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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兩結數學課下後就是午飯時間,同學們三三兩兩出去的時候看着我的眼神很複雜,班主任站在門口,芝麻他們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班主任,面對着狠狠朝他翻了個白眼。

等人走光後,他走到教室外面,站在蕭帆旁邊,我看到狗熊就站在他身後,我轉過頭。真像條狗。

他走在前面,丟了句話,你們都跟來。

那樣子似乎再跟幾條狗說話。

我慢慢移動着步子,最後一個踏進辦公室。

我們三個就站在一起,他一個人坐着,先是死一樣的沉默,空氣很凝重,他的表情更凝重。

這時候辦公室裡沒什麼老師,等最後一個老師走後他才清了清嗓子。首先就朝我看了一眼,然後環視了我們三個一眼。最後他別過頭,重重嗯了一聲。

“先說說你楊研,你這麼一點也不受教?啊?越大越不受教!出這個事和你脫不了干係。你怎麼這麼不自重啊?我都把熊旺調走了你還想怎樣?啊?你就知道煽風點火,就知道挑撥離間,你就是心思最狠的一個,鬧出了人命你還一點關係都沒有,你是那麼想的吧?你一早就知道這個事,你怎麼不跟老師說?你怎麼不跟老子說,啊!”

我看着他,老子?呵,老師啊,文明啊,老子。

他直勾勾的盯着我,“楊研你就說說你當時是怎麼想的,你怎麼就沒告訴老師,啊?"

“我不敢。”我是真的不敢,這時候我也不覺得還需要隱瞞什麼。

“你怕什麼啊你,難道你就不怕鬧出人命?啊!還不敢,你敢往下想嗎?楊研你敢嗎你?”

我一句話也不說,我也說不出什麼話了。他什麼都不懂,他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孩子。反正我在他眼裡也不是個孩子。就算是,也只是個壞孩子。

他悶悶的頓了會,然後盯着蕭帆。那表情幾乎是一種看到垃圾的眼神。他歪過頭看着蕭帆,蕭帆頭都沒擡。我猜,是不敢擡。並不是瞧不起,而是我懂,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不能反抗的也要碰的遍體鱗傷。

“蕭帆你說你怎麼就一點頭腦都沒有?你是頭豬啊!楊研跟熊旺鬧矛盾你摻和什麼啊你,我說這裡面最不知道事態嚴重的就是你,你爲了幫楊研出了氣,你找外班的打熊旺,打你同班同學,你會找人打你弟弟妹妹嗎?你要是活在戰爭時期你肯定是一條好漢奸!”他似乎是氣的說不出話,別過頭頓了頓。

我看着蕭帆,他頭低的很深,一定很難受。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可是我懂他的心情。其實他也只是——怕再失去什麼而已。畢竟他已經所剩無幾了。

“我再問你啊,蕭帆你幫楊研出了口氣,她會怎麼感謝你呢,她究竟怎麼報答你你要這樣幫她?”

那一刻我實在不能制止腦海裡關於“怎麼報答”這種話的猥瑣想象。而在他眼裡楊研又會怎樣報答蕭帆?原諒我惡毒的念頭,可是那一瞬間我真心希望他去死。

看來他並沒有想聽蕭帆回答的想法。當然蕭帆也是什麼都回答不了的。因爲我們之間根本沒有報答不報答的關係,甚至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他是要幫我。顯然他害到了我,可是我也沒有資格怪他,因爲我沒有一早救出自己,怪不了誰。

我們都知道接下來就是關於熊旺的批鬥,我並沒有高興的情緒,而是一種極其平靜的心態看他,我甚至覺得他很可悲。就連被鄙視,他都不懂,這樣的人難道還不夠可悲?

“熊旺我都沒口說你,你根本就連一年級的孩子都不如,一點臉都沒有,做事也一點頭腦都沒有,你是個什麼東西,他們在廁所裡堵你的時候,你充什麼啊?還跟着進去,你要是死了你以爲會怎麼樣,你就想害老子是不是?曾鞏他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他把你打死都有可能!”

他又恢復了沉默。這樣的戲碼我懂,批鬥完了,他要做的就是善後。

果然。

“楊研,現在主要是我不能保證他們的安全。曾鞏出去的時候放了話,他說還要找熊旺的,現在問題就是我們不知道哪天他又進來傷了熊旺。而且我也不保證熊旺會找人報復蕭帆。”他朝狗熊看了眼,又盯着我。

狗熊愣了下,然後他擡起頭說:“我不會的。”

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做,我當時就在想老師都不知道事,而我一個壞學生會知道什麼。所以我選擇了沉默。

外面開始吵雜,顯然午飯時間已經過了。

他看了看門口,又看了看我,擺了擺手說,“楊研你先回教室。”

口氣像施捨,轉身的時候我想了一個問題。

老師究竟,教會了我那些?

然後我回頭看了眼辦公室,他算老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