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以前聽人家說,醫院經常會有生下小孩兒不要的情況……”林子航哼哧着對冷梅說出真實想法,這纔是他目前唯一想到可以讓秦雅芙安心的事情。
“什麼經常不要啊?林子航,我說你什麼好?這天下有幾個生完孩子不要的父母?你還真是病得不輕!”冷梅一面罵着,大腦裡卻也靈光一閃,想起件事來。
“你是認真的嗎?”冷梅不確定林子航是一時衝動,還是真的想要抱養個孩子。
“這怎麼能開玩笑?”林子航不高興地反問道,“我閒得沒事,一大早給你打什麼電話?”
“認真的?”冷梅像是自言自語地重複了一遍問話後,終於講起她昨天聽到婦產科的同事說有個農村來的孕婦,現在懷的是二胎,前面已經有個女孩兒了,一門心思想要個男孩兒,結果在懷孕五個月時做檢查,知道又是個女孩兒,曾經想過找小醫院引產不要的,但孕婦感覺是條生命,於心不忍,便打算生下來送人。
恰好,遇到個不能生育的家庭,兩家商量好了等她生產後,把孩子抱走,各遂所願。
本來,醫生對這種事都是遠遠迴避的,醫院雖然明令禁止,但對於個人行爲,卻是管不到的。
出人意料的是,想要孩子的那家妻子,在孕婦住院後,發現自己懷了孕,便不肯再要這個孩子了。
孕婦和她丈夫就有些發矇,如果他們把這個孩子帶回家中,按照計劃生育政策,他們就沒了再生第三胎的資格,硬要生的話,就得繳納高昂的罰款,而且撫養孩子,在經濟上自然也吃力許多。
所以,他們的事就在私下裡偷偷傳了出來, 他們也是託人幫忙四處打聽,看有沒有想要抱養孩子的家庭,希望能夠在孩子出世之前解決好歸宿問題。
林子航一聽,爽快答應下來,他也是不計後果,當時只一心想着幫妻子解除心病。
聽到這裡,秦雅芙苦笑:“真不知道這些人都想些什麼?怎麼可以這麼重男輕女呢?”
“就是!”厲蕾撇着嘴附和,她其實也算是這種封建思想的受害者了,她的家庭條件也不好,父母當初爲了生她弟弟,在她三歲時就把她送到冷梅家裡,直到她十二歲時才接回去,這就是她爲什麼跟冷梅這麼親近的主要原因,這兩姐妹倆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了。
“蕾蕾,你今早偷聽我接電話了?”冷梅突然想起厲蕾一直糾纏不休的根源所在,不由得氣惱地瞪了厲蕾一眼。
“當然,要不,我怎麼會知道這麼多啊?嘿嘿!”厲蕾笑得一臉得意,“要我說,芙姐就不要那家的孩子,父母的心腸都這麼不好,孩子能好到哪裡去?再養出個問題兒童來,像我這種……”
“你倒是沒什麼不好,就是心眼兒太小了。”冷梅護短兒,忙打斷厲蕾的話,別看她在秦雅芙面前大義凜然地說着,讓厲蕾多吃點兒苦,多碰點兒壁沒關係,可這個妹妹自小在自己身邊長大,跟一個媽生的沒什麼兩樣,在她內心深處,其實更心疼妹妹這幾年吃的苦。
“怎麼好了?我爸媽給我形成的心裡陰影,哪是隨隨便便就能消除得了的?我曾經那麼偏激因爲什麼?還不是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太多了?小時候,我媽天天偷藏好吃的給我弟弟,以爲我不知道,有一年中秋,我氣極了,翻出兩塊月餅一口氣都吃了,後來渴了,又喝了兩碗涼水,之後肚子脹痛,疼得我差點兒沒死掉……”
厲蕾說着話,眼淚就落了下來,這個看似沒心沒肺的丫頭,第一次在人前講起傷心事,說得在場的幾個人都沉默下來。
秦雅芙伸手握緊厲蕾的手:“那後來怎麼辦了?”
“能怎麼辦?連着拉了三天肚子,慢慢就過勁兒了。”厲蕾帶着淚花的眼睛眨了眨,也算是個堅強勇敢的孩子。
“唉!說起來,樓上那個還沒出生就沒人願意要的孩子還蠻可憐的。”秦雅芙一向心軟,本來一心不要別人家的孩子,可聽厲蕾這麼說,反而猶豫起來。
“你別瞎想哦!”冷梅出言制止秦雅芙,“各安天命,每個人都他自己的命運,你別同情心氾濫,本來我就不贊同這件事,是你家林子航活不下去的想要孩子,我纔會提供這個消息,你們還這麼年輕,着什麼急嘛?”
“嗯,我倒也是這麼想的。”秦雅芙略爲無奈地笑笑,“說起來,我們也沒做過幾次正規的檢查治療之類的,也許可以再試試……”
“那就再試試唄! 急什麼,現在不是還有試管嬰兒嗎?”厲蕾打斷秦雅芙的話,發表她的觀點。
這是秦雅芙今天第二次聽到“試管嬰兒”四個字了,她的心微微哆嗦了下,不自然地抽回握着厲蕾的手,雙手互絞,半低着頭,沒有吭聲 。
“嗯,試管嬰兒可以嘗試,不過也不必急於一時吧?”冷梅看了秦雅芙一眼,想了想說道,“我在北京進修時,知道那個醫院有個專家在治療生育方面的成績不錯,你們若是有空過去玩兒的時候,倒是可以考慮去看看。”
冷梅的話說得很是委婉,看他們也沒有反對的意思,便提筆在桌上的一張便箋上快速寫了個名字和電話號碼,站起身,遞給了林子航。
“哦,謝了!”半天沒出聲的林子航在接過便箋後,扯了扯嘴角,露出個不自然的笑容。
“謝什麼?你下回別一大早給我打電話,我就知足了,昨晚我可是凌晨兩點多才回的家,早上想睡個懶覺都不能,我冤不冤啊?”冷梅委屈地嘆口氣,她的雙眼果然發紅,眼窩發青,臉色也不好,一看就是睡眠不足的樣子。
“送你張美容卡,有時間去我們那裡做做美容,保養下吧,總熬夜,皮膚就會不好。”秦雅芙從包裡取出一張最近店裡搞活動,送給貴賓的美容卡,雖說是公家的東西,但她既然是院長,總還是有點兒發放權利的,。
“不用吧?我給我姐做不就得了?”厲蕾有種被忽視的感覺, 急忙提出抗議。
“我可不用,你的手藝,我信不過。”冷梅撇了撇嘴。
“你說什麼啊?太打擊我了!”厲蕾大聲反駁。
“不能這麼說,”秦雅芙笑着說出公道話,“要說厲蕾剛到我們那裡時,手法真不怎麼樣,可禁不住她的後天勤奮啊,現在已經做得相當不錯了,不過,家裡的儀器和用品都不全,當然做不好,冷梅,等你有空的時候,可以去我們美容院感受下她的手法。”
“不要!”冷梅故意嫌棄地搖頭,不以爲然地說,“既然去美容院了,我就找做得第一好的美容師做,她是末等美容師,我不要!”
“姐,你太過份了! 既然你這麼看不起我,好吧,我決定罰你給我做一個月的飯,我今天早上在你那裡吃的水餃味道不錯,你要天天給我包餃子吃!”厲蕾鼓着腮,嘟着嘴巴,看似氣得不行。
結果,冷梅卻笑得開心:“真的?可不許反悔。其實你這個懲罰不算重,不如你就搬到我那兒去住吧,把現在住的房子退掉,還能省下一筆費用呢!”
冷梅自然是爲了厲蕾好,這小丫頭總是一個人在外面租房子住,讓她不安心,以前提起,厲蕾根本不聽,現在總算工作穩定下來了,不再像從前那麼辛苦了,厲蕾的心情好了許多,纔不再排斥她的關心和照顧。
“不行,說一個月就一個月,多一天也不行,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得趕緊找男朋友嫁出去才行,我若是總住在那裡,就會妨礙到你嫁人了。”厲蕾回答得很是認真,卻逗笑了秦雅芙和林子航。
“沒正經的!”冷梅紅着臉斥了一句,也沒能憋住笑。
四個人說了會兒話,林子航張羅一起吃頓飯,也算感謝冷梅的一番好意。
可冷梅卻說在等一個約好的病人,不能離崗,而厲蕾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人,看到人家夫妻恩恩愛愛的,便不肯再湊熱鬧,還是堅持去吃她的肯德基了。
秦雅芙和林子航手牽着手一起下了樓,推開樓門,外面寒風撲面,漆黑的夜晚,頭上幾盞高瓦數的燈光照在醫院院內,讓人愈加感覺到清冷。
樓裡樓外兩重天,溫度的驟然變化,自然影響到人的心情,卸下人前的僞裝,秦雅芙疲累地抱緊胳膊,往林子航的身上靠了靠,輕聲說:“在車裡坐會兒好嗎?”
“好!”林子航點點頭,搖控開車鎖後,他先是打開後車門,讓秦雅芙上去,自己又返回前座駕駛席,打開車裡的暖風,和車內照明用的燈後,才又來到後面。
秦雅芙默默望着林子航操控好一切後,伸手拉他上來,主動偎進他的懷裡。
這時的兩個人就有種同甘苦,共命運的淒涼,車外寒風呼嘯,車內觸手所到之處,也是一片冰涼,直如人的心,雖然都想爲彼此好,但又都倉惶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