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陸一偉把楚楚交代給父母親後,駕着車往北河鎮駛去。
今天,他打算去看一看“許半仙”。路上,陸一偉不忘給許半仙買兩瓶好酒和兩條好煙。
許半仙的家在半山腰上的窯洞裡,陸一偉快到他家時,就聽到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他不由得心裡一緊,加快了腳步。
許半仙的身體是越來越差勁了。比起去年,不知差了多少。陸一偉多次要他到醫院去看看,可這個倔強的老頭無論如何勸說都不願去,總是說,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讓陸一偉無可奈何。
關於許半仙的傳奇人生,我們在開篇已經詳細介紹過。祖上是地主,他在家排行老三,外人稱他爲“許三少”。家業發達時,是典型的“富二代”,每天活得逍遙自在,好不快活。然而在文革期間被抄家,許三少作爲地主崽子整天被貧下中農毆打批鬥,致使神志不清,胡言亂語。別人以爲他傻了,纔算保住了一條命。至於是不是真傻了,只有他心裡清楚。
不過許三少在得病期間,卻掌握了一項過人的本領——算卦。這項職業在如今並不怎麼吃香,在當時較爲愚昧的農村可是一個非常有前途的職業。一開始人們並不相信這個“地主崽子”還有這本領,可有一年大旱時,許三少隨口說了句:“入伏第三天會下雨。”人們以爲他胡言亂語,沒想到的是,入伏第三天真就下雨了。又有一次,一婦女遲遲不懷娃,許三少說明年此時會生一個男娃,這一次他又說準了,人們驚呼不已。一時間,許三少成了“許半仙”,把他傳得神乎其神,十里八鄉的百姓都來求子求病求婚姻,甚至一些迷信的官員都來求升官發財,儼然把他供奉成了“活菩薩”。
此外,許半仙還懂點醫術,尤其是治療脫臼和胃病,絕對是拿手絕活。好多百姓得了病不去醫院看病,反而到許半仙這裡尋求幫助。甚至一些不孕不育病,都想從許半仙這裡討偏方。對於一個一輩子沒結過婚,沒生過孩子的人來說,確實有點難度。
陸一偉並不相信許半仙有這麼神,不過兩人卻意外地成了朋友。陸一偉無意中也問過許半仙的“道行”,許半仙總是微微一笑,閉口不答。不過在一次喝多後,也道出了一些玄機。
算卦,並非脫口而出,隨性而爲。如同古代的占卜師,要看天象、人格、地格等等,再結合易經中深奧的哲學進行推測。不過,更多的時候還是靠蒙。就說下雨吧,這是老天爺的事,誰能管了老天爺?結合現代科學,需要冷熱空氣相遇纔會降雨,如果懂得觀察生活的人,可以通過雲層的變化而推斷是否要降雨,許半仙或許就是個懂生活的人。
生孩子也能算出來?別想了,人們不過是想得到心裡慰藉而已。許半仙說,明年此時會生男娃。婦女一高興,回家與男人猛烈翻雲覆雨,如果不是真有毛病,懷孕的概率還是蠻大的
。至於男娃女娃,這就是概率學,至少有50%的可能性,蒙對了就是神仙。
至於看手相、測字等江湖道術,自從今來有着一套完整而詳實的體系,都是古人閒得無聊研究出來愚弄百姓的一種手段,更是統治階級治理國家的一種最簡單粗暴的有效途徑。不管是陳勝吳廣,還是趙匡胤朱元璋,在起義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採用了迷信的手段,得到羣衆和官兵的擁護。登上皇位後修史時,無意外地將自己比作神靈,尤其是在出生時,要麼一道閃電映輝華夏大地,要麼火燒雲紅遍大江南北,如同天兵天將,下來拯救天下蒼生。
迷信終究是迷信,登不上大雅之堂,更被人稱之爲邪門歪道。細細分析,對於一個缺少信仰的民族,只是在尋求一種精神寄託罷了。什麼是信仰?或許你我心中都不清楚這個模棱兩可的概念。不過將古今中外的“神靈”對比一下,也許能找到答案。
耶穌創立了基督教,旗子插在世界各地;默罕默德創立了伊斯蘭教,信徒數以億計;釋迦牟尼創立了佛教,普度衆生,教化世人。而我們的三清祖師爺太上老君創立了道教,卻成了迷信的“祖師爺”,案頭供奉的是虛無縹緲且並不存在的各類菩薩。“人”和“神”之間的差距,也就是信仰和愚昧的一步之遙。
圖騰,是記在靈魂的載體。美國大兵崇拜雄鷹,老毛子沙俄崇尚熊,日本鬼子是櫻花,高麗棒子是木槿,而我們崇拜的龍。前者不管是動物還是花草,都是大自然界真實存在的,而我們的龍卻是個神物,僅有畫像和傳說,自然界至今未發現其存在。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精髓就是物質決定意識,在華夏民族的樸素哲學裡,到底是先有物質,還是先有意識?好比是雞和蛋的關係,永遠是一個神秘而深奧的哲學命題。
神?是信仰嗎?
扯遠了。再說許半仙的“醫術”。許半仙在未發現自己身上有神的潛質時,靠放羊爲生。羊要是病了,可不像現在有獸醫有專家,只能靠自己醫治。羊經常跑得灑脫歡快,最容易脫臼,許半仙摸索着治療,時間長了也就熟練了。人和動物的構造是相同的,移植到人身上,也就那麼回事,自然就掌握一門醫術了。
至於治療胃病,這可不是一項誰都能掌握的本領。當年,李時珍寫《本草綱目》時,嚐遍各種中草藥,幾次差點就掛了,最後還是神奇般地活了過來,給後人留下了一本瑰寶,成就了中醫。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中醫、茶道、香道,甚至漢文化,都在日本發揚光大。許半仙也學着李時珍各種嘗試,偶得幾味中草藥,混合入口,治好了自己的胃病,也就有了現在的獨門秘籍。民間有高人,說的就是這類人。當然,中醫講求的是對症下藥,並不是萬能的,因人而異產生的效果自然不同。或許這就是中醫未得到世界認可的一個重要原因。
陸一偉還沒進門,門口的
大黃狗已經歇斯底里地吼叫起來,讓他很是納悶。以前來時,大黃狗從來不叫,可這次爲什麼如此反常呢?
許半仙聽到狗叫聲,聞訊走了出來,使勁踢了一腳,大黃狗乖乖地臥在那裡。
陸一偉好奇地問道:“許伯,大黃這是咋了?”
許半仙指了指狗窩,道:“昨天剛下了一窩狗崽,估計是怕你搶他的孩子吧。”
“哈哈!”陸一偉走過去撫摸着大黃狗道:“還是狗通人性。”
“今天沒事?”許半仙問道,緊接着又是一連串咳嗽。
陸一偉擔心地道:“許伯,你真該去醫院看看了,這樣下去也不是回事啊。”
許半仙喘着粗氣擺擺手道:“我一輩子沒去過醫院,你不用勸我了,我是不會去的。”
陸一偉無奈地搖了搖頭,將手中的菸酒遞給許半仙,道:“酒可以喝,煙就少抽點吧,估計你咳嗽和抽菸有關。”
“抽了一輩子了,那能少抽得了!”許半仙興致勃勃地接過菸酒,感慨地道:“我活了大半輩子了,也就只有你關心我。”
陸一偉嘴上讓許半仙少抽點,還是不自覺地從兜裡掏出煙給他續上,道:“到了縣城上班,看你的機會也少了,你自己要多保重身體。海東不是在東瓦村蓋了新房子嘛,要不你去那裡住,反正他也不常回去。”
許半仙將菸嘴撕掉,輕捻了下,將多餘的菸絲擠出來,然後接在新的香菸上,抽了一口道:“我一個人都習慣了,在這裡挺好的啊,沒人打擾,多清靜!你呢?進來如何?”
陸一偉不願提及自己的事,勉強笑道:“挺好!”
“好什麼啊!”許半仙盯着陸一偉道:“你看看你的臉色,面色無華,略帶印青,尤其是眉宇之間,愁雲密佈,一看你就心事,咋了?遇到什麼不順心事了?”
“是嗎?我怎麼沒發現?”陸一偉故意道:“可能是沒休息好吧。”
許半仙搖搖頭道:“人一旦有了心事,就算裝得再若無其事,都會在眉宇之間顯現出來。”
陸一偉嘆了口氣道:“是有點心事,不說也罷。”
許半仙沒有追問,而是道:“當年曾國藩靖港兵敗,羞憤跳河,他這一跳朝中貽笑大方,甚至成爲戎馬生涯的一大敗筆。可他倒了嗎?隨而激發鬥志,存其堅強,丟其懣激,蓄不竭之力,留有餘之力,帶棺挺進,一舉攻克金陵,讓處在生死邊緣的大清又苟延殘喘地存活了幾十年。對於曾國藩的功與過不做過多評價,重點談一談他的爲官之道。”
“在中國曆代官場上,曾國藩算是做官較爲成功的一個,他所總結出來的爲官之道,至今也未落伍,可以說,他把《厚黑學》應用得得心應手,爐火純青。從他留下的家訓中,能夠看到他對一生的總結,異常精闢,你不妨可以多學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