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臥龍待兔玄都觀

姚秋寒聞聲回頭一看,只見右後側三尺處松樹支幹上,隱藏着一個蓬頭垢面的老乞丐,揹着一個紅色大葫蘆,不禁心中大喜,他不是別人,正是強姚秋寒相識於荒野道松樹枝幹上的毒手瘋丐孤獨飛。

在此時此刻,姚秋寒遇到毒手瘋丐,有如遇着親人一樣,一陣衝動朗聲答道:“不錯,我們真是巧得很,皆結緣樹稍上……”

一語未完,突聽毒手丐輕噓一聲,道:“姚少俠,道觀之中步步蘊藏殺機,咱們小心一點。”

姚秋寒心頭一動,問道:“老前輩這一幫人是些什麼來路?”

毒手丐道:“東海龍幫。”

姚秋寒吃了一驚,道:“東海龍幫,幫主是準?”姚秋寒曾聽古蘭香說過,東海龍幫龍頭幫主,早已失蹤江湖武林,怎會此時出現玄都觀中。

毒手丐輕輕嘆息了一聲,道:“東海龍幫龍頭幫主,早於二十年前被人同謀慘遭身死……

唉,言來話長……”

姚秋寒聽他談起東海龍幫,臉上神色一片悽傷,似乎跟東海龍幫有着極深淵源。他對於毒手瘋丐身份來歷不太瞭解,爲着加深認識他,不禁說道:“老前不嫌棄的話,晚輩願請教前輩一些武林舊事。”

毒手瘋丐擡頭望了一下天色,道:“此刻南宮琪美尚未到達之前,老叫化不妨和你談談。

也許姚老弟知道叫化子是東梅龍幫中人。”

姚秋寒搖搖頭道:“晚輩一點也不曉得。”

毒手瘋丐沉呤有頃,嘆道:“東海龍幫在昔年,是武林中最具威望一個幫派,龍頭幫主是叫化子拜弟,跟你同姓,騰波斬蛟姚嵐……”

姚秋寒吃驚道:“騰波斬蛟姚嵐,他是不是早在二十餘年前,在河南少室峰赤子空拳單人擊敗中原武林九大門派的那位姚嵐?”

毒手瘋丐對於騰波斬蛟姚嵐昔日雄風,似乎非常緬懷、崇敬。眉間飛起一道彩色,道:

“正是他!正是他!當年姚嵐,騰波斬蛟攝震羣雄,二十餘年來中原九大門派高手,至今猶然驚服,那時姚嵐年齡還小於姚少俠。”

他一口氣說到此處,微微一頓睜着雙魚珠眸子,問道:“姚老弟怎知姚嵐事蹟,要知當年姚嵐於河南少室峰獨敗九大門派高手之事,九大門派認爲是一件奇恥大辱恨事,向來不敢泄露江湖武韓。”

姚秋寒嘆道:“晚輩是聽家師談起的,因爲他跟我同姓,所以晚輩深深印於腦海之內。”

毒手瘋丐臉上突然泛起一片悽愴之色,道:“人間世事,變幻無常,唉!騰波斬蛟英風,今日已付於一片流水,含恨九泉……十幾年來,老叫化就在替拜弟調查死因,以及他一位親身骨肉的下落。前者叫化子已有頭緒,後者卻是茫茫不知他那位骨肉是生、是死。騰波斬蛟是被人謀害的,這段恩怨,叫化子若推斷不錯,他似乎和當今武林動亂有着莫大因緣。”

姚秋寒奇道:“老前輩說騰波斬蛟姚嵐之死,跟當今武林有莫大關鍵,此話怎麼說呢?”

毒手瘋丐道:“姚老弟可知姚嵐跟孤星公主大羅神南宮玉塹,以及楊妃姬等孤星會四大君主,都有一段淵源。”

姚秋寒搖頭道:“不知道,家師談起騰波斬蛟姚嵐大俠往事,並不詳細。”

毒手瘋丐道:“騰波斬蛟出現江湖時間極短,而且人又如謎,當然極少有人能知其身份來歷。不過武林間當今老一輩人物,大家都知道昔日有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傑姚嵐。”

毒手瘋丐孤獨飛說到這裡,臉上神色飛揚,似乎爲他有那個拜弟而光榮。

姚秋寒也同時感到莫名的自豪。姓姚的人,竟出了位使人歌頌的英雄,其實他對姚嵐的事蹟,知道得極其有限。

毒手瘋丐深深嘆息了一聲,道:“……姚老弟,來日叫化子有時間,定詳細跟你談一談騰波斬蚊姚嵐的事情。

唉!老實跟老弟說,你的面容,有幾分酷似我那拜弟姚嵐,因此叫化子初次遇上你時,以爲你是拜弟的兒子,特問你是不是東海龍幫一脈的傳人。”

姚秋寒微微一笑,道:“晚輩若是姚嵐大俠之後,殊感爲榮。可惜我是位被棄孤子,自幼被家師拾得撫養長大,晚輩對於姚嵐之事,着實感到興趣。老前輩說他被人所害,不知是何人有這種能力殺害騰波斬蛟姚嵐大俠?”

毒手瘋丐突然壓低聲音,道:“這件事老叫化還不敢論斷,但已略微知曉,因姚嵐拜弟被害,就只有現在的東海龍幫幫主在側。”

姚秋寒問道:“孤獨前輩,當今東海龍幫幫主是誰?”

毒手丐道:“柯星元。”

姚秋寒驚訝道:“柯星元,他不是孤星會的四大君主之一千歲君嗎?”

毒手丐點頭道:“就是他,是咱們在荒野道旁古鬆上偷窺趕屍內幕時,那位騎黑騾的黑髯老人。”

姚秋寒聽了這話,臉上一片迷惘、驚奇。

毒手瘋丐道:“叫化子跟老弟談了這麼久,尚未告知你,老叫化已加入武林盟,擔當岳雲鳳身邊待衛之一。”

姚秋寒心中大喜,道:“老前輩真的加入了武林盟?”

毒手丐道:“老叫化子不會說謊言。自從那日被荒野僵死人擊了一掌,傷勢蔓延,不支病倒鎮中,巧遇嶽盟主以及各派高手,他們認出叫化子是毒手瘋丐,九大門派的人,主張讓我病死,伸手不管。但仁慈的嶽盟主卻加以反對,將叫化子一條老命,從鬼門關拖了回來。”

姚秋寒感慨的說道:“岳雲鳳姑娘乃是天下間第一仁慈的人,她現在出來擔任武林盟主,實是武林同道,千萬蒼生之大幸。”

毒手瘋丐突然說道:“姚老弟,叫化子差點忘了,我是奉盟主之命,前來觀中接觸姚老弟,以及探查底細,眼下觀中已被東海龍幫高手佔住,咱們還是趁着柯星元沒到達之前,趕快走。”

話音剛落,突聽一聲陰森森的奸笑傳來,道:“沒有這麼容易,玄都道觀進來容易,出來就比登天還困難了。你等兩人潛伏樹上多時,這件能耐真叫人佩服。”

二人聞聲大驚。擡目看去,只見一個枯瘦矮小的灰衣老者,雙目神光如電,佇立殿前院中。

院子裡除了灰衣老者之外,尚有二十個面貌冰冷,眼神恍似霜刃的黃衣道裝老人。

毒手瘋丐見了衆人,暗叫一聲:“糟了!”運用傳音入密聲音,急道:“姚老弟,你快單獨逃出,我去對付他們。”

姚秋寒運用蟻語傳音工夫,答道:“晚輩不能離開玄都觀,老前輩還是回去覆命要緊。”

這時那灰衣老者,冷煞地喝道:“你們還不下來,難道要老夫上去相請嗎?”

姚秋寒認出灰衣老者,便是東海龍幫的總壇主,當下冷笑一聲,一式“白鶴沖天”,由樹梢上衝躍而起,冉冉飄落下來,毒手瘋丐見姚秋寒現身,也身子一晃,竄出茂密的樹葉,凌空盤旋而下。

兩人這份絕頂輕功,看得灰衣老者臉色微變。當他擡目看清了毒手瘋丐,突然奸笑一聲道:“老夫以爲是誰有這麼大膽子偷窺別人機密,原來是你這個瘋丐,咱們真是冤家路狹,二十餘年前一別,今日又重逢了。”

毒手丐見了灰衣老者,像似一怔,臉上色變。但隨即乾笑道:“海王八,想不到你已加入了東海龍幫……”說着話,他伸手撥開酒葫蘆仰首喝了一口酒,緩緩對他們走去。可是暗地他卻運用傳音入密工夫,急道:“姚老弟,面前灰衣老者,乃是名震四海,被稱海中魔王的海中鷹,此人不但武功奇特,而且善運用謀略,狡獪狠毒,實是武林間一個老魔王,你趕緊到臥龍崗鎮集,告之此魔已在玄都觀……”

姚秋寒聽到“海中鷹”三宇,心神亦是一震,記得恩師秦嶺一劍曾說過:“……武林間功夫最精詣的,要數海中鷹一人,他潛游浩瀚江海,快過遊龜、戰船,能在海底中換氣游泳三日三夜不出水面。”

海中鷹除了擅長游泳之技以外,據說習過佈陣兵法戰術,曾經率領一艘戰船,一夜間擊沉倭寇戰船二十七艘,斃敵數千。

想到此處,擡目打量着這位名噪江海的魔王,只見他五短身材,頜下一撮山羊鬍須,相貌不揚。

“嘿嘿嘿……”海中鷹冷若寒冰的陰笑之聲,喝道:“站住,窮瘋子休想在老夫面前耍花樣,否則老夫立刻下令,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獨手瘋丐目睹姚秋寒沒作逃離此地的打算,尾隨自己身後走來,不禁大急傳音道:“姚老弟快走,此魔投身東海龍幫,可說武林間一大秘密,武林盟中人不知道這消息,可能要處處遭受脅制。”

姚秋寒聽毒手瘋丐語音迫切之狀,本想依他的話,轉念一想,仙穀神醫還在觀中,如何能放得心下,於是答道:“老前輩我決定不走了。”

這時候,海中鷹突然舉手一揮,說道:“十二星壇主將這兩人擒下了。”

語音一落,十二位黃衣道人,倏的身若鬼魅一閃,快逾靈猿,齊齊向二人撲下過去。

他們身法快得簡直使人無法躲避,眨眼間已逼到二人跟前三尺,驀在此時,一聲清朗語音傳來,叫道:“二十二星壇主且慢動手。”

語音傳來,人影閃動,十二個黃衣道人竟然如魔影般,移退到原來位置,一進一退,速度之快,令人看得頭暈目眩。

衆人擡頭望去,道觀大門口,緩緩走來一個身着黑綢長衫,面容清癯,黑髯齊胸的老者。

他赫然是弧星會的千歲君主柯星元。

姚秋寒本來不相信柯星元會是東海龍幫的主人,這時就不得不相信了。

柯星元悠閒地走過來,拂髯笑道:“孤獨兄別來無恙,想不到咱們又見面了。”他的話音略微一頓,哈哈輕笑二聲,又往下接道:“可是,兄弟記得咱們昔年先有約言,孤獨兄已然允諾退出江湖武林,息隱深山大澤。”

毒手丐見到柯星元,臉上肌肉一陣陣痛苦的抽搐,顯然心中情緒,激動至極。

足足過了半盞熱茶時間,他才答道:“不錯,叫化子有過這句承諾,不過……”

柯星元接到:“不過到你武功煉到爐火純青,自信能勝過兄弟的時候,見面時不死不散,是吧?”

毒手瘋丐冷厲長笑,道:“既然已是相遇,咱們就放手幹吧。”

柯星元揮手道:“慢點,昔年約言是說,初次相逢,即刻決斷生死,但今夜兄弟已是跟孤獨兄別後第二次重逢。”

毒手瘋丐冷笑道:“那你要怎麼樣?”

柯星元笑道:“兄弟想要請孤獨兄收回昔年之約。”

毒手瘋丐豪邁的說道:“大丈夫寧爲玉碎不爲瓦全,一言出口,駟馬難追,絕不會收回諾言。”

柯星元微微一笑,道:“孤獨兄既然不收回約言,兄弟就收回約束你出道武林的話。”

毒手瘋丐聽了此話,渾身一陣顫抖,臉上變得鐵青難看,姚秋寒知他此時心中痛苦已極,不禁打破沉默,問道:“你敢是東海龍幫龍頭幫主?”

柯星元一時沒有回答他的問話,緩緩對海中鷹道:“海兄,時間不早了。”

只單這一句話,海中鷹和十二個黃衣遭人,急忙轉身走進香客殿。這時,柯星元方纔轉身輕身笑道:“姚少俠既然知道,何必再問?其實東海龍幫幫主之位,是孤獨兄讓的。”

姚秋寒轉臉望了毒手瘋丐一眼,道:“老前輩此話當真?”

毒手瘋丐默默不語地點着頭。

姚秋寒想到了什麼,問道:“閣下是東海龍幫主人,爲什麼楊妃姬不殺你?”

柯星元道:“姚少俠怎知她不傷害我?”

姚秋寒又問道:“你今夜率領東海龍幫衆高手,佔據玄都道觀,是要幹什麼?”

毒手瘋丐冷哼一聲,道:“姚老弟勿信他滿口胡言。”

柯星元笑道:“信不信由你,我之忠誠,日月可爲之共鑑。”

姚秋寒道:“在下有很多不明之事,請教閣下,不知能否相告?”

柯星元拂髯一笑,道:“我樂意答覆所知一切。”

姚秋寒沉聲道:“首先在下要知你是好人抑或壞人?”

柯星元尚未答言,毒手瘋丐已經接道:“姚老弟,我告訴你,他是位處心積慮,心懷叵測,僞善假仁,殺人不需自己動手的人。”

柯星元微微一笑置之,擡頭望了一下滿天星辰,緩緩說道:“南宮琪美快到了,兩人請上原來棲身的古鬆吧。”

毒手丐孤獨飛,怪聲怪笑道:“這熱鬧不是好看的,叫化子平生最怕鬼,姚老弟我看咱們還是趁早離開此地爲妙。”

柯星元笑道:“孤獨兄要走悉聽尊便。”

姚秋寒這時運用蟻語傳音對獨手丐說道:“老前輩,仙穀神醫現在玄都觀中,雖然身處機關密室中,但萬一被人尋着,恐怕危及神醫生命,晚輩留此,一方面可以探查柯星元之虛實,二則可以兼顧皇甫神醫,老前輩回去告知嶽盟主。”

毒手瘋丐也用傳音入密功夫說道:“姚老弟,你不知柯星元的爲人,現在不走,以後定然走不了的。玄都道觀已被東海龍幫搶先一步佔據,皇甫神醫身陷此地,雖是危險,但據李超逸回報,他似乎服下藥物,隱藏機關中,縱是被人發現,也不會危害到他生命安全。”

姚秋寒堅決地說道:“老前輩,我不打算離此,要走你快走吧!”

毒手瘋丐道:“姚老弟不走,叫化子也就跟着你不走了。”

柯星元見兩人嘴脣掀動,卻沒有發出聲音,知道運用傳音入密功夫談話,當下呵呵一陣輕笑,道:“姚老弟,老朽如果要傷害你,早在昨夜就讓你死在楊妃姬手下了。”

姚秋寒聞言心中一動,道:“閣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記得你並沒插手幫助在下啊?”

柯星元拂髯笑道:“姚老弟被楊妃姬伏魔血影擊傷,是怎麼醒轉過來的?”

姚秋寒驚愕道:“那沒現身的奇人是你?”

柯星元呵呵笑道:“不然還有誰會助你們?”

毒手瘋丐冷屑罵:“天曉得柯星元會生出仁慈之心助人。”

姚秋寒嘆道:“孤獨老前輩,昨晚在下……”

毒手瘋丐揮手打斷了他下面的話,道:“化子知道了,李超逸已全部敘述過,但叫化子認識的柯星元可沒有這種慈悲心腸。”

柯星元緩緩說道:“行善不要爲人知,這才真正行善。

孤獨兄誤會老朽已深,並非兄弟一言兩語,能夠解釋得清楚。”

姚秋寒輕輕嘆道:“閣下爲什麼要救我們?”

柯星元道:“姚老弟和那李超逸,可說老朽平生僅見的兩朵武林奇葩。如果那樣死在楊妃姬手下,着實是武林間莫大損失。”

姚秋寒嘆道:“如果不是閣下說出,在下等真還不知爲尊駕所救。”

柯星元笑道:“順水推舟,舉手之勞,姚老弟大可不必掛懷了。”

姚秋寒道:“武林道上,講究恩怨分明,有日在下定當報答昨夜相救之恩。”

柯星元道:“時間差不多了,南宮琪美一到,可能要發生流血爭鬥,兩位請走避旁觀。”

語音剛落,突聽一陣急促的鐵蹄聲敲破死寂的荒野,遙遙傳來一絲尖細冗長的語音,喊道:“公主駕到”

馬蹄聲來得很快,那語聲拖曳很長,所以聲音一落,兩匹奔行的快馬,已到達玄都觀大門之前。

姚秋寒和毒手瘋丐,快了他們一步,閃身躲在花叢暗影處。遙遙可見馬背上騎士,是兩個身着黑色披風的綵衣大漢,姚秋寒認識他們便是南宮琪美的綵衣衛士,孤星會的三十九醜。

觀前庭院靜悄悄站立着柯星元,兩位綵衣衛士見了他,翻身躍下馬背,右邊那人恭聲說道:“南宮公主馬上就到。”

柯星元淡淡道:“多少衛土?”

那人道:“貼身綵衣七衛士。”

柯星元揮手道:“你們快回身迎接,免得她生疑。”

兩位黑衣披風綵衣衛士,躬身後退,敏捷的翻上馬背,又聯袂馳去。

由這一陣談話之中,顯然那兩個先鋒衛士,是背叛南宮琪美,忠於柯星元的。

毒手瘋丐輕輕一拉姚秋寒衣角,道:“南宮琪美今日要落在柯星元手中了。”

姚秋寒道:“他們互相爭權殘殺,對中原武林盟愈是有利。”

毒手瘋丐道:“叫化子擔心咱們永遠走不出玄都觀了。”

姚秋寒道:“晚輩覺得柯星元對咱們,沒有着惡意。”

毒手瘋丐似乎要說什麼,但這時觀外又傳來一陣陣“得得得得”馬蹄聲,先前那兩個黑色披風騎土又出現在大門前木橋上。

二騎之後,六匹蒙古種黃騾大馬,分作左右護衛着一頂銀白色彩轎,由八個健壯婦女擡着,轎後又殿後一個騎士。

“啓稟千歲君主,南宮公主駕到。”

前面名黑色披風衛士,齊齊高聲唱着,放騎輕緩步入觀門。

柯星元遙遙躬身對那頂銀白花彩轎施禮,道:“千歲君主恭候南宮公主。”

這時候九匹駿騎齊齊停步,彩轎已停在道觀門前。

轎內的南宮琪美道:“柯伯伯免禮,怎麼這麼寧靜?”

柯星元朗聲道:“公主性喜寧靜,道觀中道士已迴避。”

轎內的南宮琪美,這時突又變一種嬌脆的聲音,道:“你當知道我喜歡白天,厭惡黑夜。”

柯星元道:“一切遵照公主喜愛。”

只聽內裡一人應道:“佈置妥當了。”

“了”字一落,殿中火光亂閃,燈火輝煌,片刻間一片通明。但奇怪的,殿中卻不見半個人影。

姚秋寒和毒手瘋丐見殿內燈火一亮,兩人趕忙將頭縮在花叢之中,但聽轎內南宮琪美嬌聲問道:“千歲君主在殿內佈置了什麼?”

柯星元道:“公主自幼敬愛神明,老朽已命觀中道士,佈置香客殿,讓公主燒香膜拜。”

轎內南宮琪美又問道:“殿中有人點燈,怎麼不見道人?”

柯星元道:“公主乃金枝玉葉之身,老朽已嚴厲吩咐殿中道人不準瞧看,自然不敢現身瞧看公主玉容。”

轎中南宮琪美像似沉吟有頃,方纔叫道:“入殿。”

柯星元接着叫道:“公主入殿,一律迴避……”

只見各衛士迅速的下了坐騎,那七個護轎衛士將馬交給先頭兩人,八個壯婦擡着白色彩轎在七個綵衣衛士護送之下,直向石階走上,頃刻間,花轎已入了殿門。

姚秋寒和毒手丐,這時轉頭向窗口望去,但殿中十二個青衣道人齊齊拜伏地上,垂下頭去。

殿中燈光輝煌,神案香菸嫋嫋,殿中地毯鋪地,一直沿着香案之前,花轎、衛士直入大殿。

只聽毒手瘋丐低聲說道:“南宮琪美已中了埋伏……”

一語未完,庭院中人影幢幢,腳步聲紛沓傳來,兩人轉首看去,不禁嚇了一跳。

原來在這瞬間,姚秋寒和毒手丐的身後,站定了七個手持明晃晃長矛道士,殿門口一直到觀門前,刀槍劍戟佇立了四十餘個道人。

殿中響起南宮琪美的淒厲刺耳的叫聲。

“呵呵呵呵……”一陣豪壯凌雲,震耳欲聾的長笑聲。

笑聲一落,柯星元臉色一變,那滿面諛諂之色,倏變得嚴厲肅穆,緩緩說道:“南宮公主,這些人全是東海龍幫的弟子,外面的人是本幫四十九傑,殿中十二人,乃是本幫十二星壇主……”

姚秋寒不顧後面七個持矛道人,轉頭向殿內看去,只見花轎停在殿中央,七個綵衣衛士長劍出鞘護住花轎,本來拜伏地上的十二個道人,這時齊齊站了起來,其中竟有兩個殘廢老人。

但聽柯星元語聲頓了一頓,繼續說道:“眼下你們已經被重重包圍,不管你們是什麼人,也難逃出玄都觀一步了。”

花轎中南宮琪美,似乎非常鎮靜,抑或在思索着什麼對策,一直沉默,不再聽聞聲音。

“你們兩位過來,還呆在那邊幹什麼?”

環圍着姚秋寒和毒手瘋丐的七個道入,一個領頭的陰氣森森的說着。

毒手瘋丐唧唧怪笑一聲,仰頭喝了一口酒,罵道:“老叫化久未走動,黃狐山精也會作怪。”

“怪”字一落,毒手瘋丐嘴巴一張,一股白光疾如箭雨噴射了出來。

一聲慘叫傳出,那個說話的道人首當其衝,胸口被那股白光打中,摔出三四步。

“嘩啦嘩啦!”一陣急影,白光灑落地上,酒氣沖鼻,顯然那白光是一道酒箭。

一陣大喝,六支長矛,快捷如電,分向兩人刺來。

姚秋寒見毒手瘋丐已傷了人,非動手不可,當下欺身過來,揮掌一掃,一股潛力,逼開六支長矛,提高聲音喝道:“你等要動手,可恕我辣手傷人。”

顯然姚秋寒是說給殿內的柯墾元聽的,毒手瘋丐此時巳迎腳一拳,向-個持長矛道人猛擊過去。

“住手!”殿中傳出柯星元的喝聲。

“海龍四十九傑接兩位客人進來。”

這六個持長矛道人,似乎功夫皆不錯,剛纔一個因出其不意被毒手瘋丐酒箭擊中要害,此時孤獨飛一拳攻過去,卻被六支長矛逼退開去,齊時收矛站立一旁。

那被酒箭擊倒地上的道人,此刻由地上掙扎站了起來,應道:“遵命!”他嘴角帶箭血絲,苦笑道:“那兩位原來是幫主賓客,剛纔冒犯之處,敬請多多原諒。”說着,恭恭敬敬向兩人施禮。

姚秋寒看到這種情形,感到非常抱歉,忙拱手道:“哪裡,哪裡,咱們等得罪之處,才請閣下等寬宏。”

他舉步直向香客殿走去,毒手瘋丐急叫道:“姚老弟不要踏入險地。”

姚秋寒回頭笑道:“老前輩,在下想要瞻仰瞻仰南宮琪美風采,香客殿縱然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進去看看。”

此刻殿中燈火通明,劍拔弩張,靜得金針落地可聞。兩人走進殿門,只聽柯星元捋髯含笑點頭道:“兩位請旁立一側觀看,縱然殿內發生什麼驚人變動,也不會危及二位。”

這幾句話,含隱地說出殿中將會發生一場爭鬥,只要兩人不插手幫助南宮琪美,東海龍幫的人絕不會爲難他們。

姚秋寒微微一笑,站在殿側一旁,靜觀變化,毒手瘋丐也站在肩側。

驀聽轎中響起一縷酷似冰夭雪地裡吹起來的陰風一般的笑聲,道:“柯伯伯,你背叛了孤星會。”

柯星元緩緩說道:“老朽向來忠心孤星會,從來無心背叛。”

南宮琪美道:“不然你私自調動這麼多人手,設下陷井爲難本公主,豈不是存心謀叛?”

柯星元突然手指那十二個道人,說道:“現在老朽請公主看看這十二位本幫星壇主,是些什麼人?”

語音一落,那佇立四周的道人,齊齊將身上的道袍脫了下來,恢復他們衣着。

只見他們服裝五花八門,肥瘦矮胖,參差不齊,但各人同樣都是上了五旬的老人。

“十二星神?”

護守花轎的七位彩農衛士,脫口驚呼着。

姚秋寒似乎也發現了一個隱秘,原來十二個老人之中,兩個斷腿缺臂的怪老者,竟然是在武磯堡中偷襲自己的天殘地缺雙怪。

柯星元呵呵一聲笑道:“不錯,他們就是孤星會中的十二星神。”

花轎中南宮琪美,冷冷道:“沒想到十二星神,完全爲你效命。”

柯星元笑道:“他們忠於狐星會,自從會主亡故,會中流離失散,他們不時跟老朽表達着重整孤星會的願望。”

南宮琪美輕哼了一聲,道:“柯伯伯,你不必轉彎抹角了,今夜爲難我存心怎樣?”

柯星元道:“老朽不會加害公主,只要請公主講解一下那支‘孤星會’的神秘,以及請公主服從孤星會的號令。”

南宮琪美淡淡道:“本公主如拒絕呢?”

柯星元笑道:“公主若拒絕的話,勿怪老朽不念舊情,施以手段逼迫公主就範。”

南宮琪美突然冷厲地長笑一聲,緩緩由轎中走了出來。

她笑聲恍似夜嫋嘶啼,巫峽猿鳴,狼嚎鬼號,刺耳難聽至極。

熊熊燈火,似乎爲她走出轎外,颳起一陣陰風,燭影搖紅,暗了一暗,重複通明。

南宮琪美的面貌,果然如在同江邊小廟之前所見那般奇醜,身着華麗衣衫,臉上凸凹不平,青黑白紅紫藍,鷹鼻獅嘴,鼠眼,吊肩,雙手指胛如鉤,但奇怪的,指甲以上的手指掌腕,卻雪白瑩玉。

姚秋寒怔了怔,再仔細由腳到頭看了一片,她真是醜得令人寒悚。可是他想不出她的身段苗條玲瓏,麗姿風生。

南宮琪美笑聲一落,嘴脣輕啓,一縷語音,宛如黃鶯嬌啼,清悅美妙,緩緩說道:“柯伯伯,我勸你趕緊打消原意,或者本公主一聲令下,東海龍幫一百零八個香主,海龍四十九傑和你等十二星神,無一倖免,死無葬身之地。”

這番話說得非常驚人,卻顯得有些危言聳聽。

柯星元呵呵長笑兩聲,道:“公主機智聰明,老朽從來未敢忽視,可是公主就是過於養成傲性,忽略老夫的存在。”

“你存在就能威協我嗎?叛我者死,柯伯伯就等待死神降臨吧!”

柯星元倏地笑容一收,道:“公主派了紀英奇在玄都觀中埋藏的炸藥,老朽早已知道,命人清除去了那些炸藥。公主利用仙穀神醫爲餌,引動各派高手趕至玄都觀,然後一舉毀滅武林各派高手的陰謀計劃,也就此煙消雲散。”

這些活,聽得姚秋寒暗自震驚不已,若非柯星元道破,作夢也沒想到南宮琪美早在觀中埋置了大量炸藥,存心炸殺玄都觀中的武林高手。

南宮琪美聽了柯星元的話,似乎怔了一怔,道:“你怎麼知道這事?”

柯星元笑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公主自認機智過人,料事如神,但天下間似乎有人棋高你一着。”

南宮琪美冷冷道:“你這樣就能威脅我嗎?”

柯星元道:“龜已入瓦罐之中,插翼也難飛。”

南宮琪美淡淡道:“紀英奇、鬼儒士、南極仙翁等人,可能快到玄都現了。”

柯星元笑道:“他們前去引誘武林盟的人到達玄都觀,武林盟的人並非傻瓜,紀英奇等不會在三更之前到達玄都觀,何況公主已在我掌中,老朽可以取出公主的令箭傳令他們,讓你的忠心奴僕到達不了玄都現。”

姚秋寒聽得心頭一動,朗聲問道:“柯幫主,神鵰俠等人在向武林盟中人,施展什麼詭計?”

柯星元望了姚秋寒一眼,道:“大舉毀滅武林盟高手勾當。”

姚秋寒道:“恕在下愚笨,不懂幫主言下含意,請解釋清楚一點。”

柯星元笑道:“南宮公主已落入老朽掌中,陰謀詭計難以得逞,姚老弟不必擔心。”

姚秋寒知道他推辭不說,正待加以追問,突然聽到南宮琪美冷澀罵道:“真是無恥,滿口胡言,含血噴人,差點我被你唬住了。”

柯星元倏地臉色一沉,說道:“公主尚請三思,是不是答應解說“孤星令”秘密,或者老朽只有得罪公主了,先將隨行的人毀去。”

南宮琪美突然對七位綵衣衛士,喝道:“你們將劍收了。”

那些綵衣衛始終長劍出鞘,嚴陣以待,護住南宮琪美,聞言緩緩將劍入鞘。

柯星元微微一笑,道:“你們人數寡少,動手有如卵擊石,若乖乖聽老朽吩咐,看在同是孤星會嫡系之情,尚可留你們生命退路。”

南宮琪美冷冷道:“孤星令在哪裡,你拿山來讓我看看。”

柯星元輕笑一聲,道:“孤星令乃是孤星會之寶,歷代會主都難以窺出‘令’中之秘,會主縱然已得令尊啓示奧秘,但要講出全盤機密,並非一時兩刻之間之事。所以,老朽早巳命人佈置一個清靜幽雅院室,供公主研悟奧秘。”

姚秋寒和毒丐在旁側聽了這麼久,隱隱知道柯星元埋伏人手擒捉南宮琪美,目的是要她代解釋出孤星令秘密。

但孤星令倒底是蘊藏了什麼秘密,兩人心中一片模糊,不過這時候,姚秋寒腦海裡很快憶起武璣堡主,滄海一劍嶽坤玄中了梅華君“鶴頂紅香毒”臨死前,說出那段有關孤星令的事情……。

嶽坤玄說:“孤星令乃是孤星會主掌門信物,最重要的是那孤星令牽帶着一段武林機密……”他囑咐自己勿將孤星令落到楊妃姬手中,但因梅華君和自己在武磯堡中同時遭受天殘地缺雙怪暗算,致使孤星令輾轉落到柯星元手裡……。

姚秋寒對於孤星令,有着好奇心存在,此時又不便出口追詢,驀在此時,姚秋寒耳際間聞聽到一縷嬌脆冰冷的語音,說道:“你要知武林間一件重大機密,今夜三更或明夜三更,前來會我。”

姚秋寒聞聲臉色驟變,這縷語音顯然是南宮琪美對自己說的,但她爲何知道我正想着此事。

想着,不禁擡頭望去,只見南宮琪美的眼光,正投在自己身上,四日空投,姚秋寒心頭又是一震

他覺得她的眼光,似乎充滿一股神秘力量,使人難以抗拒她的話,驀聽柯星元輕聲笑道:

“公主既然已答應,免去一場流血干戈,眼下請移駕到僻靜幽室。”

說着,他雙手合掌,輕輕擊了三下,後殿裡走出那個總壇主海中鷹,以及另外四個黃衣道人。

海中鷹幹聲笑道:“公主請隨老夫過去。”

南宮琪美轉身走進花轎,八個壯婦擡起轎來,突聽海中鷹面對七個綵衣衛土,說道:

“你們七人請隨老夫屬下到別處院室休息,八位壯婦要侍候公主,可以跟隨公主身側。”

突聽南宮琪美在轎中說道:“他們七人數年來,始終沒有離開過我寸步,你們要攔阻他們跟我同去,可能要發生一番屠殺。”

果然七個綵衣衛士,臉上泛怒,長劍出鞘護守轎側四周。

驀地聽到柯星元喝道:“十二星壇主,快守住門口,他們要闖出去……”

語音未落,綵衣衛士七柄長劍,分護花轎七個角落,八個壯婦擡轎,突然迴轉過來,一陣喊殺聲響起,一頂花轎在一片劍影光幕護送下,直對殿門口旋轉衝去,威勢有如雷霆萬鉤,快捷無倫。

十二位星壇主聽到柯星元喝聲,人影閃動,三四個人動作梢快攔截過去,但那頂花轎,此刻已變成一片劍山,無隙可擊,他們反被逼得終身暴退開去。

眨眼間,整頂花轎已衝到殿門口,倏地一陣吶喊,道:“退去!”

殿門口海龍四十九傑,有十八個人手持長矛,急涌過來第一撥的九個人,長矛並舉刺了過來。

大殿門口寬不過六尺,似乎不能容納整個花轎七尺方圓旋轉出去,所以花轎停止旋轉,變成四個綵衣衛士,面擋九支長矛,劍矛交觸,響起一陣金鐵大震聲響,花轎仍然衝出去。

就這一頓工夫,柯星元縱身一陣大笑,袍袖拂處,一陣勁風捲出,殿中二十四支巨燭光焰,立時搖曳熄滅,滿殿變成一片漆黑。

昏暗之中,精光電掣,劍風似輪,掌勁呼嘯。

呼喝,辱罵。

慘嗥,厲叫。

交織成一片驚天動地的雜亂聲響。

不過是剎那工夫的事,一切靜止了,殿中重新燃起燭光,但一切已經變了。

滿殿鮮血淋漓,橫屍滿地,轎碎肢散,羣屍首之中,站着那個神秘的奇醜公主。

wWW ◆ttκΛ n ◆C〇 她呆呆出神望着八個壯婦,肢殘腸流,七個綵衣衛士,頭飛腦碎,觸目悽慘,不忍卒睹。

殿中十二個煞星神,面無一絲表情,仁立一側,柯星元卻拂髯微笑,似乎不被這場驟變所驚動。

姚秋寒和毒手瘋丐看得目瞪口呆,他們感到那十二隻星神,個個宛如凶神惡煞,武功高奇得驚人。

“柯伯伯今夜你殺了十六人,後日我要你們東海龍幫數以千計的人,還我這筆血債。”

南宮琪美眼神中,充滿無比怨毒,咬牙切齒地說着。

“呵呵呵呵……”柯星元仰首發出一聲震耳笑聲,道:“好說,好說,東海龍幫敢殺他們,當然膽敢接受公主索取血債。”

南宮琪美怨聲道:“柯伯伯,咱們走着瞧!”

柯星元道:“閒話少說,公主請隨海總壇主去靜室休息。”

南宮琪美楚楚蓮步,搖曳生姿,默默不語地緊隨海中鷹向後殿走去。

柯星元拂髯微笑,抱拳拱手對十二星壇主說道:“十二星神武功絲毫不見稍退,老朽有衆星神鼎扶,孤星會指日可復會,眼下請各星神前去休息。”

十二星神面色冰冷,不言一語,魚貫緊髓南宮琪美之後走去。

“來人將屍首血跡打掃清潔。”

喝聲中,後殿奔出幾個黃衣緊裝大漢,躬身對柯星元施禮後,立刻前去清理屍首。

柯星元有條序的吩咐完畢,緩緩走到姚秋寒跟前,微微一笑,道:“姚老弟,請隨老朽到裡面一敘。”

說着,他不管姚秋寒答應與否,舉步向後殿右側一道圓門走去,姚秋寒舉步尾隨,突聽毒手瘋丐叫道:“柯星元慢走!”

柯星元突然停步回首說道:“孤獨兄有什麼事?”

毒手瘋丐道:“你打算如何計算姚少俠?”

柯星元臉色一沉,道:“孤獨兄怎麼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孤獨兄老是視我如蛇蠍,不妨儘速離去爲妙。”

毒手丐突然厲聲一笑,道:“柯星元,咱們十數年前曾經有約在先,見面時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柯星元淡淡道:“孤獨兄敢是不收回約言?”

毒手瘋丐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迫。”微微一頓,接道:“不過在尚未動手之前,老叫化要你先讓姚少俠離開這裡。”說罷,轉頭對姚秋寒說道:“姚老弟,叫化子請你速離此地.玄都觀已經不是善地。”

姚秋寒聞言心中感慨萬端,毒手瘋丐這般催促自己離此,難道這個柯星元,乃是一位大智若愚,大惡若賢的人嗎?可是仙穀神醫身陷玄都觀中,自己怎能這般離去。念頭轉動間,突聽柯星元點首說:“姚老弟要離去,老朽可沒約束他,但我想先跟他談幾句話。”

姚秋寒沉聲問道:“柯幫主有何教言,在下冼耳恭聽。”

柯星元微微笑道:“此地並非談話之所,請入內一敘。”

姚秋寒突然轉首對毒手瘋丐笑道:“老前輩,在下不是三歲孩童,刀山油鍋,龍潭虎穴,晚輩來去自如,老前輩還是先回去覆命要緊。”

他這些活,非常明顯說出自己不用毒手瘋丐擔心,柯星元要計算他,他不會是容易受騙的人。

頭飛腦碎,觸目悽慘,不忍卒睹。

殿中十二個煞星神,面無一絲表情,仁立一側,柯星元卻拂髯微笑,似乎不被這場驟變所驚動。

姚秋寒和毒手瘋丐看得目瞪口呆,他們感到那十二隻星神,個個宛如凶神惡煞,武功高奇得驚人。

“柯伯伯今夜你殺了十六人,後日我要你們東海龍幫數以千計的人,還我這筆血債。”

南宮琪美眼神中,充滿無比怨毒,咬牙切齒地說着。

“呵呵呵呵……”柯星元仰首發出一聲震耳笑聲,道:“好說,好說,東海龍幫敢殺他們,當然膽敢接受公主索取血債。”

南宮琪美怨聲道:“柯伯伯,咱們走着瞧!”

柯星元道:“閒話少說,公主請隨海總壇主去靜室休息。”

南宮琪美楚楚蓮步,搖曳生姿,默默不語地緊隨海中鷹向後殿走去。

柯星元拂髯微笑,抱拳拱手對十二星壇主說道:“十二星神武功絲毫不見稍退,老朽有衆星神鼎扶,孤星會指日可復會,眼下請各星神前去休息。”

十二星神面色冰冷,不言一語,魚貫緊髓南宮琪美之後走去。

“來人將屍首血跡打掃清潔。”

喝聲中,後殿奔出幾個黃衣緊裝大漢,躬身對柯星元施禮後,立刻前去清理屍首。

柯星元有條序的吩咐完畢,緩緩走到姚秋寒跟前,微微一笑,道:“姚老弟,請隨老朽到裡面一敘。”

說着,他不管姚秋寒答應與否,舉步向後殿右側一道圓門走去,姚秋寒舉步尾隨,突聽毒手瘋丐叫道:“柯星元慢走!”

柯星元突然停步回首說道:“孤獨兄有什麼事?”

毒手瘋丐道:“你打算如何計算姚少俠?”

柯星元臉色一沉,道:“孤獨兄怎麼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孤獨兄老是視我如蛇蠍,不妨儘速離去爲妙。”

毒手丐突然厲聲一笑,道:“柯星元,咱們十數年前曾經有約在先,見面時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柯星元淡淡道:“孤獨兄敢是不收回約言?”

毒手瘋丐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迫。”微微一頓,接道:“不過在尚未動手之前,老叫化要你先讓姚少俠離開這裡。”說罷,轉頭對姚秋寒說道:“姚老弟,叫化子請你速離此地.玄都觀已經不是善地。”

姚秋寒聞言心中感慨萬端,毒手瘋丐這般催促自己離此,難道這個柯星元,乃是一位大智若愚,大惡若賢的人嗎?可是仙穀神醫身陷玄都觀中,自己怎能這般離去。念頭轉動間,突聽柯星元點首說:“姚老弟要離去,老朽可沒約束他,但我想先跟他談幾句話。”

姚秋寒沉聲問道:“柯幫主有何教言,在下冼耳恭聽。”

柯星元微微笑道:“此地並非談話之所,請入內一敘。”

姚秋寒突然轉首對毒手瘋丐笑道:“老前輩,在下不是三歲孩童,刀山油鍋,龍潭虎穴,晚輩來去自如,老前輩還是先回去覆命要緊。”

他這些活,非常明顯說出自己不用毒手瘋丐擔心,柯星元要計算他,他不會是容易受騙的人。

說着,姚秋寒隨着柯星元走出後殿圓門,但聽毒手瘋丐嘆息了一聲,高聲說道:“姚老弟請自小心,叫化子先走一步了。”

突聽柯星元在前途朗聲說道:“孤獨兄離去後,勿再擅入玄都觀,或者老朽不擔保你的安全。”

姚秋寒尾隨柯星元之後,走過三四重院落,來到一所翠竹矮鬆環繞的獨立院落,只見裡面燭影通明,十二個眉清目秀的女童,排列在院中迎接,齊聲道:“紅花女恭迎義父!”

柯星元揮手笑道:“你們快入內奉命接待貴客。”

十二個垂髻紅衣女童,微微福了一福,轉身向室內走進,姚秋寒眼見諸女步伐輕靈、敏捷,不禁心神一震,暗道:“她們好象各自身負絕頂輕功……”

正要仔細打量她們,諸女童已經走進室內,消失影蹤,突聽柯星元低聲說道:“姚老弟,她們皆是老朽的義女,老朽共有三十六位義女……”

一句話未完,兩人踏步跨上院室石階,姚秋寒擡頭一瞧,愕然停步。

原來裡面是一座客廳,燈火輝煌,美女羅列,不下二十幾個,身着各色服裝,紅、藍、白、黑、紫、黃,鮮豔刺目個個垂首,狀極恭謹,柯星元大步而入,輕聲笑道:“她們就是二十四個仙女個個嬌美如花,天香國色,但卻聖潔無疵,宛若天仙。”

姚秋寒突然險色一整,朗聲道:“柯幫主不是說,要談的話,不容旁人吵雜,如何領在下……”

柯星元呵呵呵一陣輕笑,打斷他下面的語音,道:“她們皆是老朽義女,生平孝順效忠,咱們在此談話,絕不會讓局外聽去,請……姚老弟請進。”

他已經擺手請姚秋寒進入。

姚秋寒一整面容,大步走進,就在他腳步剛踏入一步,所有垂首的女子,忽的一齊擡起頭來,對着姚秋寒嫣然一笑。

這下擡首微笑,姚秋寒看得呆了一呆,發覺這些女子,個個容色絕世,櫻脣輕啓,笑容如花,眉目傳惰,媚態橫生,風情撩人,姚秋寒真的感到進了衆香國之中,不自禁心神搖盪起來。

姚秋寒臉驟變,趕忙運氣調息,儘量保持心內平靜,目無旁視,走到廳中央落坐。

就在這時候,二十四個美女緩緩移動腳步,將整座客廳圍滿了。

接着,內室中一陣紅鸞彩動,十二個垂髻女童,手中各捧一個茶盤,盤上一隻陶瓷小杯,捧到兩人跟前,齊聲說:“義父用茶,貴客用茶!”

姚秋寒此刻真不知柯星元在擺佈什麼詭計花樣,他擡手接過一個垂髻女童盤上茶杯,只見杯中水色呈暗綠,怔了一怔,暗道:“會不會是毒藥?”

但見柯星元取杯在手,一飲而盡,笑道:“這是大雪山千年雪蓮子釀製的茶水,飲下之後,不但功能提神助氣,更能解降百日毒,姚老弟請品茗一下便知。”

姚秋寒一笑,端茶一品,只覺入口清涼,芳香撲鼻,於是放心-飲而盡。

但聽柯星元拂髯輕笑,道:“姚老弟,膽子很大,若這是一杯特製的慢性毒藥,老弟不是已受了老朽暗算嗎?”

姚秋寒眉頭一皺,道:“柯幫主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

柯星元輕笑一聲,道:“姚老弟不要心急,老朽若要暗算你,早已下了毒手……”

姚秋寒朗聲問道:“柯幫主有什麼話說,請快直言。”

柯星元笑道:“老朽要請教姚老弟,皇甫珠璣是否已死?”

姚秋寒吃了一驚,道:“你見過他了嗎?”

柯星元搖頭笑道:“沒有,但我已知他飲食斷絕,面若死灰,氣機已斷。”

姚秋寒應道:“這樣就是了,柯幫主爲什麼又要問他生死?”

他嘴裡說着,心中卻急速忖道:柯星元怎麼知道仙穀神醫這些情況?……

柯星元望了姚秋寒一眼,說道:“不過,老朽不信仙穀神醫那般死去,顯然他是服下一種藥物,讓人認爲他已死,其實還生存在人世。……”

姚秋寒這一驚非同小可,萬沒想到他會知道皇甫珠璣沒死之秘,自己是否要坦白承認?

但聽柯星元長長嘆息了一聲,道:“姚老弟可能知道老朽中了楊妃姬暗算,奇毒潛伏體中,性命危在旦夕,當今天下間唯一能解楊妃姬調製毒藥的人,便是仙穀神醫皇甫珠璣,姚老弟大概已知老朽活意了吧?”

姚秋寒沉吟了良久,才道:“不錯,仙穀神醫尚未死去,但近日間不會醒轉過來。”

柯星元道:“老朽要問姚老弟的,便是欲知他何時能甦醒?”

姚秋寒搖頭道:“這個恕難奉告,但閣下所中的毒素,如果遲到仙穀神醫醒轉後沒發作,我答應仙穀神醫臺替你療治奇毒。”

柯星元仰首嘆道:“楊妃姬向來施毒,發作期限,急性的,瞬息致命,慢性的,分爲三日,七日,以及百日之限……”

姚秋寒問道:“閣下可知中了幾日發作毒物?”

柯星元緩緩說道:“是七日大限,至今過了一日。”

姚秋寒聞言,臉色微變,暗暗忖道:“皇甫珠璣自從服下冬眠一月還魂丹,至今已過九日,他還要二十一日的昏迷,方纔會醒轉過來,柯星元所中毒物發作時刻,就只有七日,怎能救他呢?”

姚秋寒問道:“你能遲延發作朋限嗎?”

柯星元搖頭嘆道:“不能!……唉,其實老朽對於‘死’字,並不覺得可怕,不過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東海龍幫的基業,老朽打算在這短短六日期限,尋找個能夠接替東海龍幫主之位的人,憑良心而言,我已選中了姚老弟。”

姚秋寒笑道:“晚輩何德何能,膽敢接受東海龍幫幫主之位,柯幫主還是另選賢能吧!”

柯星元嘆道:“姚老弟如執意不肯接受幫主職位,老朽就要以六日有限生命,盡能力消去武林動亂。不瞞姚老弟,我眼下先一步佔據玄都道觀,就是伏下這-着殺機,但以東海幫之力,恐難對付楊妃姬和南宮琪美的人手……

“因此,老朽有一事想借重姚老弟,能夠帶武林盟的人,進駐玄都道觀援助老夫一臂。”

姚秋寒聽了這翻話,心中大喜,眼下仙穀神醫處身觀中,正感無力援救,柯星元若真心要借武林盟的人力,進駐玄都觀,便可輕而易舉援救仙穀神醫脫險。於是,朗聲說道:“只要柯幫主的話,是由衷之言,晚輩會竭盡所能,幫助東海龍幫抗拒楊妃姬和南宮琪美兩派的人。”

柯星元淒涼一笑,道:“姚老弟俠骨熱情,老朽非常歡喜,但是武林盟主中有位毒手瘋丐,諒這件事定然難以如願。……唉!一舉掃蕩妖魔奸邪,就只在玄都觀中一場血戰,如果東海龍幫被毀去,武林盟勢難抵禦戮心劍門和南宮琪美爲首的一派的人。”

姚秋寒朗聲道:“柯幫主放心,武林盟發號施號決策,完全在盟主一人,晚輩自信可以央求盟主同意,帶高手進駐玄都觀。”

柯星元點首道:“既然老弟鄭重承諾,老朽心已能安,眼下夜闌已深,本不該再勞動姚老弟,但此事急如星火,老朽想請老弟即刻動身,趕去辦妥這任務。”

姚秋寒站起身子,說道:“事急如星火,刻不容緩,晚輩即時去見武林盟主。”

“慢點!”

柯星元叫道,緩緩由杯中取出一塊三角銅牌,說道:“這是本幫幫主信物‘海龍令’眼下玄都道觀警衛森嚴,飛鳥難渡,姚老弟要出去,就帶着此牌,或者恐要發生不愉快衝突。”

姚秋寒伸手接過那塊銅牌,只見正面雕着一條騰海神龍,栩栩如生,反面刻着:“晦龍令”三字。

“多謝幫主關照,在下走了。”

姚秋寒不再答話,很快走出客廳,獨自離去。這時候客廳中多了灰衣老者,臉上掛着一絲得意的冷笑,道:“幫主這一計,定然使武林盟的人,全軍覆沒。”

姚秋寒走出客廳,倏然想起南宮琪美三更約會之事,他利用“海龍令”騙過了守衛在南宮琪美門前的三個黃衣道人。

並對他們說:“我是幫主特派的密使,是去會南宮琪美的,這個行動連海中鷹也不曉得,不要走漏涓息,否則幫主怪罪下來,將你等斬頭。”

姚秋寒說得非常機智聰明,他想:自己前去見南宮琪美,這時雖有“晦龍令”能得進入,但難保這事被傳出去,所以拿話說這事連海中鷹也不曉得,乃是柯星元特派的密使。

姚秋寒沉聲道:“快前面帶路,凡是這邊守衛的人,都要轉告不得說出幫主派密使前去,知道嗎?”

“知道知道,謹尊令諭”

三個黃衣道人很快分出二人,直對院落四周守衛傳出口訊,另一人帶着姚秋寒走過一片黑漆漆密林,來到一座精緻小院面前。

姚秋寒眼見院中沒有半絲燈光,不禁沉聲問道:“她在裡面嗎?”

這個道人敢就是這邊守衛的首領,恭聲答道:“屬下自從被派擔任此職務,一個時辰以來,從未敢擅自離開一步,她絕不會走離一步。”

桃秋寒語音稍見緩和,點頭說道:“好了!海總壇主已吩咐過你們,不可誤進院牆一步衛士全部護守環繞密林之中,你快去擔任職務。”

這位道人道聲:“是!”正要轉身離開,突聽姚秋寒叫道:“慢點。”

那道人縮頭縮尾的轉身回頭,問道:“幫主密使還有什麼吩咐?”

姚秋寒冷冷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屬於哪一堂的人?

本密使回去謁見幫主,定當報請升你職位。”

那道人本是滿臉懼色,聞言立刻眉飛色舞,恭聲道:“小的是外堂之下香主,第六班頭目陳鴻進,一切靠幫主密使大力栽培了。”’姚秋寒道:“好啦好啦,你快走吧!”

姚秋寒眼見那位陳鴻進走後,舉步悄悄走上石階,逼到窗前,以指甲輕釦彈了三下,說道:“姚秋寒赴公主三更之約。”

語音一落,突聽一陣嬌婉嚶聲傳來,說道:“傻瓜,你還不敢快過來,呆在外面叫什麼?”

姚秋寒被罵,反而呆了一呆,暗忖道:“她怎麼罵我?”

想着,推開虛掩的窗門探頭進去。

只見是一間書房連帶臥室,屋角左側,錦帳低垂,一人擁被而臥,姚秋寒又是一愕,出聲問道:“是南宮公主嗎?”

“不是我還有誰?哪來這麼多廢話。”

姚秋寒爲人光明磊落,眼見室中漆暗,南宮琪美又擁被而臥,道:“男女授受不親,君子不欺暗室。”所以他始終不敢進去,怔愕了片刻,問道:“公主約我,要告知什麼重大機密?”

南宮琪美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四周靜得可聞夜蟲叫聲,風過樹稍天簌嘯音。

姚秋寒等待了良久,不聞答活,說道:“如果公主沒什麼重大秘密相告,在下只得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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