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就更可笑了!”錢友一聽,垂下了頭,壓低聲音道,“當初咱們一時情急,不管不顧地都跑了出去,我原想着跟你們一起走,天涯海角去流浪也好,好歹也算同甘苦共患難了,誰知道,你們偏偏不帶我,我追着追着就把你們追丟了,沒辦法,只好自己先躲了起來。
躲了幾天後,倒是沒聽到關於我的風聲,可心裡不踏實,就在省城我弟弟家裡呆了一段時間,坦白說,我以前也愛賭,就是沒有杜澤那麼好的條件,下不了那麼大的賭注罷了,而且輸了也只能跟一起玩兒的人借點兒。
那天所以能發現杜澤不安好心,也是因爲跟他一個賭桌上玩兒下來的,他當時說回家一趟去取老本兒,我因爲自己欠債欠的,人家不讓我玩兒了,就跟了過去,想着等他取了錢回來,跟他商量借點兒來着,哪知道那麼湊巧地就攤上了事呢。
我一方面怕回去撞槍口上,另一方面其實也是怕人家追債,我,我還不起。”錢友說這話的時候,臉發燙,他自揭傷疤,最怕面對的是厲蕾,只不過,既然厲蕾千辛萬苦地跟來,他實在也不想再在她面前有所隱瞞了。
厲蕾倒是一臉的平靜,小姑娘的性子,說她天真也好,說她勇敢也罷,反正她聽到這話,並不難過,反而微微笑着握緊錢友的手,滿眼欣慰地讚道:“能夠從那麼混亂的生活當中走出來,而且還沒有變壞,友叔,你真棒!”
徐威快速眨了眨眼睛,其實是有些想不到錢友有這個本事的,居然娶了這麼年輕貌美、且又對他崇拜有加的女人爲妻,可見,這世間事,哪裡有什麼合理,不合理之說啊?只要當事人覺得快樂,不是很好嗎?
“就因爲有你,我走歪了的路,纔會被拉回來。”錢友的感激之情並沒有作秀的意味,他真心感謝這個小女人,如果沒有她的苦苦追求,頑固到家的執着,他真的以爲自己這輩子就應該永遠生活在陰暗角落裡走不出來呢。
“那時候,只有我一個人的罪名,如果你不再賭,其實根本沒你什麼事吧?”秦素梅輕聲問道。
“可是我不甘心,我其實挺恨你們就那麼丟下我的,而且,你也知道,我當初對你也有着些執念的……”
“別這麼說!”秦素梅打斷錢友後面的話,朝着厲蕾笑笑,“當時都還年輕,思想也不成熟……”
“沒關係,我知道他對您的感情,”厲蕾靦腆地笑笑,“從我開始追求他的時候起,他就告訴我,他心裡住着一個人,是我不死心,然後,拼了命地努力,結果,還不達成所願了?”
厲蕾說到最後,雙眼亮晶晶地望向錢友,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都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還有什麼‘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哈哈,我覺得挺有道理呀!我本來想要的就是我和友叔以後的生活,至於他從前幹過什麼,都已經不再重要。”
既然事情能得如此圓滿的解決,那麼,之前的擔心、難過,於厲蕾來說,不過是考驗她和錢友之間感情忠貞度的調味劑罷了。
“呵呵,這是他沒罪,若是有罪呢?他以前殺過人,你還真等他一輩子啊?”一旁的鄭好冷不丁冒出來一句,噎得衆人的呼吸一滯,他還真跟厲蕾的關係夠好,否則,哪能這麼直白地打擊人啊?
“當然了,這纔是我看人眼光的精準之處呢,我就認定了友叔沒罪,怎麼樣?友叔果然很爭氣嘛!”厲蕾挺直腰板,瞥了鄭好一眼,得意之餘,倒還不忘落井下石,小臉一揚,語氣愈加不客氣,“話說回來,我前些天看到了鄭嬸,聽她說了你的事……”
“我沒什麼事,你別瞎說!”鄭好快速打斷厲蕾的話,轉頭通過敞開的門,看到兩個同事把緩過來些的杜父攙扶出來,杜母也已經被女警察小王喚醒,忙揚聲問道,“杜老爺子能走了嗎?”
“能!”杜父咬緊牙關,答得乾脆。
“老太太……”
“走吧走吧,趕緊把他帶走,我這輩子也不想再見到他,哪怕將來有一天他死了,你們也別通知我!”杜母清醒過來後,看到丈夫那張猥瑣的臉,就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奈何渾身痠軟,手腳麻木,使不出半點力氣,就算勉強坐穩到椅子上,都是人家小王幫忙的功勞,所以,只能在口頭上痛快痛快吧。
“好吧,”鄭好點點頭,邊從衣兜裡取出張紙片,邊走近老太太道,“杜奶奶,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聯繫電話,您有什麼需要……”
“我的需要就是你給他判個死刑,最好是現在就崩了!”杜母恨極了這個男人,咬牙切齒地提出要求。
“這個,這個可不行,杜奶奶,‘靜坐常思己過,閒談莫論人非’,這是做人最簡單的道理,事情已經發生了,首先咱們更改不了,另外,您也多想想,爲什麼好好的一家人會走到這一步,您能說您一點兒責任都沒有嗎?
凡事多從自身找找原因,我經手辦過的案子裡,幾乎每一個殺人兇手都不是從骨子裡就壞到沒事想殺人玩兒的,究其根源,大多出在一個思想的偏差上,其實也就是一步走錯,從而衍生出更大的錯誤,想想如果當初,您不那麼縱容您兒子的話……”
“滾!”杜母聽不下去了,使勁揮着手,“小毛孩子都敢教訓起我來了,還真是無法無天了呢……”
“走!”鄭好扯了扯嘴角,他本沒想多話,只不過看不下去這老太太的蠻橫不講理,可惜,就算如此,既然人家不上道,他也沒必要再聽罵下去,自是吐出一個字後,把手插進褲兜裡,挺胸擡頭地往外走去。
“哎,你這臭脾氣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等哪天我非跟鄭嬸好好聊聊不可。”在厲蕾眼裡,鄭好應該算是沒什麼秘密瞞得過她吧,所以,她纔會如此肆無忌憚地打趣他。
“你試試!”鄭好眯着着精光四射的眸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厲蕾,轉眼望向錢友,“這小丫頭,打小一根筋,不招人待見,到哪兒都是個受氣包,偏偏在我面前趾高氣昂,能耍得厲害!”
說這話時,鄭好眼裡的寵溺倒是清晰可見,想不到這世上還有一種青梅竹馬是完完全全的兄妹情深,倒真是難得,秦雅芙忍不住挽起嘴角,想不笑都難,終究是替厲蕾高興的,如此圓滿的大結局,多好啊!
“謝謝你在她小的時候給予的關心,她的以後就不用你操心了,當然,我也不會讓她再打擾到你的生活。”錢友眼裡的醋意十足,話說得也不大含蓄。
這個護妻的勁頭倒是眼熟得很,秦雅芙擡頭看了眼林子航,忽然想起他吃蘭海軍的醋時,最渴望的就是能在她小的時候認識她,省得別的男人摻和進她的生活,從而在她的心裡佔據一席之地。
看來,這天下男人愛妻的方式都是獨家佔有啊。
“秦姐笑什麼?”鄭好原就有故意激將錢友之意,他總擔心這個男人不夠靠譜,不能一心一意待厲蕾,所以纔會那麼說,及至看到錢友的反應令他感到滿意後,自然注意到秦雅芙的態度。
“沒什麼,就是想到你孤家寡人一個,有些委屈,不如哪天秦姐給你介紹個……”
“打住!”鄭好原本聽到秦雅芙的前半句就不大順耳,及至後面的話說出來,則直接揮手抗議,“我的閒事,不勞你們費心,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得了,說實在話,我可不願意再跟你們打交道!”
“交道還是要打的,只不過,不要因爲公事就好!”厲蕾笑嘻嘻地挽緊錢友的胳膊,把頭靠在他的肩上朝他扮鬼臉。
“算了……”
“別忘了,我原來工作單位多的是小姑娘,漂亮的也不少喲!”厲蕾還是快嘴加了一句。
“走了走了,你們還得跟我回警察局呢,雖然事情沒那麼嚴重了,卻也不是徹底沒有責任,先別急着樂成沒事人!”鄭好實在有些受不住厲蕾的打擊,恨聲道出句公事,快步走了出去。
鄭好這句話一出口,衆人全都沉默下來,雖說不至於多難堪,可事實上,他們也心知肚明,他剛剛讓人把徐威、秦素梅和錢友的手銬給打開,並不代表他們對那樁案子完全沒有責任,只不過是人家看準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不必再擔心他們會逃離,所以纔會最大限度地放寬了政策而已。
厲蕾朝着鄭好的背影撇了撇嘴巴,回頭看到後從屋子裡走出來的小王一臉嚴肅地望過來,不由得吐了吐舌頭:“翻臉比翻書還快!”
“公是公,私是私,其實他已經很留情面了,”小王扯了扯嘴角,漫聲道,“鄭隊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他的努力和付出最是有目共睹,尤其這個案子,他更是苦心調研多時,直到確保萬無一失了,才肯動手實施,希望諸位回去後,能夠好好配合,可別再出現前幾天北京的一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