東昇的關係前面已經提到,二人以前都曾被劉克成打壓,結成了難兄難弟,不過趙東昇的運氣比陸一偉要好,依然在重要領導崗位上。
陸一偉苦笑,道:“這有什麼,我是清白的,不怕被人
查。”
“我自然相信你,你放心,我儘管說不上什麼話,我會盡最大的努力暗地裡幫助你,在這裡有什麼需要,你就讓他們找我,我肯定會第一時間趕過來。”趙東昇動情地道。
陸一偉點了點頭,感動地道:“謝謝趙書記了。”
就在二人低聲談話的時候,楊國濤悄悄溜出去給廖閔元打電話。廖閔元得知趙東昇沒經過自己同意就私自會見陸一偉,頓時勃然大怒,要求趙東昇立刻離開雙規樓。
楊國濤跑了進來,對趙東昇道:“趙書記,廖書記請你馬上離開這裡,請您配合。”
趙東昇低沉地道:“知道了。”又對陸一偉道:“兄弟,你要保重!”說完,重重地握了下手。臨走時,又囑咐兩位紀檢幹部:“你們要好吃好喝伺候好陸一偉,要是有什麼閃失,別怪我不客氣!”說完,拂袖離去。
趙東昇走後,楊國濤沒有聽從趙東昇的,反而更有泄憤的嫌疑,將陸一偉帶到一間小黑屋裡,道:“沒有命令,不許走出這個房間半步,如果需要上廁所,提前喊報告。”
陸一偉看了下房間的環境,只有一張牀,牀上就一牀破舊的被褥,和一個被汗漬侵透的枕頭。房間裡充斥着黴味和各種混合物,極其難聞,有種陰森的感覺。陸一偉回頭道:“能給我換一牀被褥嗎?”
“對不起,我們沒有這個權力。”楊國濤說完,扭頭走了出去。
楊國濤走後,陸一偉使勁往上提了下褲子,由於西褲寬鬆,沒有皮帶鬆鬆垮垮,他四周查看了下,沒有發現皮帶替代品,再看看那污穢不堪的牀單,頓時來了主意。他沿着牀單針腳線,“刺啦”一聲拉了一條,簡單系在褲子上,總算解決了這一問題。
本來很簡單的問題,沒想到引起楊國濤的警覺。只見他們聽到響聲後,迅速起身,跑到隔壁踹開房間門,看到陸一偉安然無恙,頓時鬆了口氣,大聲喝道:“陸一偉,你在幹什麼?”
陸一偉一臉茫然,指着褲子道:“皮帶你們沒收了,我自己加工了一條,有意見嗎?”
楊國濤看了下有些狼狽的陸一偉,雖覺得搞笑,但還是一本正經道:“陸一偉,我不管你是多大的領導幹部,也不管你背後有什麼強大的後臺,只要進來了這裡,就一視同仁,你無權搞特殊化,所以你最好別耍什麼花招,請把你自制的皮帶取下來,請你配合。這是對你負責,也是對我們負責。”
陸一偉冷笑道:“沒必要這樣吧,你們放心,我又不是犯了大錯,就算你們想讓死我都死不了。”
另一位紀檢幹部也勸道:“楊主任,我看算了吧。”
“不行!”楊國濤繼續堅持原則,道:“陸一偉,看在我們同年的份上,我不難爲你,但你要配合我工作,要是你有什麼閃失,我們也要跟着你倒黴。”
陸一偉本來心情就不爽,咬着嘴脣瞪着楊國濤,緩慢地把自制皮帶解下來,丟給楊國濤道:“國濤,你放心,我不僅不會尋短見,還會安安全全地從這裡走出去。”說完,轉頭望向窗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