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原就是實話!”徐威看到秦素梅決絕的表情,不由得心慌起來,瞪大雙眼,厲聲道,“秦素梅,這個問題咱們談了千百遍,你不能到現在還犯這個糊塗吧?”
說着話,徐威擡頭望向鄭好,如同要找個人評理一般,熱切地盯住他:“警察同志,你也看得到,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麼可能摻和到男人之間的打鬥之中呢?”
“怎麼沒有可能?當時那麼混亂,根本就……”
“根本就沒你的事!”徐威聽到秦素梅還在爭辯,不由得更加着急,奮力吼了一聲後,他激動得已經顧不得之前特意拿在手中威脅人的木頭了,隨手丟到一邊,另一隻手配合着,扳過秦素梅的身子,雙手緊緊抓着她的上臂,赤紅着雙眼望着她,滿眼恨鐵不成鋼的傷痛。
“你這個傻女人, 別胡亂給自己扣罪名好不好?這些年來,咱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你沒有推他,是我,是我和……”
“夠了!”鄭好也被逼急了,饒他好耐心,也禁不起這兩個人當着他的面,公然往自己身上攬罪責,他們把法律當成什麼了?
鄭好猛然的一聲斷喝,還真把徐威制止住了,看着暫時閉嘴的徐威,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咱們不在這裡說了,行嗎?”
說着話,鄭好朝身邊的同事一遞眼色,那三個警察邊快速走過去,邊掏出手銬,其中一個把秦素梅的雙手拷上,另外兩個,則一邊一個地抓住徐威的手,給他也戴上了手銬。
現在看來,鄭好曾經想要照顧一下徐氏夫婦的情緒,給徐威留個面子的決定,還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這種打臉的滋味委實不好受,鄭好的臉部肌肉抽搐了兩下,纔算恢復到正常的感覺。
“憑心而論,我在辦案中,見多了‘大難來時各自飛’的夫妻,爲了逃避罪責,他們會放棄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夫妻情分,都要拼了命地爲自己尋找藉口開脫,可你們,感情算是情比金堅了,從一開始就一門心思地爲對方着想,甚至寧可放棄所有親情、友情,只爲護住對方的安好。
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們也應該明白,只要心裡存着彼此的愛,相信再難捱的刑期,也能挺得過去對不對?”鄭好對徐威和秦素梅之間的感情不是不欽佩,可同時,他更希望可以轉化掉其中的負能量。
“她沒有罪,請你一定要還她個清白,而且,即使現在不得已把她帶走,也請你們多照顧她一點兒,她的身體不好……”
“威……”秦素梅在聽到徐威的叮囑時,忍不住再次淚流滿面,只叫出一個字,卻再也說不下去,這些年的相濡以沫、患難與共,早已經把彼此放在心尖上,其實分明是誰都放不下誰的疼痛,纔會造成越躲越沒辦法迴歸現實的窘迫。
“美,答應我,不要……”
“好了好了!”鄭好看到兩個苦情人又要開始爭辯,不得不揮手製止,“真是夠了,你們兩個,當着我的面就想串供不成?”
“不存在串供,這原本就是事實真相!”徐威固執己見,絲毫不肯妥協,雖然被兩個警察抓着胳膊,可身子用力搖晃,看着跟自己僅僅幾步之隔的妻子,恨不能直接衝過來,再次把她送走。
天空中的雲層越積越厚,在不知不覺中,就徹底遮擋住原就算不得明亮的太陽光,人們所處環境說飛沙走石似乎嚴重了些,可帶着沙粒的風颳到臉上,生生的疼痛,讓人心情壓抑得厲害。
“小,姑姑!”林子航在衆人準備往警車走去的時候,不大自然地,第一次叫了秦素梅。
“嗯?”秦素梅自然早就看到了站在人羣前面的林子航,一直以來,她同徐威,跟秦雅芙和林子航,四個人之間的相處模式,都有種一方在暗,一方在明的感覺,所以,她對林子航委實說不上陌生,只不過,她也不知道能跟他說點兒什麼,所以,遲疑着頓住腳步。
抓着秦素梅一隻胳膊的警察看了眼鄭好,得到允許的眼色後,也跟着站在她的身旁,沒有阻止,也沒有催促。
“小姑姑,”當第一聲叫過後,舌頭似乎就找到了感覺,林子航再叫的時候,就不那麼彆扭了,他輕咳一聲,朝秦素梅笑笑,“那個,她一直都盼着您幸福,她的意思,哪怕會失去一些什麼,但至少能夠心安理得是不是?”
林子航算是第一次正面接觸秦素梅,對她的印象與之前的猜測差不多,他隱約想得到,案子深入調查的話,秦雅芙應該還會接受問話,不過,只怕即便如此,在案子沒完全了結之前,估計秦雅芙都未必會有機會與她見上一面了,所以,他難免有些衝動地想替妻子說句話。
“是,我知道,那些郵件就是最好的證明,她的心思,我懂。”秦素梅的眼睛哭得已經腫了起來,白皙柔美的臉龐輕微顫動,她低下頭,輕聲說,“這些年,難爲了她。”
“她倒沒覺得苦,只是不放心。”林子航直視着秦素梅,他相信,後面的話,不用說,她也能懂。
“是,我知道。”秦素梅擡起左手,帶着手銬右手隨着上被帶了起來。
秦素梅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隨即纔算反應過來,咬了咬嘴脣,也就不在乎了,她的左手繼續擡高,直到把被風吹到臉上的頭髮掖到耳後,才笑笑說:“自從收到她的第一封郵件起,我和威的心就開始無法再平靜了,關於他父母的情況,我們原也有很多途徑得到,只不過,總抱着與過去斷絕一切聯繫的想法,令我們努力迴避着……”
“你是不是後悔給我地址?”林子航直接問了出來。
“不後悔,”秦素梅搖了搖頭,紅紅的雙眼裡重又氤氳了水汽,“正如她昨晚最後發來的那兩封郵件所說,我的父母親在我毫不知情的時候就去世了,而且,而且我母親還死不瞑目……這,這已經成爲不可更改的遺憾,那麼現在……現在趁着他的父母都還在世,我不想,不想他重溫一遍我的痛苦……”
“什,什麼郵件?”因爲秦素梅跟林子航說話,鄭好同另外兩位同事,還是儘可能地將就了徐威不願意丟下妻子的想法,也就讓徐威有了提問的機會。
秦素梅擡頭看了看徐威,臉上頗有歉意:“威,很抱歉,我在早上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輛車裡,心裡就有不好的預感,再加上小王不准我下車,打你的電話,你又不肯接,後來,急得沒辦法,我看到我的筆記本還在,便打算給你發封郵件試試,結果卻發現了兩封未讀郵件……”
“怎麼可能?我,我昨晚明明已經刪除了……”徐威把話說了一半,纔算醒悟過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了,看着秦素梅的臉,難免羞赧難當,雖說事情已經說開了,但現在回憶,依然讓他感到難受。
如果重新再給徐威一次機會反悔的話,他肯定還是做出原來的選擇,也盼着她能夠獲得真正的自由。
“你居然刪除過?”秦素梅的臉色一變,眼神起了憤怒的變化,冷聲道,“也就是說,你之前就看過郵件內容?”
“是,我是看過,但是我沒想到她居然發了不止一封,”徐威的臉色頹敗下來,他閉了閉眼睛,深深吸一口氣,“我這纔是沒事找事呢,當初就不應該同意你給她地址,結果從那之後,她發來的每一封郵件不是明裡暗裡的煽動啊?
包括我媽他們這次趕過來……如果不是你執意留下來,沒事偷偷聯繫何靜,總是這樣那樣的不忍心,咱們早早走得遠遠的,不看,不聽,任他們鬧去,鬧夠了,自然就會離開了……”
“可是,如果連嘗試都沒有勇氣的話,我們是不是活該就一輩子當兩隻不見天日的小老鼠了?”秦素梅盯住徐威的雙眼,據說,直視對方雙眼,首先是對人家的尊重,其次,更是方便自己從心靈的窗口裡讀出他人的意圖,另外也表明了自己的心跡。
“更何況,人生七十古來稀,雖說現在人們的生活條件好了,老年人長壽的越來越多,但你的爸媽可是八十幾歲的高齡了,哪裡禁得起這麼折騰?假如我們真的不管不顧地走了,等到回來的時候,萬一,萬一他們承受不住……這,這難道不又是一筆良心債嗎?”秦素梅打斷徐威的話,越說越難受,哽咽着,用手撫着胸口,表情很是痛苦。
往事不堪回首,任誰都想忘卻,可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他們終究是做了錯事,再難回頭了。
“你怎麼樣?感覺哪裡不舒服?”徐威最是見不得心愛的女人難受的樣子,急忙問道,同時,難免又掙歪着身子,一心撲向妻子。
“別亂動!”
“我沒事。”
警察和秦素梅同時出口,即使目的不相同,結果倒是打消了徐威的焦慮,他多少清醒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