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秦雅芙雖然在電話裡也聽唐曉蓮簡單說了句蘭母的記憶出現了更大的問題,可還是沒想到會這麼嚴重,居然已經狠下心來把兒媳婦往外面趕了。
“蘭嬸,她,她是曉蓮姐,蘭總的妻子,您的兒媳婦呀!”這個發現真是讓人心痛,難怪剛剛唐曉蓮開門的時候,雙眼紅腫,臉色難看呢,這也太突然了吧。
“蘭總是誰?我又哪裡來的兒媳婦?要說海軍最喜歡的人不就是……”
蘭母皺緊眉頭,滿眼的不解之色,隨口就要對秦雅芙說出“你”字,卻在對上其直視的目光時,及時打住。
這是層一直沒被捅破的窗戶紙,蘭母不是不好意思說,只不過她一直認爲兒子的事,應該由他自己去解決,她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從一旁加以輔助足矣。
於是,話說了一半兒,蘭母低下頭,不自然地理了理垂到額前的一縷頭髮後,嘿嘿訕笑着快速轉移了話題:“雅芙啊,你下班這麼晚,肯定很累了吧?告訴你媽一聲,今晚在蘭嬸這裡吃好不好?”
“不了,蘭嬸,我……”
“哎呀,你海軍哥馬上就回來了,我正準備包你最愛吃的酸菜餡餃子呢,你坐在這裡等着,一會兒就好!”蘭母熱心地叮囑着,卻在擡眼間,看到神情悽楚的唐曉蓮愣住,她歪着頭,眨巴半天眼睛問道,“你,你是誰啊?爲什麼在我家?”
“媽,我……”
“媽?你是我女兒?”蘭母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滿心疑惑,隨即搖了搖頭,“我女兒早就死了呀,不對啊,這,這裡是哪兒?”
蘭母因爲這個疑問尋不到答案,不由得四處看了看,眼裡隨即流露出驚懼之意,她的目光最後定格在秦雅芙的身上,終於看到一線希望,忙跑過去,抓住她的胳膊問道:“雅芙,雅芙,這是哪裡呀?不是咱們的家,咱們怎麼會在這裡?”
“蘭嬸……這,這裡是蘭總新買的房子。”秦雅芙剛要加重了語氣提醒蘭母,卻見唐曉蓮在蘭母身後直襬手,用嘴型示意她不要說破,迫她不得不換了種說法。
“蘭總?蘭總是誰?他給誰新買的房子?”蘭母又一次被秦雅芙的稱呼說得糊塗起來,雙眼的驚恐再現,雙手愈加用力地抓着她不肯鬆開。
“蘭總,蘭總就是蘭海軍。”秦雅芙對這個稱呼敏感如斯,艱難地解釋道。
“是海軍呀,我說聽着怎麼這麼彆扭呢,對了,你怎麼不叫海軍哥了?”蘭母明白過來後,便較起真兒來。
看來,蘭母現在的記憶不是一般的混亂,哪怕剛剛說過的話,也隨時都有遺忘的可能。
“我們不是同事嘛,所以在單位叫習慣了。”秦雅芙琢磨半晌,暗暗嘆了口氣,只得先含糊着應答道。
“嗯,我知道你們是同事,但我可不記得你以前什麼時候在我面前叫過他‘蘭總’?”蘭母一臉的不高興,她細細打量秦雅芙一番,從其臉上委實看不到小時候對蘭海軍的依戀之情,心下不甘,遂咬咬牙,乾脆近乎耍賴般地提出要求,“要我說,你還是改回去吧,我聽着彆扭。”
蘭母有她自己的私心,她可是心裡明白着呢,她兒子最愛的人就是秦雅芙,他早晚得把她娶到手,總不能結了婚,還聽着這兩口子如此生疏的稱呼吧。
“那個,蘭嬸,你站着不累嗎?咱們坐下說話吧。”秦雅芙在這個稱呼問題上是死活不想讓步了,所以,只好隨便找個藉口,轉移掉蘭母的注意力。
“我不累,你餓了吧?蘭嬸給你做飯去。”老太太果然糊塗得可以,經秦雅芙打岔,瞬間忘記之前介懷的話題,馬上鬆了她的手,邊轉身邊張羅道。
“不了,蘭嬸,咱們坐下好好說說話行不?”秦雅芙看到唐曉蓮抱着孩子一直站在那裡,心生憐惜,再次反手抓住蘭母的手,開口商量道。
“行啊,坐吧。”蘭嬸因着思路有些適應不了現如今的狀況,出於對秦雅芙的信任,便痛快答應下來,而且也很樂意接受被秦雅芙握着手的親暱。
只不過,蘭母坐下後,再次逡巡一週這個家,心裡還是一片茫然,但因爲秦雅芙說是她兒子新買的房子,倒也生出些底氣,不由得把目光又一次對準也跟着坐到對面椅子上的唐曉蓮,“你爲什麼在我兒子家裡呀?”
“我,我不是跟您說了嗎?我是來幫他收拾屋子的。”唐曉蓮委屈地看了秦雅芙一眼,特意交待了她之前跟婆婆的說辭。
秦雅芙苦笑,這是何苦呢?好好的蘭家兒媳婦,瞬間把地位降到了底層。
“蘭嬸……”
“收拾完了怎麼還不走呢?”蘭母還是看唐曉蓮不順眼,轉念一想,自作聰明地意識到問題的核心所在,“哦對了,你是不是因爲沒給你工錢纔不肯走啊?我,我兜裡沒裝錢,雅芙,快拿錢給她,打發她走,她總在這裡算怎麼回事嘛。”
蘭母一心想到怕秦雅芙會誤會,所以,只盼着趕緊把唐曉蓮趕走。
“蘭嬸,您這是幹嘛?您也看到了,外面的天都黑了,您讓她們娘兩個大晚上的去哪裡住?”秦雅芙於心不忍,還得想辦法讓蘭母留下唐曉蓮母女纔是。
“我幹嘛?我是爲了她好,好好的女人家帶着個孩子出來做保姆是不容易,可也不能住到這兒吧?我兒子還沒老婆呢,她要是住到這裡算怎麼回事?”
蘭母的語氣不善,雖說聽起來是爲唐曉蓮着想,可事實上,這話有哪一句不是戳到她的心窩裡呀?
儘管最近一段時間,蘭母待唐曉蓮已經勝過了親生兒子,可她剛一失憶,就第一個忘掉自己這個兒媳婦,還是令唐曉蓮心頭泛酸,一時無奈,只好找來秦雅芙,希望可以喚醒她。
“蘭嬸,您呀,剛剛是不是睡了一覺?”秦雅芙想了想,也希望可以化解目前的尷尬局面,便大着膽子推測道。
“我,我,好像是吧,嗯,我也不記得了。”蘭母習慣性地擡頭望向唐曉蓮,“你說,我睡了嗎?”
“睡了,您的確是睡了。”唐曉蓮忙不迭地點頭,可心裡愈加悲涼,她是最清楚事實的人,這次蘭母犯病,雖說是在睡醒一覺後,似乎記憶一下子倒退到了幾年前,可起因卻不在這裡。
唐曉蓮明白,導火索在今天中午的時候。
吃過午飯後,唐曉蓮領着非吵着要棒棒糖的蘭馨怡去超市剛回來,就看到平時很少回家吃中飯的蘭海軍陰沉着臉從書房裡走出來。
“回來了,沒吃飯呢吧?我去給你熱。”唐曉蓮柔聲說道,她對蘭海軍能夠回來,還是很高興的。
“爸,糖!”剛剛會走,還不是很穩當的蘭馨怡,更是不知道理會蘭海軍的情緒如何,直接晃着手裡的棒棒糖,邁着小短腿兒,趔趄着奔到他面前,主動對他獻殷勤。
可惜的是,蘭海軍竟然頗爲煩躁地瞪了蘭馨怡一眼,看也不看唐曉蓮,徑直繞過女兒,什麼都沒說地就走到門口換上鞋子,開門離去。
徒留蘭馨怡站在原地,半轉過身,抓着棒棒糖的小手緩緩垂下,一臉可憐兮兮的表情望着被砰然關上的房門,不知何時,不算太大的雙眼裡,已經氤氳了水汽。
誰說小孩子不懂事?誰對她好,誰對她壞,心裡明白着呢,別看蘭馨怡晚上愛哭鬧,可在白天,她卻偏偏又是個小小人精,不管吃到什麼美味的食物,只要看到爸爸、媽媽和奶奶在場,她都會毫不吝嗇地遞給他們品嚐,嘴裡還會不住口地勸道:“吃吃吃!”
可是,面對外人,蘭馨怡除了跟秦雅芙的兩個孩子相處時不會太計較之外,她跟大多數別的人都不怎麼親近。
這麼知道“護家”的女孩兒,自是愈加惹人心疼,所以,平日裡,蘭母總是在兒子面前誇讚蘭馨怡的聰明懂事,還洋洋得意地提及小丫頭可真是十足十地隨了蘭海軍的秉性。
被說得久了,蘭海軍也不是鐵石心腸,慢慢有所感觸,在不知不覺當中,他跟蘭馨怡的相處,可以說,已經越來越融洽了,也因此,他今天的行爲,纔會令孩子愈加失望吧。
唐曉蓮看不得女兒難過,顧不上自己的心緒紊亂,急步上前,抱起她,用手輕拍她的後背,柔聲勸解:“寶貝乖,不難過,現在是爸爸的工作時間,他沒有空陪咱們玩兒,所以,咱們要表現得乖乖的,等到晚上,他下班回來後,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這是唐曉蓮慣常自欺欺人的方式,尤其最近,蘭海軍像這樣跟母親生氣的行爲,也有過兩次,只不過沒有湊巧到如此正面跟女兒相遇罷了。
所以,唐曉蓮雖說也很生氣,可好像每次都是氣頭上的事,等到蘭海軍出去逛一圈兒回來,再見他母親,就沒了脾氣。
蘭母再怎麼氣惱,可終究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撒過氣後,有兒子的誠心道歉,也就消了火氣。
而蘭海軍更是會跟唐曉蓮解釋說這陣子單位工作壓力有些大,不讓她往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