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納是半個高山之子。
凡納的祖輩以前是諾亞公國的一名軍人,祖父在百年前的大戰結束後,就在這邊塞定居下來,開始重操舊業,當起了獵人。
而凡納的父親也遵循着先輩的步伐,在索裡迪納山脈中獨居生活。
期間遇到了凡納的母親,一位高山之子的女子。
父親告訴凡納,他和母親一見鍾情,當晚就進了洞房。
不過凡納對母親的記憶只停留在六歲左右,而且比起溫柔的慈母形象,更多時候是這位母親揹着凡納上山爬樹的記憶。
後來母親離開了,再也見不到了。凡納認爲母親去世了,父親的說辭是她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不過現在凡納知道母親還活着,那是父親一次喝酒喝醉了說漏了嘴。
原來母親是因爲她的部落發生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須回去。凡納理解母親,但不理解爲什麼現在還不回來,都三年了。
而且父親從來不告訴凡納,他的母親到底是屬於那個部落的。
凡納搓了搓自己的小手,山裡的氣溫比山下還低,未待手戴的手馬上就有點紅腫的跡象。
馬上就好了....凡納給自己打氣。他現在正在完成每日的祈禱。父親和母親都信仰着狩獵女神,所以狩獵女神也是凡納的信仰,因爲他根本不瞭解其他的神袛。
偉大的女神啊,請把母親還給我吧。
凡納記得父親說過,是女神帶走了母親,那麼求女神是不是就能把母親要回來?
凡納不知道,因爲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信仰的神袛到底是怎樣的存在,該如何取悅祂才能實現願望?以前母親還在時會告訴凡納一些關於狩獵女神的教義和故事,現在,父親要忙着打獵,而且凡納知道母親走後父親情緒一直很低落,也就沒纏着他討要故事了。
不過現在正是凜冬,食物儲蓄豐富,父親難得可以休息一段時間。
凡納祈禱完畢後,把手心裡的木頭雕像小心翼翼地重新藏到枕頭下。
木頭雕像是一位身穿獸皮的女性形象,渾身充滿野性和獸性,流線性的身材和肌肉蘊含着無盡的活力和爆發性,正是人們理想中的狩獵女神的形象。
這座狩獵女神雕像是凡納母親親手刻給凡納的禮物。起初它並沒有雕刻臉部,還是母親走後,凡納照着記憶中母親當樣子,爲它雕刻的。
父親看到後欲言又止,但最後只是叮囑凡納,不要把雕像給其他人看,會被人認爲褻瀆神靈。
褻瀆神靈?凡納想都沒想過,認爲自己是全世界一等一的虔誠。當然,如果女神真的把母親還給了自己,那自己就是世界第一的虔誠信徒。
凡納走出房間,來到林中小屋的大廳中......與其說大廳,不如說只是一個五十平米的矮小空間,地板和四周的牆壁是用一根根細圓木組合而成的.......大廳中父親正喝着自家釀的果酒,看着窗外。
凡納來到桌邊,也爲自己摻了一杯酒,抿了抿。
雖然凡納才九歲,但已經開始喝酒了。大山裡溼氣寒氣都重,就靠酒暖身子,而且凡納剛結束禱告,正冷着呢。
凡納看了看窗外,只看見一堆樹葉和樹幹,沒瞧見什麼新奇事物。
凡納家的房子是建在樹上的,主基建是一根不知歲月的參天大樹,在樹幹中段挖空一截做固定點,然後用藤蔓和細圓木在相鄰的大樹上相互交叉固定,用空心木頭建房,最後在外面鋪上一成樹葉,若不細看,很難發現樹上竟然還隱藏這麼一處洞天。
凡納:“爹,你看什麼呢?”
凡納父親:“沒什麼。”
“那裡是母親離開的方向嗎?”
“不是,”父親看了看凡納,知道他在想什麼,這小傢伙近期總拐着彎問母親的去處,看來也長大了,開始不安分了:“那是你祖父曾經戰鬥過的地方。”
凡納暗歎糟糕。
父親雖然是個獵人,但總是以祖先的軍人身份而自豪,長長感慨若不是守着凡納這個兒子要養,自己都跑去參軍了。
所以父親人生的一大愛好就是給凡納吹噓祖先的軍旅生活和光榮戰績.....雖然祖先作爲大頭兵,沒什麼好說的,但個體不談可以談集體,談戰役大捷。
有時凡納忍不住懷疑,母親會不會就是忍不住父親這點才離家出走的?
父親談着祖輩將士們的辛苦,爲了保家衛國、開疆擴土是如何的勇敢,獻血與土地的關係是如何的緊密。
然而凡納心不在焉,因爲他已經聽了不下十遍,就差跟着一起背了。
看來母親真有可能是被嘮叨走到....
“哼。”父親瞧着凡納的樣子,很不滿,但也不打算罵他,決定言傳身教:“跟我來。”
“外面冷。”
“你祖父在雪地裡打仗,他們就不怕冷了?少廢話,跟我來。”
凡納低頭跟着父親下了樹屋,寒風吹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然後縮着身子踩在樹葉和白雪混合的泥濘地面上,默默前行。四周寂靜,唯有滋滋的腳步聲和踹氣聲在空氣中蔓延。
走了足足半個時辰,凡納幾次詢問目的地,都被父親以“快到了快到了”敷衍過去。所幸,正常是真的到了。
父親俯身清掃着一塊四方形石塊上的積雪,還讓凡納幫忙。凡納瞧見石柱上刻着字,但並不清晰。
凡納好奇着問道:“這是什麼?”
“界碑。我們諾亞公國和艾希亞王國的分界線。”
“爲什麼在這?”
“呵呵,這東西很多,當年劃分國界的時候,士兵們每一段距離就豎一塊,但大山裡的界碑不像邊塞那麼重要,隨便一塊石柱就了事了。”
“哦。”凡納似懂非懂,感覺這界碑很重要,但又似乎不重要的樣子。
父親:“鏟子給我。”
父親接過鏟子,把界碑挖了出來,不是很沉,父親雙手輕鬆就可以提取。
“跟我來。”
又向前走了五十米,父親重新把界碑埋了下去。
父親:“你知道當年爲了這五十米的土地,死了多少人嗎?”
凡納老老實實地搖着頭。
“呵呵,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當地每一塊新的土地,都是用鮮血染出來。而現在,我諾亞公國,又擴疆五十米。”
凡納看着意氣風發的父親,不明白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這裡是大山深處,罕有人跡,父親開心就好。
突然,一陣陌生的聲音出現在凡納身旁:“你們還是把界碑放回去爲好。”
父親驚恐地轉頭望去,是一名男子,穿着軍裝,然而父親眼孔瞬間放大。
那是.....艾希亞王國的士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