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片海域,已然恢復平靜。
無人知曉,就在不久前這裡便爆發了一場曠世之戰。
當然,任憑其何等激烈,何等曠世,待一切平靜,終歸宛若不曾發生。
大陣之外。
赤霄劍君和洛乘霄臉色難看到極點,看着被困大陣之內的師尊又急切擔憂到極點。
“師尊。”
半晌。赤霄劍君終歸咬緊了牙,遠遠退開,手中赤霄劍不斷劈出。
道道火焰劍氣,強轟大陣。
“弟子定要救師尊出來。”
轟…轟…轟…轟…
赤霄劍氣,連連不斷。
但,劍氣觸碰到大陣屏障,卻盡皆冰消瓦解,撼動不了大陣分毫。
大陣之內,無上劍君臉色平靜,微微搖頭,“赤霄,不必白費力氣了,停下吧。”
赤霄劍君臉上盡是不甘之色,落到海面時,已雙膝跪下,“是弟子無用。”
無上劍君搖了搖頭,“與你們無關。”
“瀚海囚龍陣,是水族至強大陣,亦是其立族之底氣根本。”
“你們奈何不得,亦是情理之中。”
洛乘霄看向高空蒼穹那巨大道印,“師尊,若是破了這道印的壓制,您是否便能脫困而出?”
無上劍君點了點頭,“但你們破不了。”
“這是水祖道印,天地間最強的神兵之一。”
洛乘霄不甘道,“最強?強得過我們劍宗的九霄神劍?”
無上劍君點了點頭,“水祖道印,更強。”
洛乘霄臉色一變,“這水祖道印,到底是何來歷?竟連師尊都奈何不得?”
無上劍君回答道,“天地初開時,未有生靈之際,已有天地四族。”
“在有這片浩瀚大海之時,便伴生了一隻水道生靈。”
“那也是從大海中最先誕生的生靈。”
“這道生靈,便是水祖,亦是水族的先祖。”
“水祖覺醒靈智,見這天地中,並無別的生靈,寂寥至極。”
“他在懵懂之中,本能地煉製着自己的伴生神兵。”
“歷經無盡歲月,水祖憑他那天地賦予的最強控水能力,精煉億億裡大海精華,方有這水祖道印。”
“水祖道印誕生,水祖亦已有了滔天能耐,故而在這片大海中衍生生靈,有了水族。”
無上劍君頓了頓,繼續道,“至水祖大限到來而隕落。”
“水祖道印一直存放於水族之內,成了鎮壓這片無盡大海的水族至寶,亦被稱作天海帝印。”
無上劍君掃視了眼周遭,“當年水祖仍在時,憑之,甚至連擁有諸天能力的龍族若困於此海,都無法脫困而出。”
“現如今,那位水姑娘,借水祖道印,操控東邊大海之力,方讓這瀚海囚龍陣威力無邊。”
“即便她如今退去了,這個大陣也會在整片東邊大海的加持之下,牢不可破。”
“故,你們不必白費心機了。”
赤霄劍君跪伏大陣之外,“難道便讓師尊你永生困於此?”
“受這大陣壓制,受這冰涼大海無盡之苦?”
“若如此,弟子還有何顏面爲人?”
無上劍君搖了搖頭,“癡兒,起來吧。”
“你覺得,這裡的大海氣息,真能侵襲爲師這至強劍軀嗎?”
“至於被困於此,以往,爲師亦在劍山之上,千萬年不出,這二者,有什麼區別嗎?”
洛乘霄不甘道,“師尊自己不出,和困於此無法出,這二者如何能一樣?”
無上劍君微微一笑,“這證明乘霄你境界未夠。”
“若你到了爲師這般層次,便該知,劍心存於天地,爲師一心劍道,那麼身處天地何方又有什麼區別呢?”
洛乘霄憤憤而言,“不一樣,這不一樣。”
“若讓弟子眼睜睜看着師尊受困,弟子枉爲人。”
“對了。”洛乘霄似是想起了什麼,“大師兄,大師兄一定有辦法就師尊您。”
無上劍君搖了搖頭,“不必去擾你大師兄,更不必讓他來救爲師。”
“爲師十二位弟子中,唯你二師兄性子最烈,你大師兄心性至剛至純。”
“爲師的事,不可成爲他劍心受損的緣由。”
“若他出關,非要來尋爲師,乘霄你便告訴他,這是爲師的命令,他切不可犯險來此。”
“你二人,起來吧。”無上劍君忽然加重了語氣。
“爲師被困於此,你們不必自責。”
“而爲師如今,有事吩咐你們。”
一直以來,即便被困大陣之內,即便聽聞永生被困,無上劍君都是臉色平靜。
此刻,卻竟是臉色嚴肅,語氣沉重。
赤霄劍君與洛乘霄齊齊起身,正色道,“謹聽師尊教誨。”
無上劍君點了點頭,沉聲道,“即日起,待你們回宗,便宣佈封門閉山。”
“無上劍宗,永不復出。”
“那位蕭逸殿主和這位水姑娘的事,我無上劍宗再不插手分毫。”
“不可能。”赤霄劍君臉色冰冷,“那妖女害師尊被困於此,弟子定會取她性命。”
“不必。”無上劍君語氣嚴肅,“記好爲師的吩咐,否則,爲師現今便逐你們出師門。”
“師尊息怒。”二人連忙跪下。
無上劍君沉聲道,“聽清楚,我無上劍宗,再不復出。”
“往後,無論是何人到來,無論是何人之言,都不要開宗。”
“記好了,老夫說的是任何人。”
“是。”赤霄劍君和洛乘霄認真應答。
無上劍君繼續道,“至於我們無上劍宗的安危,你們不必擔憂。”
“你大師兄的本事,已不比爲師差多少。”
“赤霄你,更是君境之內難逢敵手,唯八宗宗主這個層次方能壓你一頭。”
“宗內,有你們衆師兄弟在,可保無虞。”
“弟子領命。”赤霄劍君應答着,但臉上終歸是憤憤與愧疚之色,眼中含着淚水。
“聽好了。”無上劍宗凝視二人,“這一切的前提,是我們無上劍宗不再插手那位蕭逸殿主和那位水姑娘的事。”
“你們記牢爲師的吩咐,那麼待一切過去,你們終會看到爲師脫困而出,重回宗內與你們團聚之日。”
“是。”赤霄劍君和洛乘霄認真點頭。
“退去吧。”無上劍君輕擺蒼老之手。
二人,不甘退離。
原地,偌大片海域,只餘這大陣,以及無上劍君一人。
“唉。”一聲蒼老嘆息。
無上劍君的臉龐,似是一下子老了許多。
凌厲的目光,此刻竟是有些蕭瑟與垂暮,緩緩看了眼天際蒼穹。
“天,變了。”
“但這次的變天,卻不是決定大陸走向的因素。”
“決定權,終歸是落到了那兩個年輕人手中。”
無上劍君微微搖頭,看了眼腳下看不到底的漆黑海底。
“連老夫都想不到,這盤局,竟是布瞭如此漫長的歲月。”
“這場博弈,從未停止。”
“這場博弈,與其說是那兩個年輕人之爭…”
“倒不如說是那位遺留的意志和魔道遺留的希望之爭…”
無上劍君再度嘆了口氣。
“一者,集萬千助力於一身,天助之,人助之,從八千萬年前便準備至今,承盡天地機緣。”
“一者,唯一人一劍,天難之,人難之,不過是從十數年前孤身崛起,踏血路而來。”
“他們,到底誰纔是這片天地的希望?”
“唉。”最後一聲蒼老嘆息落下。
老人身上那渾厚的凌厲劍氣悉數盡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