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九:烏珊珊(十一)

人非聖賢,孰能無情。

要說此後一年多的相處,桑主任待我,只是父輩的關心,我是打死也不會相信的。

我是個正常的女孩子:說不上十分的溫柔、體貼,也未必是最漂亮的,可一向堅強自立,且又能力不弱,憑心而論,哪怕養只貓狗的,四百多天的精心照顧,你會毫無知覺嗎?

所以,不管桑主任如何躲閃,他同樣抗不過內心的掙扎,一次次地努力遠離,卻又割捨不下的走近,其實已經越發促成了他對我情感的依戀。

可以說,桑主任是我的人生支柱,但我,何嘗不是他乏味人生的新生動力呢?

我的執着堅持,桑主任的辛苦逃避,終究在某個他和妻子爭執後,憋着氣,喝悶酒醉得快要不醒人事的時候,受內心渴望的驅使,令他走進了我的家。

當時,桑主任也只是坐到了我的牀頭,心情晦暗難過,卻沒有把持不住。

如果我不努力,如果我保持住理智的話,他不可能強迫於我。

但對我來,從前的種種努力都被他忽視掉,好不容易,他來了,難得地給了我機會,再不把握,纔會成爲永久的遺憾呢。

於是,我盼望許久的夢想終於實現,且又義無反顧,絲毫沒有後悔的餘地。

而桑主任,在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倒也沒有說出悔恨之類的話來,男人嘛,敢做就要敢當,再事後悲憤,就太裝了。

一發不可收拾的情感,卻又是沒有見光可能的,這種滋味,只有嘗過的人,才知道其中的艱辛。

桑主任不是不想給我個名分,可家裡的正妻,哪怕心不在焉地守着個空位子,就是死活不肯離婚。

已經結婚的兒子,少年時肆意妄爲了一番,明知道當年母親的變心是因爲自己,卻在父親想要尋找幸福時出面,橫加干涉。

桑主任不是沒想過魚死網破,大不了不要了事業、名聲,可我又如何肯?

又趕上上面一系列的工作調整,正抓領導的作風問題,我不想因爲我,而毀了桑主任清廉了大半生的好名聲。

他是個好人,不光人好,事業也做得風生水起,好得讓人挑不出毛病來,這樣的一個人,如果讓他爲了我,而放棄野心的話,他做得出,我卻受不起。

愛一個人,應該是給予其舒暢、愉快,而不是單純的獨家佔有,只顧小家的自私自利。

我不覺得自己大方無私,但自小嚐受了太多無名無利帶來的欺凌,還是願意看到正當好時候的愛人展翅高飛的。

兩廂爭執不休,糾扯多時,最終,我們兩個達成了一致的意見,再堅持幾年,等到他平穩退休了,再豁出地去鬧一回。

這個願望,原就有些飄渺,可因說服不了我,桑主任本心也有些放不下多年來的辛苦打拼吧,他最後做出的妥協,自然也有着順其自然的根本想法。

可惜,明明只是幾年的光景,真正走起來,談何容易?

人言可畏,我可以不在乎;施主任的冷嘲熱諷,我能忍受,其實最讓我難過的,還是常遠的無辜。

也不知道常遠怎麼就神經搭錯了,對我一見鍾情得無所顧忌,隨着越來越深入的接觸,明知道我對他不來電,可他偏就動情動得不能自撥,先是苦苦追求,後來,在得知我和桑主任在一起後,不死心也就罷了,甚至把婚都離了。

我不清楚常遠跟他原配的感情如何,反正他就一句話撂在那裡:“你說他愛你,請問他會爲了你,放棄他的事業,和他的家人嗎?再看看我,我會在你揹負罵名之前,解決掉所有的負擔,珊珊,我的心,你看不到嗎?”

我不是看不到,而是看到了,也捨不得放手。

在感情的世界裡,沒有對錯,講不明白是非,僅僅因爲愛了,所以,就要爲愛而奮不顧身。

這信念,是我死活都不會變更的。

後來,漸漸地,在桑主任待我忽冷忽熱的態度裡,我也猜透了他對我隱藏的心思,因爲他在孩子問題上,是死活都不肯要的。

這個不肯要孩子的想法,並不是表象上看來那樣,是怕將來引起麻煩,而是,桑主任曾經以爲,我畢竟年輕,如果過了新鮮勁兒,會有放手的一天,他不想給我造成負擔。

這個心聲,亦是在一次桑主任喝醉酒,哭着對我說的。

我知道這個男人希望我好,一如我盼着他可以在我身上獲得更多的慰籍一樣,我們,彼此都不想帶給對方負擔。

卻想不到,負擔在該來的時候,並不以個人的意志爲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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