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柔臉上的驚恐越來越明顯。
陳默菡急忙直起身子抱緊她：“媽，怎麼了？”
楊雪柔的眼睛撐得老大，眼眸中的恐懼之色在暴漲，她呼吸急促，全身顫抖，額上直冒冷汗……
“菡菡，他是秦落凡對不對！我不要見到他，我不要見到他！他好可怕！他是魔鬼……”
陳默菡死死抱住她的身子，扭頭衝秦落凡大喊：“你快走啊！聽到沒有！！”
她回頭，抱緊楊雪柔，輕輕的拍着她的背部，極盡柔聲安慰她：“媽，別怕，我在裡！菡菡陪着你。別怕，您不會有事的！……”
她一遍遍的安慰着母親，她表面上很平靜，其實心裡面的恐懼卻在膨大，她不知道媽媽怎麼了，但直覺告訴她，一定與秦落凡有關！
要不，爲什麼媽媽看見他，就會出現如此地的反應呢？
秦落凡眼中劃過傷痛之色，他張了張嘴，卻是滿嘴苦澀，不知從何說起。
他握了握拳頭，轉身大步走出了病房，往醫生辦公室的方向去。
潘叔跟了出去。
洛景楊上前，臉上是擔憂的神色，因爲，她看見了陳默菡眼裡的淚水，正洶涌的往下掉。
“洛大哥，我媽她怎麼了？爲什麼會這樣！”
令陳默菡沒有想到的是，她的話音剛落，楊雪柔的竟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剛剛還顫抖不止的身子亦慢慢放鬆了，而她眼中的恐懼之色，也很快消散。
陳默菡怔怔的看着她，有些不確定：“媽，您怎麼樣了？”
楊雪柔閉着眼睛，搖了搖頭，她正要開口說話，醫生就急急趕來了，他給她作了一系列檢查，並沒有發現軀體方面的異樣。
醫生又細細的問了一些問題，當得知楊雪柔是因爲看見秦落凡才出現的恐懼時，他沉默了好一會纔對陳默菡說：“你媽媽她，也許只是心理的問題。如果她再次出現這種症狀，我建議帶她去看看精神科醫生。”
陳默菡臉色一白：“精神科？”
醫生解釋：“陳小姐不必太擔心。我的意思並不是說病人有精神病，我只是懷疑她有心理方面的問題，需要配合精神科醫生的治療。”
陳默菡謝過醫生。
醫生離開後，陳默菡在牀邊坐了下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楊雪柔衝洛景楊傻笑：“景楊，呵呵，娶媳婦了嗎？”
洛景楊立即垂眸恭敬作答：“太太，景楊現在還是一個人！”
楊雪柔的大眼睛裡立即現出一道光彩來，她笑：“是嗎？我現在單着，菡菡也一定沒有結婚，對嗎？”
陳默菡充滿疑惑的點了一下頭，她總覺得媽媽的眼神有些怪異，說不出來的怪異，而且她的笑容看上去也有些詭異，又有些癡傻……
她不安的看着媽媽，後者的笑意更濃：“景楊，我們母女都單着，不如你看，你把我們都娶回家去吧，讓我們母女倆伺候你……”
此話一出，洛景楊千年不變的清冷俊顏上立即現出錯愕之色，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爲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不確定的看着他，深邃的黑眸中滿滿的驚愕：“太太？”
陳默菡更是嚇了一大跳，難以堅信這話是從媽媽的口中飄出來的。
“媽……”
楊雪柔將兩個人的驚愕之色視而不見，她伸出一隻手，緊緊握住洛景楊的手，後者急急抽回手，往後退開了兩米。
“太太！”洛景楊皺眉。
楊雪柔依然笑得有些詭異：“怎麼？你不願意？娶了我們，那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份！到時候，我們三個一起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
“媽，您在胡說八道什麼？”陳默菡聽不下去了，急急打斷她的話！
楊雪柔淡淡的看了一眼陳默菡，淡淡的開口：“既然菡菡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你。景楊，我願意！”
洛景楊聽得頭皮發麻。
太太怎麼了？
這些年，他幾乎每個月都會去看望她一次，可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太太。
絕大部份時間裡，她總是在園子裡忙碌着，不忙碌的時候，她就安安靜靜的坐着，看着滿園的百合花出神，或者眼睛無神的看着遠方……
眼前的太太，讓他出生一種錯覺來，這不是他感恩一輩子的太太，而是一個陌生人！
陳默菡眉頭蹙得緊緊的，她張嘴道：“媽，您是不是太想念爸爸了？”
楊雪柔一聽，大眼睛立即就流出了眼淚，她“嗚嗚”的哭着：“對，我好想爸爸！可是，我爸爸去世好多年了……”
陳默菡急忙握住她的手，安慰：“媽，您別哭，我的意思是，您是不是想念我爸陳明傑了？”
豈知，楊雪柔聽到“陳明傑”三個字，立即停止了哭泣，臉上現出憤怒的表情：“不要跟我提那個混蛋！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要不是他，我們母女又怎麼可能五六十年不見面？”
陳默菡腦子裡有瞬間的眩暈，她已經發現了一個重大的問題，那就是與媽媽溝通，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她的思維跳躍得太快，而且不連續，她的大腦基本跟不上她的思維。
難道是因爲她遠離人類社會太久！她在那個荒野之地生活了二十多年，除了每個月洛景楊去看她，以及潘叔每天早中晚給她送飯之外，她幾乎沒有再見他們以外的第三個人，長期的閉塞生活，讓她的頭腦出現了混亂。
“媽，我們不說他。媽，您別這樣，我害怕！”陳默菡不安的說道。
聞言，楊雪柔抓狂的表情立即撤出，她抱住陳默菡，溫柔的安慰：“寶貝，不怕，不怕，媽媽在這裡，媽媽會保護你！”
聞言，陳默菡心裡更加難受。
她心裡面有很多很多的疑問，可是，她不敢開口，生怕刺激到媽媽。
秦落凡站在門外，臉色非常凝重。
“最近有沒有發現異樣？”
一旁的潘叔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搖頭：“她每天對百合花忙碌個不停，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只是，她從昨天中午開始就沒有用餐，當時我也不在意，因爲這些年來，她吃一頓餓一頓，是常有的事……”
這二十年來，幾乎每頓飯都是由他負責送的，每次送飯過來，他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等她吃完了，再坐一會。
二十年來，他們之間幾乎沒有任何交流，她從來不說一句話，總是安安靜靜的，不吵不鬧，也不會踏出園子半步。
只有一次，也就是在去年，她趁他不注意，跑了出來，他沒想到，她是拿了百合花去了陳先生的墓碑處。
他只當她是太想念陳先生了。
也就那一次，她再沒有離開過園子。
昨天早上，她摘了一束百合花想離開，被他攔下，豈知，她趁他不注意，居然拿磚頭把他拍暈！很難想像，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陳太太，下手居然如此的狠！
病房裡瘋瘋癲癲的女人，讓他很難將她與二十多年來安靜的女子重疊在一起。
她說出來的話，太過駭人，讓人難以吸收。
秦落凡的眉頭頓時擰得更緊。
“少爺，陳太太她在園子裡一呆就是二十年，從不與外界接觸，會不會是……出了什麼問題？”潘叔不安的問道。
秦落凡不語。
他又何償不知道，一個被關押了太久的人，在長達二十多年的時間裡不與他人接觸、交流，很難不出現心理上的問題。
潘叔的話說得很隱晦。
這個女人，基本個性已經發生變化，她思維、情感、行爲明顯出現了分裂。看來，她已經出現了精神上的問題。
因爲，這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表現！
病房裡。
陳默菡默默垂淚。
洛景楊想安慰她，卻不知從何說起。
他唯有站在那裡。
他擔心楊雪柔會做出什麼傷害小姐的事情來。
儘管她們是母女關係，可太太她，看起來，神志好像不是很清醒。
陳默菡靜靜的任由楊雪柔抱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輕輕的開口：“媽。”
沒有迴應。
原來，楊雪柔已經睡着了。
洛景楊上前幫忙把她扶下躺在牀上。
安頓好了楊雪柔之後，陳默菡緩緩站直了身子，她看着洛景楊，不言不語。
這是第一次，她見到他的時候，沒有露出笑意。
“小姐。”洛景楊沒有勇氣看她的眼睛，而是微微垂下了眼簾。
“洛大哥，你一直都知道，我媽還活着的，對不對？”陳默菡的聲音裡，帶了重重的憂傷。
“是。”
陳默菡的眼淚當即就流下來了。
這是二十多年來，她流眼淚最多的一天。
“洛大哥，從小到大，我一直把你當成親哥哥一樣看待，可是你，爲什麼要隱瞞我？你爲什麼要幫秦落凡隱瞞我？”她的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洛大哥，你告訴我，媽媽這些年並不是這般神志不清的過來的！”
眼前的人兒，哭得讓人萬般心疼，洛景楊只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壓得難以呼吸。
第一次，他有一股強烈的衝動，想要把她抱進懷裡。
理智，終究控制了他。
“小姐不要太傷心。太太她這些年，過得很好！”
陳默菡悲極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