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好怕這跋山涉水的千里遠行只是爲了來送她最後一程,他好怕他們也許再見無期,他怕自己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要發生了,他心愛的女人終究有一天連個告別都沒有就離開了他。
倏然間,原本平穩飛行的飛機一陣顛簸,緊接着從駕駛艙那邊傳過來一陣大聲的詬罵,然後是空姐的一陣陣尖叫,隱約間似乎有人拿着器具在用力地砸着駕駛艙的門。
飛機在空中搖擺不定,完全失去了平衡,行李架上的行李也在這一瞬間全都跌落了下來,整個飛機裡充滿了驚恐的尖叫聲,哭喊聲。
“老公,出什麼事情了?”許明玉身子瑟瑟發抖,一臉驚恐地看着李志國。
“不知道。”李志國搖了搖頭,一邊摟住了妻子的肩膀,“別怕,有我在。”
“要墜機了,要墜機了。”飛機裡傳來一聲驚恐無助的呼喊。
“我不要死,啊,我不要死。”緊接着,女人的哭聲開始在飛機裡瀰漫傳播,整個飛機裡都充滿了悲傷恐懼的氣氛,一瞬間,死亡的陰影籠罩住了整個飛機裡的人。
已經有一些人紛紛解開了安全帶,試圖在機艙裡站穩,想要弄清楚怎麼一回事,無奈飛機顛簸得十分厲害。
祈慕寒也迅速地解開了安全帶,走到了李志國夫婦的位置,小心地護住了他們,跟着逮住了一名空姐用馬來語問了起來:“發生什麼事情了?飛機出故障了嗎?”
那空姐只是搖頭,不住地流淚,一邊雙手合十向上天禱告,斷斷續續地抽泣:“副機長和機長在搶奪方向盤,他要帶着我們全飛機的人去死。他瘋了,他瘋了,他是個瘋子。”
祈慕寒聽得心裡一沉,一臉驚駭地看着空姐,用力地握緊了拳頭。
許明玉面色也是慘白一片,瞳孔裡是滿滿的悲涼和恐懼,一邊窩在了李志國的懷裡,咬着牙:“志國,我們,我們是不是要死了?”
“我會陪着你的。”李志國表現得很平靜從容,柔聲地安慰着。
因爲他也知道,飛機一旦出事,人的死亡是百分百,何況現在是副機長蓄意要帶着全飛機的人去陪葬。
他這一輩子,經歷了不少的風浪,對所有的事情都看透了,對於生命,也看得淡了。能夠在生命最後的時間裡和自己最在意在乎的人待在一起,總算也是死而無憾了吧。
“死了也好,這樣我們就可以下去跟沁沁團聚了。”許明玉也沒有了最初的慌亂和驚恐,很是平靜地回答着,“從知道沁沁出事的時候,我的心就好像死了一樣。被流沙埋了那麼久,是不可能活下來的,只是我一直在騙着自己而已。人總是喜歡這樣自己騙自己,不願去接受那些客觀的事實。也好,也好,我們不用去面對沁沁死亡的慘痛事實了,就這樣下去和她碰面多好呀,我們一家人也算是團聚了。只是,只是可憐靖彥這孩子了,從今以後他就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他是個男人,總該學會成長學會擔當的。”李志國呵了一聲,“我們也活了六十多年了,也是時候走了。”
許明玉點了點頭,一邊摟住了李志國的脖子,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不去理會飛機裡傳來的那些呼天搶地的哭喊,不去看身邊那些因死亡即將來臨而恐懼驚慌的面龐。
人在死亡面前,總是無力反抗的。
祈慕寒沉着一張臉,心煩氣躁地聽着李志國夫婦臨死前的安然對話,一邊搖了搖頭,
大聲地道:“爸,媽,你們不要這麼悲觀,沁雪她一定會平安無事的,說不定現在她的人已經找到了。我們要相信奇蹟,她經歷了那麼多的磨難都能挺過來,這次也一定會沒事的。”
“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沒有辦法。我們,我們現在怕是沒有那個機會再與她見上一面了。”許明玉一臉的愁苦,“她要是真出事了,咱們一家人還可以在地下團聚,她要是平安,我們恐怕是要永遠的天人相隔了。爸爸媽媽,還有她的老公,全都離開了她,她該怎麼辦啊,該怎麼辦啊?”
“是死是活,就交給老天做主,我們聽天由命吧,想不了那麼多了。”李志國長長地呵了口氣,目光哀痛地看着祈慕寒,“只是可惜你了啊,咱們一把老骨頭死了也無所謂,可你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願老天爺長眼,帶走我們夫婦兩個就可以了,不要連累你。”
“爸,媽,你們在說什麼了。”越是在這樣危機的時刻,祈慕寒的求生慾望更加的強烈,咬了咬牙,“我們一定會沒事的。記住了,一會墜落的時候我們一定要保持意識清醒,來,把安全帶繫好,坐穩了。”祈慕寒鄭重地叮囑着,一邊拍了拍李志國夫婦的肩膀,跟着踉蹌着往機頭那邊走了過去。
“慕寒,你幹什麼去?”李志國大聲地問道。
“我要跟天鬥一鬥。”祈慕寒冷酷地笑了笑,在顛簸的飛機中,跌跌撞撞地爬行着。
而飛機上的人,早就因爲飛機的顛簸和各種尖叫呼救聲嚇得六神無主,此時此刻,一個個全都縮在位置上,奮力地嘶喊大叫着。
人在死亡面前,總是恐懼無比,失去了所有的膽色。
飛機上,衆生百相。有的人坐在位置上,無助絕望地哭泣,有老人雙手合十,不停地向着上帝禱告,有旅遊歸來的一家三口,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即便下一刻就要赴死,也要永不分離。還有的人,已經開了手機,撥通了家人的電話,送去最後的遺言,進行最後的告別。
氣氛是那麼的沉重,那麼的壓抑悲涼,那麼的哀傷滿滿。
對於死亡的宿命,他們都無力抗爭。幾個空姐也坐在位置上,一邊指揮着乘客取下氧氣袋,吸取氧氣,眼裡亦是有滿滿的淚花在閃爍不停。
啊地一聲尖叫,駕駛艙那邊,一名空姐倒在了血泊之中,頭上有被人用重物敲打過的痕跡,空姐躺在地上,眼神無力地看着飛機裡亂作一團的乘客,無助地吐出幾個字:“快,快幫機長,快。”
可那樣的聲音太過微弱,太過細小,現場的人沉浸在恐懼的氛圍當中,她的求助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飛機顛簸得愈發的厲害,似乎隨時都有墜落的可能。
祈慕寒一路匍匐着爬到了駕駛艙門口,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空姐,咬了咬牙,透過門縫,看到了扭打在一起的機長與副機長。
“你瘋了嗎?瘋了嗎?你這個瘋子,我是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的。你想死的話自己去死,不要拉着所有的人陪葬。你個畜生,邪惡的魔鬼,你會下阿修羅地獄的。”機長死死地拽着副機長的手,一邊扯着他的頭髮,大聲地咒罵着。
“只要我死了,只要這飛機上的人都死了,我的妻子和女兒就能獲救,他答應我會救治他們的。”副機長面色蒼白,雙眼泛紅,整個人處於癲狂的狀態,右手一邊抓着方向盤,胡亂地抖動,左手握着一把匕首,對着他身後的機長一頓亂揮亂砍
。
機長的身上掛了多出彩,肩膀上手臂上都有血印。
猛然間,副機長一個用力地轉身,如兇猛的野獸一般將機長壓在了身下,匕首狠狠地捅進了他的胸口。機長啊地慘叫一聲,臉色緊繃,雙手跟着用力地一箍,抱住了副機長的頭,張嘴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下去,飛機已然處於無人駕駛的狀態。
祈慕寒咬了咬牙,穩住身子,徑直衝了進去,右手跟着一格,直接掐住了副機長的脖子,用力地一扭,只聽得咔嚓一聲,副機長的脖子已然被他給扭斷了,副機長翻了翻白眼,一臉驚恐地看着身下的機長,咕噥了幾下,嘴裡開始吐出大口大口的血。
“人渣。”祈慕寒抱住副機長的身子,往旁邊一甩,用力地一踢,已經將他的屍體提出了駕駛艙裡。
而機長則癱坐在位置上,面色蒼白,額頭上冒着冷汗,一臉的痛苦表情。
“堅持住,堅持住,你不可以死,這裡還有滿飛機的人等着你去解救,睜眼,睜開眼睛,睜開眼睛。”祈慕寒一邊拍打着機長的臉,試圖叫醒昏死過去的機長。
機長慢慢地打開眼睛,眼神渙散而無助,呵了一口氣,目光慢慢地轉向艙門外副機長的屍體,笑得有些蒼涼和落寞:“我,我不行了,不行了。我沒有那個本事。”
“你不能不行,你不可以說自己不行。”祈慕寒大聲地斥責,“你是機長,你有責任和義務把大家平安地帶離危險。你堅持住,一定要撐下去,知道嗎?你聽聽外面的那些聲音,他們是多麼的恐懼和害怕,聽聽孩子的哭聲,聽聽女人的呼喊,他們是多麼的可憐。他們把所有的信任都給了你,你不可以辜負他們。你一個人,可以拯救多少個家庭,你知道嗎?你想想你的家人,他們也在等着你能平安歸來。你剛纔都堅持了那麼久,你一定可以繼續堅持的。你忍心這麼多家庭支離破碎,忍心這麼多無辜的生命白白犧牲嗎?你聽聽那些孩子的哭聲,他們哭得多傷心多慘烈,他們的人生還沒有完全起步,他們不該就這麼離開的。”
機長的眸子在祈慕寒的嘶吼鼓勁下,慢慢地恢復了些許的神采,愈加的亮堂起來。他咬了咬牙,目光堅定地看着祈慕寒,想要直起身子。
祈慕寒扶住他,面色緊繃地望着他。
機長勉力地支撐着身子,開始握住方向盤,調整好控制檯的相關按鈕,儘量地讓飛機變得平穩起來。
感覺着飛機慢慢地變得平穩,祈慕寒這才吁了口氣。
可還沒有等他緩過勁來,控制檯已經傳來了報警聲,連續好幾個按鈕都開始閃爍着紅燈,飛機再一次陷入了顛簸的狀態。
機長一臉的哀傷和絕望,眼睛瞪得大大的,無助地搖着頭,喃喃地說着:“發動機發生故障,液壓全部失靈,機翼起火。我盡力了,我真的盡力了,死神還是不肯放過我們,還是不肯放過我們啊。”
祈慕寒原本升起的希望在聽到機長這一聲聲絕望的呼喊之後徹底的湮滅殆盡。
難道今天,他真的要命絕於此麼?
死亡的陰影完全地籠罩向了整個飛機裡的人。
機長咬了咬牙,目光裡帶着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堅決:“只能拼一把了,能活多少是多少。”他搖着方向盤,忍着胸口傳來的劇痛之感,讓飛機急速地下降,憑着自己飛躍這條航道多年的經驗,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將飛機開向了一處水域荒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