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蕭鼎元已經出現在面魚館。陸一偉聽到越野車如拖拉機般轟鳴的馬達聲,起身走出去迎接。
蕭鼎元如此已是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任公安局局長,多種權力集於一身,成爲名符其實的實權派。不僅有權力參與縣裡的重大決策,而且手裡掌握着龐大的國家機器,還分管着公檢法司,這種“夢幻”組合,在南陽縣史上是絕無僅有的。
權力越大,自然巴結的不在少數。這不,蕭鼎元自從上任後一天都不停歇,從這張飯桌上挪到下一個飯桌上,除了早晨以外,幾乎頓頓都泡在酒罐子裡,人都顯得有點浮腫。今天,他正好與檢察院檢察長一起吃飯,接到陸一偉的電話,他沒有考慮就答應了。
按道理說,他是縣委常委,而白玉新不過是副縣長,和誰吃飯還不是由他來決定。但白玉新不同,先不說他的背景,至少是張志遠帶過來的人,就算不給白玉新面子,也得給張志遠面子,畢竟自己有今天,全仰仗於張志遠。
這裡有一個微妙的細節,蕭鼎元居然比白玉新先到。陸一偉猜想,他一定是接到電話就往過趕。蕭鼎元降低身份等候白玉新,此舉也是表明一種態度。
蕭鼎元見了陸一偉,如同從前一樣,先是來了個西式的熱情擁抱,絲毫沒有因爲自己的提拔而擺架子。陸一偉也不和蕭鼎元客套,開玩笑道:“蕭書記,幾天不見變胖了啊。”
蕭鼎元愁眉苦臉擺手道:“甭提了,這兩天快折騰死我了,幾乎頓頓都在飯桌上,血壓噌噌往上冒,頭暈的簡直厲害。可沒辦法啊,喝酒也是工作,哎!”
陸一偉從兜裡掏出紅塔山遞給蕭鼎元一支道:“可不是嘛,我想見您都見不上,怎麼樣?今晚能喝不?”
蕭鼎元點上煙道:“和別人我喝半斤,和你喝,我捨命陪君子。”
“哈哈……”陸一偉道:“蕭書記升了官就喜歡那我們開玩笑,何況今晚的主角又不是我。”
蕭鼎元吐了一口煙,蹙眉拿起煙來仔細看了一眼,道:“陸老弟,都是政府辦的人了,怎麼還抽這?”
陸一偉苦笑,道:“我就一靠工資活的人,那能抽得起好煙,這就挺好。”
蕭鼎元沒說話,回頭衝着司機一擺手。司機快步跑過來,蕭鼎元道:“把車裡的煙給陸主任拿兩條!”司機得令,急急忙忙過去取煙了。
“那就謝謝蕭書記了。”陸一偉不客氣地道。
蕭鼎元捶了一下陸一偉道:“和我客氣什麼,以後沒有煙就過來拿,或者我每月讓司機給你送過去。”
“別,別!”陸一偉急忙拒絕道:“我能蹭的抽兩包就行,哪敢讓您長期供應啊。”
“哈哈……”蕭鼎元爽朗一笑,看得出,最近他心情不錯。
這時,顧桐開着車緩慢停在飯店門口。陸一偉上前打開車門,將白玉新請了出來。
蕭鼎元見此,上前兩步與白玉新握手,道:“白老弟,咱倆可是好久不見了,真沒
想到能在一起工作,看來,咱倆的緣分未盡哪!”
白玉新也笑着道:“可不是嘛,我記得你那時候還是富林區街道派出所所長,一轉眼都成了常委,望其項背哪!”然後轉身和陸一偉說起當年的往事:“我在市金融辦的時候就和蕭書記認識,那時候成天有上訪告狀的,我們倆成了滅火隊員,成天泡在一起和上訪戶打交道,這一晃都過去七八年了。”
陸一偉點頭應承,道:“二位領導別在外面站在說話啊,外面冷,咱進去說。”
“走!”蕭鼎元讓開路讓白玉新先走,而白玉新斷然拒絕,兩人推搡了半天,也沒分出伯仲,不講禮節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陸一偉車後備箱經常備着酒,就怕遇到特殊情況。今天正好派上用場,讓顧桐搬了進來。
蕭鼎元看到顧桐,一把拉過來對着陸一偉道:“一偉,你現在去了政府辦了,還把顧桐留在創衛指揮部,你要是不能給他個好的前途,我還是把他留在我身邊吧。”
陸一偉訕笑,向白玉新努了努嘴道:“蕭書記,顧桐白縣長看上了。”
蕭鼎元回頭望着白玉新疑惑地道:“真的?”
白玉新在燈光的照射下,滿面油光,眯着眼看着有些膽怯的顧桐道:“對!這個小夥子我要了,正好我缺個司機,蕭書記不會和我爭吧?”
“哈哈……”蕭鼎元大笑道:“既然白縣長看上了,我那敢與你爭啊,這樣甚好!顧桐這個小夥子不錯,相信在白縣長的栽培下會進步很快。”
白玉新道:“我搶了你蕭書記的人,算我欠你一個大人情,日後定會雙倍奉還。”然後對着顧桐道:“來,顧桐,把酒起開一瓶,一定要好好感謝蕭書記。”
顧桐急忙從地下酒箱裡取出一瓶酒起開,倒滿杯子,雙手敬蕭鼎元,還不等蕭鼎元說話,就“咕嘟咕嘟”喝下去了。
“白縣長,你看到了吧,這孩子多實在,當初一偉和我要人的時候,我就有些捨不得。可我那時候還是自身難保,誰知道能不能給他一個好前途,現在好了,有你白縣長在,我一百個放心。”蕭鼎元有些動情地道,儘管與顧桐相處的時間很短,但對顧桐已經有了感情。
“都說你蕭書記是性情中人,今日一見還是如此。和我你客套什麼,你的人就是我的人,你就放一百心吧,你的眼光錯不了,一偉的眼光也錯不了。”白玉新轉頭看着陸一偉,讓陸一偉心裡很是溫暖。
顧桐出去後,蕭鼎元道:“一偉,這我就的說你了,我和白縣長第一次吃飯,就選了這麼一個地兒?”
陸一偉嘿嘿一笑道:“蕭書記,這你就不懂了,現在都講究飲食健康,每天大魚大肉你不膩啊,適當也應該吃點五穀雜糧。這家店的蕎麥麪魚兒,絕對讓你大飽口福。”
聽陸一偉一說,蕭鼎元興奮地直搓手,道:“那還不趕緊上菜?”
“得嘞,您!我這就去催!”說完,陸一偉起身去外面催菜去了。
陸一偉出去後,蕭鼎元的臉色迅速陰沉下來,拉着白玉新的手動情地道:“白老弟,這些年你受苦了。”
白玉新坦然一笑道:“苦不苦其實也沒什麼,關鍵是我還能再起來,還能有所作爲。”
“是啊!”蕭鼎元想到自己,感慨地道:“你說得沒錯,這點上我深有體會,如果不是張縣長,或許我依然是別人所說的‘傀儡’。而如今,張縣長賞識我,不僅讓我重新奪回局長的位子,還給了我這麼大的恩賜,能遇上這樣的領導,是我三生有幸啊。”
白玉新同樣感慨地道:“其實我現在都不知道我是如何從那個鬼地方走出來的,不過我敢斷定,肯定與張縣長有莫大的關係,要不然我怎麼會來到南陽縣?有些事未必知道就好,藏在心裡,記住那份恩情,比什麼都強!”
“說得好!”蕭鼎元端起酒杯道:“菜還沒上來,但老哥我敬你一杯,祝你在南陽一切順利,早日有所作爲。”
白玉新一口氣喝了下去,道:“我想要有所作爲,還需要你老弟幫忙啊。”
“這話說的,只要我能辦到的,我蕭鼎元在所不辭。”蕭鼎元拍着胸脯道。
“好,衝你這句話,再走一個。”
陸一偉進來後,笑着道:“二位領導已經喝上了?菜馬上就上桌。”
“一偉補一個。”蕭鼎元道。
“補就補!”說完,陸一偉豪爽地揚頭喝了下去。
白玉新切入今晚的主題,道:“蕭書記,你和這個馬林輝熟不熟?”
蕭鼎元一邊倒酒一邊好奇地道:“馬林輝?就是石灣鄉的那個書法家?在北州市開着一家藝術館的那個?”
“嗯,正是此人。”
蕭鼎元擺開架勢,講起了馬林輝的故事:這個馬林輝,高中畢業後就頂替他父親的班進了郵電局送報紙。可此人頭腦靈活,每日給時任安監局局長送報紙時,看到局長在揮毫潑墨,心眼多的他就萌發了主意。此後,就潛心練習書法,其悟性高,短短几年內就練得一手好字。正是通過這種手段,馬林輝慢慢地接觸到時任局長,投其所好,很快就贏得局長的喜愛和信任,並把他調到身邊當了交通員。局長退休後,給了他個科長當,當時他才二十五六歲啊,這可了不得。樹大招風,自然引得旁人嫉妒和不滿,並設計將他陷害,受了處分。馬林輝這是纔有所覺悟,年輕氣盛的他一怒之下辭掉公職,回家種地去了。
他這勇敢的做法,把他老子氣得去見馬克思去了,他可依然不回頭,也就在這個時候認識了張海平,也就是三蛋。馬林輝腦子活,見南方人到村子裡來做生意,他也跟着學,帶着三蛋去南方進了一批服裝,沒想到回來後一搶而空,讓他嚐到了甜頭。
原本說他幹這個生意完全能發家致富,可同村秦二寶勸他一起私挖濫採。馬林輝在安監局幹過,知道這是違法的事,一開始他堅決不幹,可看到秦二寶的腰包一天天鼓起來,不免動了心,於是幾人一起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