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顏慢慢悠悠的走到城門口去看玄風,剛想開口喚他,便見玄風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朝着自己這邊跑來,月顏望着他手中空蕩蕩糖架子,好笑道:“今天的生意這麼好,我們是不是能加菜了?”
玄風嗤之以鼻望着月顏道:“你就是那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怎麼會有你這樣小氣的人?手裡拿着一袋子珍珠不給人花,偏偏出來活受罪,加個菜還要靠我這小本生意支撐。”
月顏一愣,好笑道:“我們一個教書的先生,一個賣糖葫蘆的,突然拿着珍珠去典當行,這樣不好,一點也實際,估摸着第二日就會被押回金陵了 ” 。你要是不嫌路途遙遠,倒是可以駕着馬車去別的城鎮裡典當個一兩顆,快到冬日了,要多添置些炭火,再購置幾件暖和的牀被和大衣,昨天夜裡我就覺得有些寒涼。”
玄風一愣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和月顏嘻嘻哈哈的講了一同城裡發生的趣事,討論哪家教坊的姑娘好看,月顏逗趣他,這麼快就忘了正房夏夕還在苦着他,還沒洞房花燭就先花心起來。
玄風倒是不以爲然起來,扁嘴抱怨道,論起女人緣來,反倒是月顏比自己氾濫多了,把莫城的老**孺拿捏得一套一套的——回了院子,月顏給了玄風三顆珍珠,囑咐道:“三日後,你再去青城把珠子典當了,順路把要辦置的東西買回來。”
玄風見到珍珠就兩眼興奮的冒光,撇嘴道:“怎麼還要等三日?我好久沒有大手筆的花錢了,現在手就癢癢,明日給我花了便好啊。”
“也沒什麼,三日後西顧成婚,青城裡把守定會鬆懈一陣子,誰會在意你典當珍珠不是?若是你想現在花錢也可以,跑三日路程去山雲城典當,只是那裡沒有嵐國上好的皮襖罷了。”
玄風自動忽略西顧成婚的消息,點頭道:“真當是麻煩,我還是去青城典當吧。”
滄西顧和慕將軍的孫女成婚的消息早就在莫城傳的沸沸揚揚,既然月顏是這樣的態度,他也不會閒的沒事給她添堵不是?
兩個人還如往常一樣過了三日,第四日的時候玄風早早的駕着馬車去了青城,月顏再去教坊的時候卻發現姑娘們都沒了蹤影,一打聽才知道老嬤嬤帶着舞姬們給青城的將士們獻舞去了。
倍感無聊的月顏在城裡隨意吃了點飯,便回去等玄風回來,想着馬上能有新皮襖穿,便灑然的哼着小曲在屋子裡等了起來。
不想這一等就是三日,三日過去了怎麼都不見玄風的影子,想着他身上帶着那麼多錢財,附近雖沒有劫匪出沒,青城邊緣卻常有嵐國的官兵出沒,專搶滄月國的平民,玄風又是個直性子,吃了虧可怎麼辦?到底是讓人不省心,還不如自己同他一起去青城,在馬車裡待着就好。
實在不能再等了!又怕和玄風錯身,月顏和村民借走了匹腳力好的馬,強撐着身子一路打聽的到了青城,來了青城正準備去當鋪裡打聽,就聽到身後有人喊道:“皓月先生!”
月顏扭頭看去竟然是教坊的紅袖,從馬上跳了下來,穩了穩身形,笑道:“紅袖姑娘,幾日不見,你又好看了。”
紅袖見月顏臉上雖是掛笑卻蒼白的毫無血色,眉目緊皺的拿出錦帕準備給她擦拭額頭上的汗珠,月顏有些焦急的一把抓住紅袖的芊芊玉手,還未來的及開口問話,就被跟着紅袖的綠珠呵斥道:“皓月先生!紅袖姐姐現在可是凌風公子身邊的人,你可要注意些言行了。”
月顏急忙鬆開自己的手,輕咳一聲道:“是我逾越了,望紅袖姑娘莫要見怪。”
紅袖的臉瞬時變得蒼白,緊緊的咬着下脣,一把攥住月顏的手道:“先生放心,我不會——”
綠珠當即就打掉紅袖抓着的手,擠眉弄眼的提醒道:“姑娘!你現在可是將軍府的人,怎麼能這樣不注意!”
月顏也不知裡面有什麼緣由,聽着紅袖是西顧身邊的人,心中還是不適的刺痛了一下,垂下眼眸,嘆聲道:“姑娘好福氣,我在這裡恭喜姑娘了。我來青城是尋玄風,不知你可曾見過他?”
紅袖臉上甚是爲難的點了點頭,伏在月顏耳邊低聲道:“我前幾日在——”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身後一聲肅穆的呵斥聲:“來人!給我將這個登徒浪子,抓起來!”
紅袖一聽這話急忙將月顏拽抽到身邊,脫口喊道:“將軍不是這樣的!他沒有!”
要死了!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和滄西顧撞上了!月顏揹着身子一把推開紅袖,當即就飛快的跳上馬,準備逃走,心中喊着玄風你自求多福吧,騎着馬還沒跑了兩步就被士兵成圓圈的包圍了起來。
月顏騎在馬上用力的一拍腦門,深深的嘆了口氣,低着頭從馬上下來,當即跪在地上把臉容深埋在地,低聲道:“將軍這裡面恐怕有誤會,草民只是和紅袖姑娘是舊識,方纔不過是打探消息罷了。”
“把頭擡起來。”
該來的總會來,月顏將頭擡起來,一臉坦然的望着騎着的盧馬的西顧,他身上還穿着出戰的鎧甲,英姿勃發,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西顧死死的盯着月顏那露在外面的半邊容貌,饒有興趣的開口道:“公子的模樣倒是有幾分像我相識的一個人。”
月顏倒也不驚慌,摸着自己的面容,迎着他的目光,莞爾一笑道:“當真是慚愧,草民出生鄉野,能與將軍相識之人相似也算是一份榮幸。”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互相望着對方,一個目光如炬,一個風輕雲淡。
見西顧許久不開口說話,月顏再次伏地行禮道:“將軍若無什麼在詢問的,草民就先告辭了。”
月顏正準備轉身離開,眼前便晃過一條黑影,將自己輕鬆的夾帶在他的懷裡,被他身上的鎧甲碰撞的生疼,頓時只覺得身上難受之極,忽地一口氣沒喘上來,弓腰嗆咳着,咳得快斷了氣,胸口彷彿有柄尖銳的小錐,一下一下的敲得悶疼,西顧依舊冷然不語,只是眸色漸沉,無聲無息地放輕了臂彎上的力度。
圍觀的人越發多了起來,月顏轉睛一想,便衝着人羣喊了起來:“將軍你這是做什麼!你我素不相識,總不能這樣綁了我!還有沒有王法了!”
“在青城我就是王法,你還是省着點力氣吧。”他刻意拖長尾音,滿含奚落諷刺的開口道。
月顏當即閉了口,不再言語,走一步看一步吧。
跟着西顧隨行的將領不解爲何將軍今日會如此反常,正欲開口詢問,就聽道的盧馬一聲嘶鳴,兩人疾馳的先回了將軍府。
一路暢行無阻的到了將軍府的院子中,呯地一聲,房門生生就被西顧一腳踹的粉碎,瞬時木屑飛揚。滄西顧冷着臉,如同煞神般夾帶這月顏進了屋子,對着外面大聲喊道:“誰也別進來!”
他輕柔的將月顏丟棄到牀上,扯掉她臉上的面具,伸手扳住她的下頷,緩緩擡起來,只映得她容光若水,眉蹙猶憐,因方纔的咳嗽腮頰上帶着病態微醺的潮紅,宛若生命豔麗的絕唱。
此刻,她離得他這般近,淺淺的呼吸傳來,卻勾魂攝魄,他近乎絕望的喃呢道:“月顏,我知道,你恨我。”
月顏心中一陣絞痛,周圍靜得闃無人聲,偏轉過頭,淡然道:“既然知道,還不放我走,我還有事沒空和你瞎扯。”
西顧用力的將月顏揉在懷裡,她的身子比以前更加的輕盈柔弱,彷彿一用力變回飛灰湮滅,痛心,愧疚,憐惜,自責的情緒全都攪和在以前,吃力的開口說道:“月顏不要這樣子,是我不好,我不是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父親,是我的錯。”
月顏斜歪着腦袋,波光流轉,柔情若絲,兩手慢慢捧起他的臉,吐氣如蘭,偏偏有魅惑的毒意從眼底蔓延上眉梢,輕言慢語地說着:“你是慕秋落的夫,至於孩子——已經沒了,何來父親可言?我們兩個沒關係了,再無瓜葛了。”
說着便吃力的推開西顧,撐着身子朝着外面走去,沒想到更可怕的風暴,還在後面。
西顧一個箭步衝上來,整個人瘋了一樣,死死抱着她的身子,聲嘶力竭地大吼:“爲什麼爲什麼你怎麼可以這樣做,你明明可以早些來青城,既然見了我爲何要說這些剜心的話,你不能就這樣棄了我,不能!我們重新開始,我們現在就離開青城,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月顏只感到身上窒息的疼痛,他抱得太緊了,缺氧似的難過,眼前一黑,暈厥過去之前心道,這次是要死了麼?
“月顏!月顏!”他咆哮着,嘶嚷着,比洪水猛獸還要抓狂,溫潤的眸子裡有濃濃的血絲,或許,還有淚。
他徑直抱着昏迷的月顏跑了出去,鮮血觸目驚心的從她的嘴角滲了出來,那近乎是他無法忍受的痛,從心口蔓延開來,無法將自己殺死,去不得不在無盡的痛楚中苟延殘喘,他對着侍衛發了瘋的喊叫道:“還不給我去尋大夫!”
狐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