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薄言和秦蓁蓁走後,晚夏在咖啡廳裡坐了很久很久。
她去的時候是中午,離開的時候是傍晚。
太陽落山後,周圍光線的明暗度就降低了很多,這裡是偏遠的郊區,不像繁花似錦的市區,沒有絢爛奪目的霓虹燈,入目的一切都被暗灰色籠罩。
袁毅看到晚夏從咖啡廳走出並朝着他的方向走來,便立刻下車,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畢恭畢敬的問,“紀小姐,去哪裡?”
晚夏在距離車身兩步遠的地方停下,五官隱在暗色裡,旁人看不真切,“車鑰匙給我,你自己想辦法回家吧。”
聲音很平和,似乎沒有任何異樣。
袁毅有些爲難,畢竟顧總吩咐過,無論紀小姐去什麼地方,他都得跟着。
“額……是這樣的紀小姐,我車技還不錯,開車很穩,您想去哪裡我都可以儘快送您過去的。”
晚夏眉眼清淡,臉龐沒有太多的情緒,“我想一個人待着,你就算不說話不呼吸,我也會覺得煩。”
這裡是偏遠的郊區,精神病院就在對面,她不會蠢到隨隨便便攔一輛拿自己的生命安全開玩笑。
什麼都還沒做,怎麼能死呢?
袁毅當然做不了主,試探着問道,“那、那紀小姐,您給顧總打個電話?”
從咖啡廳裡出來後,晚夏總覺得自己能聽到精神病院裡的那些聲音,哭哭笑笑、喃喃低語、發瘋自殘的吶喊聲、拒絕吃藥打針的嘶吼聲……通通都在耳邊嗡嗡作響。
她不想繼續待在這裡,秀眉蹙起,有些不耐煩,“車是你在開,鑰匙也在你兜裡,你是沒長手還是沒長嘴,給上司打個電話也需要我自己來?”
無論是家族環境,還是所處的圈子,紀晚夏從小所接受的教育就要求她有名媛淑女的禮儀姿態。
很少會用這用語氣跟人講話。
袁毅看出對方已經是很煩躁的狀態了,他不敢再多說,快速的給顧總打了電話說明情況。
大概也只有一分多鐘的時間,結束通話。
袁毅拿出車鑰匙,雙手遞到晚夏面前,“紀小姐,顧總讓您慢點開,注意安全。”
晚夏沒心思聽這些無用的話,拿過鑰匙就直接繞開擋在面前的袁毅,上了車。
黑色的賓利是以極快的速度離開的,站在原地的袁毅轉身後只來得及看見車輪激起的塵土,車輛就已經消失在視線裡了。
開那麼快,不會出事吧……
他記得,紀小姐的車技很不好,以前即使是去趟超市,也都是司機開車送的,因爲顧總不放心。
四年前就差點出過意外,如果不是顧總反應快,當時兩輛車就直接相撞了。
有電話打進來,震動聲換回袁毅的神經。
看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後,連忙接起,“喂,顧總。”
電梯門打開,顧邵之大步走出,身後跟着的劉秘書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黑眸裡的暗色濃郁的幾乎能化出水來,嗓音淡漠,“跟着晚晚,但不要驚動她,我要知道她去的是什麼地方?”
從袁毅給他打電話,說晚夏要自己開車,他就從正在進行的會議中抽離而出,那把黑色的老闆椅是倒在地板上的。
聽到上司的吩咐,袁毅立刻反應,大步往路口跑,“好的,我現在就去打車。”
掐斷電話後,顧邵之急促的步伐突然停了下來。
還好劉秘書反應快,即使剎住車,不然一定會衝撞上司。
她掌心拍了拍胸口,平復着呼吸。
“寄託所有甚至是活下去的希望突然破滅,是什麼感覺?”
低沉淡漠的嗓音響在耳側。
只要是顧總在,周圍的員工都會自覺的避遠把路讓開,劉秘書當然不會以爲上司是在自言自語。
劉秘書思考了片刻後,這麼回答,“我雖然不知道顧總您所說的‘寄託所有的希望’指的是什麼,但、但我媽媽出車禍後,搶救無效的那一刻,我是想過去死的。”
人在失去希望的時候,是真的會想要去死的。
和外面漸漸暗沉的夜色不同,顧氏大樓裡的燈光很明亮。
顧邵之微微低着頭,淡漠的目光落在大理石地板,冷峻堅毅的五官淡漠如水。
他沒有在看什麼,只是在給視線找一個落腳點。
“死麼?”喃喃咀嚼着這兩個字。
而後,他像是找到了什麼能打破這個可能性的人或着物,薄脣掀起薄薄的弧度,綿延着無盡的蒼白,“不會的,她不會的。”
……
出租車司機的車技一般都還不錯,雖然硬件跟不上,但至少不會被甩的太遠。
前面那輛黑色賓利急剎車後,袁毅連忙讓司機也把車停在角落。
一邊仔細注意着晚夏的動向,一邊拿出手機打給顧邵之,“顧總,紀小姐來了城南的墓園,但、但她沒有下車。”
墓園裡,除了有紀老爺子的墓碑,還有夏淺的。
袁毅以爲晚夏是來祭拜親人和朋友的,但他觀察了好幾分鐘,車門都依然沒有要打開的跡象。
雖然車窗開着,但距離太遠,天色又太暗,他看不清楚。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顧邵之的車被堵在高架上,前前後後的車輛都是水泄不通的狀態,一寸都挪不動。
黑眸深如一汪幽潭,輪廓分明的五官沒有任何可以深究的情緒,只有握着方向盤的手骨節隱隱泛着白色,泄露出了他的焦躁。
薄脣輕啓,淡淡的道,“不用做什麼,你繼續跟着。”
袁毅恭敬的應着,“好的。”
晚夏在墓園外大概待了二十分鐘的樣子,從始至終都沒有下車,她是趴在方向盤的,長髮凌亂的散開,將她所有的情緒都遮擋。
脣邊慘淡的荒涼的薄笑。
本以爲,她可以讓殺人兇手應得的法律責任,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如果是其它醫生,她不會相信,但、但那人是盛薄言,醫學界的神話盛薄言,她即使不願意相信,也再沒有可能去翻轉。
夏淺,秋白,對不起……
是我沒用。
精神病人可以躲避法律的制裁,我沒有辦法,但沈唯一還光鮮亮麗的活着。
我不會讓她好過的。
……
馬路上出現了一輛黑色賓利,車速徘徊在超速的臨界點邊緣,周圍的車都被擠到乖乖的讓路,不是因爲對方的車技有多麼的牛逼,而是車牌號。
那麼霸氣的888,放眼整個安城,也沒幾個人能拿到這麼霸氣的號。
如果周圍的車裡有上流社會的人,隨便掃一眼,想一想就能猜到車主是誰。
對方的車窗是放下來的,靳司南朋友開的車和對方並行,就看到了車裡的女人。
呦呵,這不是紀晚夏麼……
餘光瞥了副駕駛的靳司南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興味,故意提高了嗓音,“臥槽,這是哪匹不羈的野馬?真是厲害了嘿!”
靳司南慵懶的靠着椅背閉目養神,不緊不慢的道,“你他麼聲音能不能小點,吵到大爺睡覺了知道麼?”
男人抽空又看了一眼車裡的晚夏,勾脣嘖嘖出聲。
漫不經心的說,“這可是你天天掛嘴邊唸叨的美人兒,再不睜眼看看,人家的車就要超過我了,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起初,靳司南根本沒把好友的話當回事,依然是那副優哉遊哉的模樣。
但不知道是什麼突然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脈,猛地睜開眼,往右側看去。
果然,真真是紀美人本人。
晚夏被旁邊的車跟的有些煩了,目光毫無感情的看着前方的道路,然後重重的踩下了油門,將對方甩到後面。
她開的是顧邵之的車,即使超速行駛,也沒有交警敢攔她。
靳司南眼睜睜的看着美人從眼前消失,差點推門跳車。
煩躁的催促好友,“你給我開快點,被一個女人超車,丟不丟人?”
“你沒看見她跟不要命似的在奔馳麼?”男人維持着原始的車速,不高不低的嗤笑了一聲,“人家閒煩纔開那麼快的,我再不識趣的追上去,萬一出意外了怎麼搞?”
比如後面的那輛出租車,就很懂事。
靳司南又不蠢,當然也能看出來,剛纔的焦急,不過是因爲他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見過人了。
他打的電話,十個對方能接一個就不錯了。
如果換做別的女人,他會理所當然的以爲是在欲擒故縱吊着他,但對方是紀晚夏,他很難會那麼想。
前面那輛車下了高速。
靳司南眯着眼,喃喃自語,“天都黑了,這是要往山上開的意思?”
這已經是接近安城最偏遠的地方了,說是荒郊野嶺都不爲過。
男人瞥了他一眼,問道,“跟不跟?”
“你這不是廢話麼?”靳司南吸了口香菸,青白色的煙霧從口鼻緩緩溢出,“顧總不懂得珍惜,我可捨不得美人一個人傷心難過,這砸我腦袋上的機會,豈有不撿的道理?”
男人打着方向盤,痞裡痞氣的的附和,“得,您是大爺,小弟聽您使喚。”
————
這座山,從前是晚夏很熟悉的地方。
每年下雪的時候,紀桓都會帶她來爬山,皚皚白雪落滿肩頭。
嗯,那個時候,慕瑾桓還是姓紀的。
晚夏走在前面,紀桓會跟在後面,每一步都是踩着她留在雪地裡留下的腳印走的,她是女孩,步子很小,而紀桓長她十歲,照着她的腳印走會有些滑稽,但只有她看得到。
現在還是秋天,沒有清涼銀白的落雪,而且是夜晚,即使有路燈,也看不清什麼。
晚夏把車停在盤山公路的盡頭,往前又走了一段距離,坐在一塊很大的石頭上。
比起城市裡的嘈雜,她所在的山頂是能聽到鳥叫聲的空寂,只是風有些涼。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晚夏沒有回頭,淡淡的開口,“顧邵之應該沒跟你說,我不能在這裡坐着吧?不走就站遠一點,別讓我聽到一丁點的噪音。”
她說完之後,又補了一句,“放心,我不會跳下去。”
靳司南停下腳步,他想了想,紀美人可能是把他當成了顧邵之的助理。
朋友的車裡有啤酒,他手裡拿着四五罐,邁步走到晚夏身邊,也在那塊石頭上坐下。
他先拿了一罐,打開,遞到晚夏面前,“沒什麼度數,喝一點?”
晚夏沒想到來的人是他,怔了好一會兒纔有反應,擡手接過易拉罐,“你怎麼會在這裡?”
她知道有車在後面跟着她,但她以爲是袁毅。
靳司南又開了一罐啤酒,仰頭喝了一口,毫不隱瞞,“我跟着你過來的。”
他側首,不遠處是這條公路的最後一盞路燈,光線昏暗,女人精緻的側臉如夢幻一般。
不再是平日裡的閒散,而是少見的認真,“不開心的時候,一個人待着會更煩,我不說話,只是陪着你。”
男人的嗓音低潤溫和,距離也保持的恰到好處,不會讓人覺得厭煩。
晚夏低笑了一聲。
喝了一口啤酒,冰涼的液體入喉,身體的麻木感似乎減輕了許多,“我沒有不開心,只是……”
她頓了頓,轉了話題,“謝謝你的酒,如果能再烈一點就好了。”
如果對方不想說話,或者厭惡他的出現,直接扔了啤酒罐,不搭理他就行了。
但……她開口說話了。
靳司南覺得現在的溫度,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有點冷,他想把自己的外套給晚夏披着。
但手指碰到肩頭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也是隻穿了一件襯衣。
如果對方不介意他裸着上半身陪伴,他倒是很樂意展示自己完美的腹肌,但這顯然不可行。
“喝醉沒有用,醒來這個世界依然跟喝醉前是一模一樣的,你所失望的,沒有任何改變。”
理智,真實。
晚夏笑了笑,似真似假的揶揄,“靳公子,你這樣是追不到漂亮姑娘的。”
靳司南跟她碰杯,不甚在意的聳肩,“你也不吃那一套,不是麼?”
如果是四年前的紀晚夏,對於男人的情話和手段都是難以抗拒的,正因爲她沒有經歷過,所以纔會那麼容易就陷進顧邵之製造的幻境裡。
而現在的她,就算有人跟她說全世界最美好的情話,她也就只是聽聽而已。
一顆蒼老荒蕪的心,即使灑滿花種,也是發不了芽的。
易拉罐裡的啤酒下去了一大半。
晚夏擡起頭,目光淡淡的看着幕布一般的夜空,點綴着幾顆寥寥無幾的星星。
“在這片漫無邊際的夜空下,人很渺小,我以爲的,全都是我以爲。”
似是喃喃自語,也似是失望過後的挫敗。
靳司南凝着身邊的女人,忘記了手裡拿着的易拉罐裡還有啤酒,因爲傾瀉的動作,液體一滴一滴的落進泥土裡,他絲毫沒有察覺到。
她像是活在一個荒無人煙的空城裡,自己不會開門走出來,也不許別人進去。
目光誠摯,薄脣輕啓,“晚晚,你現在過的每一天、每一秒,都是你生命裡最年輕的,如果被仇恨矇蔽,就會看不到任何美好。”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你的朋友,也會希望你好好活着。”
靳司南說完之後,晚夏很久都沒有說話,周圍除了風聲和蟲鳥的叫聲,寂靜一片。
晚夏將啤酒罐裡僅剩的啤酒喝完,長髮被風吹亂,髮尾掃在皮膚上,有些癢。
她彎脣笑了笑,“殺人兇手,是沒資格心安理得的活着的。”
沈唯一是,她紀晚夏也是。
……
晚夏站起身,往停車的位置走去。
她擡頭的時候,立在路燈下的男人,便猝不及防的闖進進她的視線。
周圍是漫無邊際的黑暗,所有的一切都融在暗色裡,只有他是帶着光的。
棱角分明的五官深邃立體,襯衣領口的翻折在肩頭投下暗影,每一顆鈕釦都反射着隱隱的光亮,就連每一根睫毛都被勾勒清晰。
欣長挺拔的身姿投在地面的影子,被路燈的燈光拉得斜長。
明明他整個人都在光線範圍之內,卻透着一種不真實的虛幻。
隔着十米遠的距離,晚夏怔怔的看着他,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變成了樣。
她動不了。
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他聽到了什麼。
顧邵之邁步走到晚夏面前,把臂彎裡掛着的西裝外套披在她肩頭,動作嫺熟自然。
眉宇之間是溫和的姿態,嗓音低沉好聽,“一整天都沒有吃飯,你還喝了酒,是不是很不舒服?”
他凌冽的氣場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數不盡的溫柔。
就像,他不知道盛薄言的檢查結果,也沒有看到陪着晚夏待了將近兩個時辰的靳司南。
晚夏被男人帶進懷抱,屬於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襯衣傳遞到她的身體,漸漸驅散冷意。
她只是溫順的靠在他胸膛,沒有迎合,也沒有推拒。
低聲開口,“我想吃安大旁邊那家百年老店的桂花粥,可是好像已經很晚了。”
她沒有看過時間,在山頂待了多久她也沒有概念,但……應該不會是隻有八九點。
這是她第一次說想吃某一樣食物,即使早就關門了,顧邵之也會想辦法。
“沒關係,現在還不算太晚,”顧邵之攏好快要滑落的西裝外套後,親了親她的額頭,“我開車帶你去,是想在店裡吃,還是想帶回家再吃?”
晚夏昂起腦袋,輕輕的笑,“家?我的家早就被大火燒燬了,你忘記了麼?”
路燈在顧邵之背後,也就是位於晚夏的前方。
她擡起頭的時候,光線將她的小臉籠罩,彎彎杏眸裡反射着瑩亮的光芒。
那是笑,卻也不是笑。
顧邵之溫和的俊臉也是帶着笑意的,只不過他背對着路燈,五官都隱在陰影裡。
雖然看不真切,但聲音很溫柔,“紀家老宅確實被火燒了,但現在的每一塊磚瓦,都還是之前的。”
手臂環着女人的腰,帶着薄繭的指腹輕柔的摩挲着她的臉頰,似誘似哄,“清水灣別墅的每一樣東西,都跟以前一模一樣,那也是你的家。”
晚夏眨了眨眼,微笑着說,“去店裡吧,涼了味道就不對了。”
顧邵之低頭輕吻她的眼眸,“好,聽你的。”
……
顧邵之攬着晚夏的腰,將她半圈在懷裡。
淡淡的掃了一眼地面隨意橫躺着的易拉罐,眉宇間的不悅很淡。
掀眸看着還維持着剛站起身時模樣的靳司南,脣角勾起淡淡的弧度,緩緩的道,“多謝靳總陪晚晚聊天,但她胃不好,喝涼的會不舒服。”
無論是他攬在女人腰間那溫柔的強勢,還是所說的話,都是在宣告主權。
靳司南把視線從晚夏那張淺淺微笑着的小臉上移開,毫不遜色的同顧邵之對視。
兩手插兜,恢復了慣有的閒散和慵懶,“現在又不是寒冬臘月,啤酒是常溫的,紀小姐看着也不像是風吹一吹就能倒的林妹妹,偶爾一次應該也沒什麼。”
顧邵之眉梢帶了些冷意,“晚晚無論是在紀家,還是在我的配偶欄裡,都是被捧在手心裡疼的,她有多嬌貴,不需要我多提醒。”
這話聽在靳司南耳裡,挺有意思的。
紀老和紀桓就不用說,在紀桓入獄之前,紀晚夏都是住在城堡裡公主,天上的星星都能摘給她。
四年前,顧邵之有多寵愛她,安城很多人也都知道。
靳司南雖然沒親眼見過,但也有所耳聞。
但,也僅僅是四年前。
挑眉輕笑,“紀小姐不是說想喝粥麼,顧總如果再繼續耽誤時間,就更不好辦了。”
靳司南知道自己沒有資格閒談這兩人之間的糾葛,而且他跟着上山來,就只是想陪陪她。
也不算虧。
目送顧邵之開着車下山後,今晚充當司機的好友走到靳司南面前,拍了拍靳他的肩,像是鼓勵一般。
“兄弟你這炮灰當的不錯,下次繼續努力。”
無數千金爭着攀附的靳公子得了單相思,也是稀奇。
靳公子很不屑的斜睨了好友一眼,大步往車的方向走,優哉遊哉的道,“你懂個屁,勞資樂意當備胎。”
男人朗聲大笑。
小跑幾步趕上,勾着靳司南的脖子,似笑非笑的打趣,“看你挺可憐的,哥們兒捎你去個好地方喝幾杯?”
靳司南嘆了口氣,做出一副虛弱的模樣,“我胃不好,不能喝涼的。”
好友,“……”
————
正文 271.【露水之夏】可是晚晚,我怎麼捨得讓你活在地獄裡呢。
原本被晚夏開上山的車,現在駕駛位坐着的人是顧邵之,而被顧邵之開上來的那輛,是袁毅再開,就跟在後面。
車窗是打開的,因爲晚夏不喜歡封閉的狀態,風灌進來有些涼,但好在她身上蓋着男人的西裝外套,也不是很冷。
晚夏聽着身邊的男人打電話,吩咐秘書去給桂花粥的店老闆打招呼,說還有一個多小時就會到。
從包裡拿出手機,在開機的時候,有十幾個未接來電的提示跳出來,晚夏大致掃了一眼,都來自同一個人。
她沒有多看,似乎不是什麼重要的,直接退出了提示界面。
之前下載的豌豆喜歡的益智小遊戲還在,晚夏就靠着車窗,閒適的玩兒着手機遊戲。
結束通話後,顧邵之在開車的時候,騰出空擋看了看副駕駛的晚夏。
眉頭輕皺,“別靠着車窗,吹了風會頭疼。”
遊戲的音效開着,所以車裡並不是安靜的狀態。
晚夏很少喝酒,因爲她的酒量實在是太差,林初和許秋白中的任何一個隨隨便便就能撂倒她。
即使是啤酒,她以前也喝不了幾口,今晚卻喝了三罐。
手機就在面前,屏幕發出的光亮照着她的五官很清晰,臉頰漾着微薰的紅暈,目光慵懶恍惚。
清軟的聲音帶了幾分撩人的醉意,“我喝酒了啊,吹着風很舒服。”
顧邵之搖了搖頭,似是無奈的低嘆,又似無法表達的疼惜。
停下車,拿了瓶礦泉水擰開,遞到她手邊。
雖然眉頭是皺着的,但俊臉始終都是溫和的模樣,“下次不許再喝了。”
爲小朋友開發的遊戲不需要什麼很牛逼的技能,成年人看着都會覺得既幼稚又無趣,晚夏卻玩兒的靜靜有味。
對於男人溫柔的警告,她似乎一點都沒有放在心上。
“看情況再說吧,”漫不經心的擡頭看了他一眼,淺淺笑着,“我是自由身,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過是尋個開心而已,又死不了。”
她不想喝水,所以沒有接礦泉水瓶。
顧邵之也不勉強,擰好瓶蓋並放在儲物箱裡,啓動車子。
間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盞路燈,明明暗暗的光線浮在他棱角分明的俊臉,增添了幾分諱莫難測的深邃感。
他沒有再說話,黑眸沉靜如往常。
直到把車開到山腳下,即將匯入這座城市的時候,他開口,這麼問晚夏。
“晚晚,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人提前告訴你,最後的結果會和你期待的背道而馳,你還會繼續麼?”
男人沉沉的話音落進耳蝸,昏昏欲睡的晚夏慢慢睜開了眼睛。
她本就不是醉的太嚴重,吹了風之後,已經清醒了很多,只是今天白天沒有休息好,她有些睏倦。
晚夏側首,男人開着車,她看到的是男人弧線分明的側臉。
至於顧邵之潭底深處複雜難辨的情緒,她沒有捕捉到一絲一毫。
晚夏怔怔的看着他,混沌的雙眼漸漸恢復清明。
她所期待的是什麼?
除了她自己,這個男人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
“即使做不到,也得試試啊,”她收回視線,把滑落的外套往上拉了拉。
脣邊彎出似有若無的笑意,看着車窗外漫無邊際的夜色,聲音慵懶輕緩,“有罪的人想心安理得的活着,很奢侈的。”
“晚晚,你沒有做錯什麼。”
“所以顧邵之,你想表達的其實是,”晚夏被逗笑,手肘撐在車窗,興致滿滿的看着男人冷峻的側臉,“你明明什麼也都沒有做,卻被我釘在無法原諒的柱子上,覺得很不公平很委屈?”
這是她第一次,親口對顧邵之說出‘無法原諒’這四個字。
很多被困在沼澤裡的人其實都不懂,恨的源頭,是愛。
顧邵之怎麼會不明白,正是因爲四年前他什麼都沒有做,他們的婚姻纔會終結,有了無法挽回的裂痕。
脣角掀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世界上沒有公不公平這個說法,壓在身上的,都是應得的。”
最不現實的兩個字就是‘如果’,任何一句話只要帶上‘如果’,就成了空話。
就像海市蜃樓,鏡花水月。
一切早已成定局,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時光只能向前,誰也不能回到四年前。
晚夏還是那一副慵懶的模樣,她是笑着的,但那笑容像是蒙了一層迷霧,虛散遙遠。
“既然是應得的,所以你就別再跟我提‘我有沒有錯’這種話了,虛無又縹緲,沒意思的很。”
顧邵之潭底的複雜難辨的情緒完全隱去,俊朗的面龐呈現出一種近似於溫和的笑意,心底的疼痛沒人能窺探。
騰出一隻手探到副駕駛,揉了揉晚夏的髮絲,嗓音溫潤寵溺,“好,以後都提了。”
手上一旦沾上了鮮血,這一生都不能安寧。
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都洗不掉。
可是晚晚,我怎麼捨得讓你活在地獄裡呢……
————
週末。
顧邵之沒有去公司,晚夏睡到了中午才起牀,一起吃了晚餐後,顧邵之把她抱到書房,讓她曬曬太陽。
他坐在電腦前翻看文件,她窩在沙發裡用平板看電影。
秋日的陽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
晚夏只看了還不到二十分鐘,就有了睡意,在沙發裡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後,慢慢閉上了眼睛。
最近這段時間,除了晚上睡在顧邵之身邊的時候,晚夏好像在哪裡都能睡着,以前只要有一點嘈雜的聲音她都難以入眠,但現在即使電視機開着,她也能陷進夢魘。
她右耳還帶着耳機,平板里正在的播放的電影主角的對話聲,她聽的很清楚。
不僅沒有覺得吵,睡意還越來越濃。
昏昏沉沉的之間,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突然響了,震動聲夾雜着並不低的提醒音,通過玻璃傳到空氣介質,產生的聲響很刺耳。
晚夏是被驚醒的。
正在簽字的顧邵之擡起頭,實現越過電腦屏幕往手機的方向看了一眼。
冷峻的五官並沒有太大的反應,眉目間依然工作時是慣有的沉靜,目光不動聲色的多凝視了晚夏乾淨的小臉幾秒鐘,最後才重新回到桌面上的文件。
晚夏從沙發裡坐起來後,揉了揉亂糟糟的長髮,伸手拿過手機查看。
有人發郵件給她,沒有備註。
郵件的內容是沈唯一的匯款單據,匯款對象是丘正,日期是在四年前。
雖然也就只有五六次,但每一筆都是大金額。
晚夏怔怔的看了很久,水墨勾勒般的眉眼清淡至極。
丘正是被沈唯一用金錢利益買到的槍手,是晚夏早就認定的事情,如今看到直接瞭然的證據,她沒有什麼好吃驚的。
甚至是毫無情緒波動。
顧邵之看完需要他簽字過目的最後一份文件,起身走到沙發旁,自然的把晚夏抱起。
嗓音低潤,“太陽落山了,去臥室裡睡。”
因爲不用去公司,他也沒有出門,身上穿的就不是給人距離和壓迫感的西裝革履,而是最簡單的家居服。
整個人的氣場都是溫和的。
晚夏班被男人抱出臥室,走廊裡的光線有些暗,也很安靜。
手機還握在她手裡,依然停留在那封匿名郵件的界面,她輕閉着眼睛,低聲問,“是你麼?顧邵之,是你麼?”
哥哥答應過她,就不會不打招呼就插手。
銀行信息是隱私,除了沈唯一本人,其他人如果想要調出四年前的轉賬來往,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秋白還是昏迷狀態,小初被陸淮安困在金牢籠裡,在安城她好像沒有有這麼大能耐的朋友。
通過排除法,就知道是誰了。
顧邵之走到臥室門口,用腳尖踢開房門,但沒有走動,而是低頭去看她。
像是沒聽懂的模樣,問道,“什麼是我?”
晚夏擡手環住男人的脖子,軟綿綿的窩在他懷裡,輕輕淺淺的笑。
“就是這封郵件啊,要是被沈大明星知道落在我手裡了,應該還挺焦慮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幫了我這麼大一個忙,好像得當面感謝才行。”
一個裝糊塗,另一個裝不知道對方是在裝糊塗。
這樣的狀態,是兩人早就默認的相處方式。
顧邵之抱着晚夏走進臥室,彎腰把她放到牀上,並且拉過薄被給她蓋好。
他坐在牀邊,修長的手指撥開散在女人臉頰的髮絲,動作很溫柔,末了,低頭在她額頭落下一枚輕如羽毛的吻。
回答她的問題,“不是我。”
只要他不說‘是’,這就不是交易,她就不用勉強自己給予他同等價值的回報。
事實就是用他的手挖出來的,也是他親手送到她眼前的,說與不說,也都沒有什麼差別。
晚夏淡淡的應了一聲‘哦’,沒有什麼情緒。
顧邵之看着女人翻了個身,用後背對着他,並且拉起被褥蓋住小臉。
有悶悶的聲音傳出,“那你出去吧,好睏啊,吃晚飯的時候再叫我。”
傲嬌又……可愛。
顧邵之凝着那顆後腦勺,眼底的溫柔幾乎能溢出來。
薄脣輕啓,柔和的音節繞在齒間,“嗯,你睡,我會叫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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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溫度,什麼時候都是舒適的。
因爲顧邵之去顧家老宅後,就沒有再回清水灣別墅,所以晚夏昨晚是一個人睡的。
就算她在昨晚之前都是白天睡覺,作息已經亂了,晚上會習慣性失眠,但可能是由於昨晚神經暫時沒有了潛在的排斥和壓迫,她後半夜也是睡了一會兒的。
沒有再睡到傍晚,而是還不到中午就起牀了。
傭人按照晚夏的喜好做了幾道菜,晚夏坐在餐廳裡,優雅安靜的吃着午餐。
有人敲門,傭人放下手裡的茶杯,去開門,門外站着的是顧先生的助理,前幾天來過,她認識。
袁毅垂着頭,沒有往屋裡看,那是身爲高級助理該有的禮貌。
開口詢問,“請問紀小姐起了麼?”
“起了,正在吃飯呢,”傭人應着,而後連忙走到餐廳,對晚夏說,“紀小姐,有人找您。”
袁毅的聲音,晚夏不陌生。
喝了口湯,淡淡的道,“讓他進來吧。”
袁毅換好鞋走進後,晚夏就放下了筷子,她懷裡抱着貓,微卷的長髮隨意披散着,慵懶又淡然。
“紀小姐您先吃飯,我的事情不着急,等您吃好再說。”
晚夏擡眸瞧了他一眼,風輕雲淡說着,“既然不着急,那你就回去吧。”
袁毅,“……”
一句話就把他堵死了。
有些尷尬,拳頭虛握在嘴邊,輕咳了兩聲後,畢恭畢敬的開口,“是這樣的紀小姐,我是來接您去一個地方的。”
袁毅是誰的人,聽誰的吩咐,都擺在檯面上,根本不需要猜。
晚夏抱着貓往客廳走,“去哪兒啊?”
顧邵之在玩兒什麼神秘?
“額……等您去了就知道了,”袁毅沒有透露,他忽然想到,很多攝影師都習慣用自己的裝備,“哦對了,紀小姐,您帶上相機吧,當然不帶也行,我有提前準備,就是怕您用的不順手。”
相機?
坐在沙發上的晚夏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是要讓我給哪位大明星拍照嗎?那你還是走吧。”
傭人泡好了茶,但很燙,晚夏碰了杯子一下,就放棄了,“因爲我沒心情也沒精力。”
如果是顧邵之,一定會給她兌好溫度。
這個想法出現在腦海裡的時候,晚夏突然怔住了,就連貓從她懷裡跳開,她都沒有意識到。
她爲什麼、爲什麼會……
袁毅一聽就知道紀小姐這是誤會了,他連忙擺手,“不是的不是的。”
顧總交代過,不能說太多,他只能這樣解釋,“額……是拍照,但不是給藝人拍,所有的人都已經安排好了,就等着您過去,總之,那是您想要的東西。”
他要帶紀小姐去的地方,足足有五十個保鏢,都是顧總親自挑出來的。
一方面是保護紀小姐,一方面是控制住那個隨時都有可能發瘋的男人。
晚夏狐疑的瞧着欲言又止的袁毅。
顯然,她沒有明白袁毅的意思,不,應該說,她是不明白的人是顧邵之。
那個男人最近做的每一件事,她都是看不懂的。
晚夏站起身,往樓上走,聲音平和沒有起伏,“等十分鐘,我換件衣服。”
“好的,”袁毅畢恭畢敬的頷首。
————
袁毅帶晚夏去的地方,屬於安城很偏遠的位置。
車停下來的時候,周圍的場景晚夏並不陌生。
這裡就是四年前,宋明陽偶然拍下沈唯一和丘正見面的那張照片的地方,街角那家簡陋的咖啡廳,還開着。
路邊停了十幾輛車,排成一條線,很壯觀,路過的人都會多看幾眼。
車門被袁毅拉開,但晚夏依然優雅自如的坐在後座,沒有任何要下車的意思。
眼尾漾出譏諷意味的淡笑,漫不經心的問,“你們顧總是讓你帶我來這裡緬懷過去的麼?真是無聊透頂了。”
袁毅也不多解釋,這麼回答,“那紀小姐您先在車裡休息,我佈置好了再過來叫您。”
他說完後,便轉身,走向那十幾輛車所在的位置。
晚夏真的沒有下車,只是坐在後座,靜靜的看着袁毅有條不紊的開始實施他所謂的‘佈置’。
這些車輛裡,大部分都是穿着西裝的保鏢,還有四五個在精神病院工作的醫生,穿的是普通日常的衣服,他們不說自己的職業的話,看不出什麼。
保鏢整齊的圍在街角,形成一個直徑大概十米遠的隔離圈。
把不相干看熱鬧的的路人清除之後,袁毅給醫生使眼色,醫生點頭示意懂了。
醫生從車裡帶出來的人,是丘正。
他身上穿的衣服,和宋明陽拍下的那張照片裡所穿的,一摸一樣。
髮型,鞋子也都一樣,袁毅抽出一根菸,沒有點燃,只讓他含着,是因爲那張照片裡,丘正嘴裡就叼着根菸。
袁毅回到晚夏所在的車旁,恭敬的說道,“紀小姐,您可以拿着相機過去了,有專業的保鏢和工作人員在,我們不會讓他傷到您。”
宋明陽是沈唯一的粉絲,他所拍的那張照片裡,對焦是在沈唯一的臉上。
再加上當時的距離很遠,除了沈唯一那張很有辨識度的臉可以看清,她周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包括就站在她對面、側對着鏡頭的丘正。
晚夏好像懂了那個男人的意思。
她曾經不是沒有這麼想過的,只是、只是盛薄言給她的檢查結果,讓她低靡了好一陣子,一直沒有什麼精神。
顧邵之在她提要求之前,就把她要的送到她手裡。
晚夏心底忽然涌出一種很奇怪的情緒,她不知道那是什麼……
————
護士提前給丘正吃了含有鎮定成分的藥物,他現在是渾渾噩噩的狀態,醫生讓他站着,他就怎麼安靜的站着。
晚夏拿着相機,拍下丘正的獨照,角度一點點變大,最後,是他的正面照。
將宋明陽拍的那張模糊的背影還原。
因爲丘正沒有發瘋,全程都是如同機器人一般的任由醫生擺佈,從晚夏第一次按下快門,到最後全部拍完,也就只用了不到五分鐘。
晚夏低頭查看相機裡已經排好的照片,確定不需要更多的了。
對配合她的那幾位醫生禮貌的道謝,“辛苦了。”
她邁步往車那邊走的時候,袁毅就立刻跟了上去,後續有人安排,他的任務是把紀小姐安全帶出來,再安全的帶回去。
開車的間隙,袁毅試探着開口,“紀小姐,顧總今天去公司的時候,好像是不太舒服的樣子。”
還在郊區,路邊種着一排排梧桐樹,秋天的季節,樹葉都在慢慢變黃。
晚夏看着窗外勻速後退的街景,目光裡沒有一星半點可以深究的情緒。
淡淡的問,“怎麼個不舒服法?”
顧邵之昨天不在清水灣別墅,她當真不瞭解。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只是早上顧總剛到辦公室,就吩咐我去買藥膏,”袁毅悄悄的看向後視鏡,“應該、應該是受傷了。”
受傷……
晚夏平靜的眼眸起了波瀾,很輕,稍縱即逝。
就像是一片羽毛落在湖面,製造出的水紋還未往外蔓延就已經消失。
只是拿着相機的手無意識的緊了緊,她自己都不曾發覺。
他去的是顧家,怎麼可能會受傷呢?
————
顧邵之是晚上八點多回家的。
他看到晚夏坐在餐廳的椅子上,掌心託着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顧邵之邁開長腿,走到餐桌旁,桌面上的飯菜都不像是動過的模樣。
擡手輕撫着晚夏的長髮,他的嗓音很柔和,“怎麼這麼晚還沒吃飯?”黑眸裡溢出絲絲欣喜的情緒,“是在等我麼?”
男人身上還是那一貫的清冽薄荷味,隱約夾雜草藥的味道。
很淡很淡,但晚夏還是捕捉到了。
對於他的問題,她沒有回答‘是’,也沒有回答‘不是’,而是這麼說,“下午睡了好久,做了夢,剛剛纔醒。”
眉眼間的笑意,很輕柔。
廚房的門是開着的,正在第三次熱湯的傭人,清清楚楚的聽到了晚夏的話。
她欣慰的笑了笑。
把湯盛好以後,端上餐桌,什麼都沒有說,回到廚房並且關上了門。
顧邵之像是得到確切的回答,目光就更加的溫和。
他已經吃過飯了,所以只是在晚夏對面坐下,拿了筷子給她夾菜,“我不在家,你怎麼總是在睡覺?”
雖然是沉聲訓斥的意思,但那也是寵溺的。
對方沒有吃飯的意思,晚夏也沒有多說,淺淺的笑着,“因爲我沒事幹啊。”
現在早就過了晚飯的時間,晚夏確實是餓了,他夾什麼,她就吃什麼。
顧邵之喝着茶,目光溫柔的凝着女人乾淨的臉蛋,“這麼好的天氣都用來睡覺了,紀小姐,你是不是有些暴遣天物?”
晚夏搖了搖頭,似乎是不贊同男人的話。
“這麼說不太準確,我是有曬太陽的,比‘可樂’勤快多了,不信你去看看,它還在睡呢。”
聽到晚夏的話,顧邵之不禁失笑。
跟一隻貓比……
他也是服氣的。
今晚是這段時間裡,兩人單獨相處時,表面看起來氣氛最好的一次。
說的話要比平時多,但都對白天的事情,隻字不提。
就像他沒有吩咐過袁毅辦事,她也沒有去過那條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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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72.【露水之夏】陸淮安是有個妹妹的,但...她死了。
吃過晚飯之後,和每一個夜晚一樣,顧邵之去書房,晚夏在主臥。
晚夏洗了澡,吹乾頭髮,纔想起來自己的手機好像還在書房的沙發裡,她從郊區回來之後,沒有睡覺。
一直到顧邵之回家,期間所有的時間都是在書房裡度過。
因爲,這棟別墅裡,書房的光線是最好的。
晚夏披了件薄薄的外衫走出臥室,準備去書房把手機拿出來,傭人正端着托盤上樓,跟她碰了個對面。
傭人一手託着茶盤,一手扶着茶杯,畢恭畢敬的問,“紀小姐,您是有什麼需要嗎?”
其實,她覺得有些……奇怪。
明明,今天的晚餐紀小姐是在等顧先生,爲什麼她不說?顧先生也只是坐在她對面,並沒有陪她吃……
雖然兩人在餐桌上的氣氛溫馨又美好,爲什麼……上樓之後,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再沒有其它交流?
“我不要什麼,”晚夏搖了搖頭,邁步走到樓梯口,對傭人說,“把茶給我吧。”
聞言,傭人連忙把托盤遞到晚夏手邊,關心的說道,“紀小姐您小心,茶是剛泡好的,還有點燙。”
“嗯,”晚夏低聲應了一聲。
茶杯裡的茶葉,足足佔了整個茶杯一半的容量。
晚上還喝這麼濃的茶,是準備通宵麼?
晚夏端着熱茶,走到書房門口,騰出一隻手輕釦着門板,“叩叩。”
顧邵之是五分鐘之前吩咐傭人泡茶的,正在處理公事的他頭也不擡,淡淡的說道,“進來。”
男人的聲音平淡疏離,透過門板響在晚夏耳畔。
她頓了頓,推門,輕聲走進書房,把茶杯放在辦公桌上。
傭人進來的時候,從來都不會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音,就像現在這樣。
顧邵之沒想過晚夏會在他在書房的時候過來,所以只是簡單的以爲是傭人送茶進來,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從杯口氤氳而出的熱氣縈繞在空氣裡,男人深邃俊朗的眉眼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還穿着那件黑色的襯衣,右手捏着名貴的鋼筆,專注的看着桌面上的文件,整個人的氣場是清凌凌的凜冽,就像是還在公司的會議室裡。
晚夏看見了電腦旁邊放着的治療跌打損傷的藥膏,盒子的是打開的狀態,裡面的軟管藥膏一半橫在桌面,一半留在盒子裡。
就像是……被人煩躁的扔在一旁似的。
晚夏的目光在藥膏上多停留了幾秒鐘。
袁毅說他受傷了,是真的……
所以,她纔會在他身上聞到藥草的味道。
晚夏在書桌前站了一分多鐘,顧邵之才擡眸,他以爲是傭人,所以眉宇間還帶着幾分薄薄的不悅。
但看到是晚夏,他眸裡的不悅就被溫和所替代。
兩人的視線相交,顧邵之目光柔和清潤,薄脣輕啓,嗓音低潤,“有事跟我說?”
晚夏搖了搖頭,“沒有啊,我的手機落這裡了。”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驅使着她的意志,她不由自由的看向那支像是被丟開的藥膏。
抿了抿脣,低聲問道,“你怎麼了?被你爺爺揍了?”
小女人歪着腦袋這麼問的時候,顧邵之似乎在她眼裡看到了精靈一般的狡黠。
不是關心,也不是心疼,是揶揄。
顧邵之丟了手裡的鋼筆,身體往後靠着椅背,他褪去了工作時的凌冽,多了幾分慵懶的隨性。
優雅自若的喝着茶,脣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似笑非笑的凝着女人浴後紅潤漂亮的臉頰,慢條斯理的說,“嗯,爺爺罵我瞎了眼沒出息,連老婆都能弄丟,活該被折磨。”
氤氳而上的熱氣縈繞在男人面龐前,他這個人,包括他所說的話,都有一種似真似假虛幻。
晚夏平靜的同水霧之後的那雙黑眸對視,像是並不曾注意到他灼灼目光裡的複雜,只是淡淡的問,“擦過藥了嗎?”
顧邵之其實是想說:‘擦過了,你回臥室睡覺吧’,但,他最終說出口的卻是,“沒有,鞭痕在背上,我夠不着。”
想來應該是因爲,他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被她關心過了,所以,當她站在面前主動問起他的傷,眼裡似乎還有那麼一點點真實情緒的時候,他的大腦就不由理智控制了。
說出口的話,都是本能。
鞭痕……
顧爺爺和陸淮安的爺爺是多年的故交,都是從部隊出身,平時看着雖威嚴但也是有幾分慈祥的,可是,動氣的時候都是能拿槍的那種脾氣。
晚夏平靜的眼眸裡,起了一層不明來處的波動,但消失的很快,像是不曾有過一般。
她沒有說話,拿着藥膏,繞着書桌走到顧邵之坐着的那把黑色軟椅旁。
晚夏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準備給他擦藥,但男人並不是很配合,依然是那副慵懶靠着椅背的模樣,連解一顆釦子或者動一下的想法都沒有。
只是緊緊的看着她。
晚夏沒有迴應男人深邃的目光,在他身邊站了一會兒後,低聲說,“這裡不方便,去沙發。”
顧邵之似乎是沒聽懂,含笑問道,“去沙發幹什麼?”
“給你擦藥啊,”晚夏回答的坦然,她也彎脣笑了笑,“不然你想讓傭人幫你也行,我拿完手機就出去叫她上來,當然,要袁毅也可以,你打個電話他也就過來了。”
她只是閒着沒事而已。
嗯,就是這樣。
在女人扔在藥膏,轉身準備了離開的時候,顧邵之就捉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別走。”
他站起身,拿起了被扔在桌角的藥膏,擁着晚夏往燈光更明亮的沙發走去。
脣角勾起愉悅的弧度,就連低沉的嗓音也染上了笑意,“我當然是想要你幫我,我試了試發現不行的時候,就想回臥室找你,但我想,你應該是不願意的。”
藥膏是袁毅早上就買好的,在公司的休息室裡,是醫生幫他上的藥。
回到家,書房裡就只有他一個人。
晚夏被男人按着肩坐在沙發上,擡眼瞧着他,姣好的五官漾着輕輕淺淺的笑。
“在顧總眼裡,我有那麼不懂事麼?我每天在你家白吃白住,享受着這麼好的物質生活,難道連一點感恩的心的都沒有?”
她這是故意的,顧邵之當然聽得出來。
把藥膏放進女人手裡,溫和的笑了笑,“那倒不是,是我想多了。”
晚夏頗爲贊同的點了點頭,“嗯,是的。”
如果按照顧邵之的意思,女人能幫他拆領帶,再能幫他解解襯衣的扣子,是最好不過了。
但,那顯然有些蹬鼻子上臉。
所以,這些都是他自己做的。
當男人脫下襯衣,露出背部的傷痕之後,晚夏的心臟像是突然被人狠狠的扼住,驟然的疼痛讓她握在手裡的藥膏都掉落。
他背上的傷痕即使已經被簡單的處理過,結了一層薄薄的痂,但肉眼依然能清晰的皮膚被辮子抽打後血肉模糊的痕跡。
一道道交叉着,觸目驚心。
顧爺爺,這次下手挺重的。
晚夏垂下眼眸,將眼底所有的情緒都藏的滴水不露後,她才擡起頭,臉頰依然是溫婉美好的淡笑。
她剛洗的澡,手很乾淨,擠了藥膏在手指上,輕輕的塗抹在男人背部的傷痕,“老爺子這麼生氣,是因爲你金屋藏嬌?”
語調輕盈,像是在開玩笑一般,或者說,她就是在開玩笑。
顧夫人知道她在這棟別墅裡,顧爺爺當然也會知道。
療效快的藥,大多都不是溫和的類型,即使晚夏的動作很輕,傷口接觸藥膏後,也依然很疼。
顧邵之像是一絲疼意都感覺不到似的,俊朗的五官始終都帶着薄薄的笑意,慢條斯理的嗓音透着愉悅,“嗯,爺爺讓我帶你回去一趟,我不同意。”
空氣裡彌散着淡淡的藥草味道,不是聞着舒服的那種。
“只是因爲這個麼?”晚夏似是不信,輕笑出聲,“嘖嘖嘖,老年人真是暴躁。”
顧邵之笑了笑。
當然不是隻因爲這個。
而是因爲,四年前晚夏跟他離婚的理由。
“爺爺退休在家,可能是閒的,脾氣一天比一天大了,還有我媽,一點都沒有五十多歲的自覺性,昨天還說要跟朋友去看雪山。”
顧邵之是顧老爺子和顧夫人帶大的,他很孝順,只要是這兩人提的要求,他都會傾盡所能的去完成。
四年前晚夏就知道。
他說起顧家的日常,晚夏就開始沉默,書房恢復了安靜。
無論是多簡單普通的話題,只要有一個人不感興趣也不接話,是聊不下去的。
意識到晚夏的沉默不語後,顧邵之也就沒有在說什麼。
顧爺爺下手實在是太重,男人後背幾乎佈滿了傷痕,所以晚夏花了很長時間才照顧到每一處,“好了,你把衣服穿上。”
把藥膏放進盒子裡,拿了張紙巾擦手,試探着問,“顧邵之,你晚上不洗澡吧?”
顧邵之欣長挺拔的身體立在沙發旁,骨節分明的手指扣着襯衣的鈕釦,因爲水晶燈就在他頭頂,所以他投在地面上的影子,在腳下縮成一團。
在暖黃色的燈光下,棱角分明的五官愈發的深邃。
他知道女人的話是什麼意思,所以直接這麼回答,“我還有工作,今晚可能睡不了幾個小時。”
晚夏抿了抿脣,“……哦。”
她先說:錢是賺不完的,你現在都有了隻手遮天的權勢,用不着這麼拼命,身上還有傷,就應該早點休息。
但話到嘴邊,又覺得沒必要。
那是人潛在的善意在作祟,無關其它。
晚夏拿着手機走出書房,在門完全關上的前一秒,男人又低又沉的嗓音從屋裡傳出。
“晚晚,我很高興。”
顧邵之只說了這幾個字,至於他爲什麼高興,有多高興,都沒有說明。
因爲,他知道她會懂。
男人的話,晚夏是聽到了的,她握着門把手關門的動作頓了頓,有那麼一瞬間,她的目光變得恍惚難辨。
像是置身於迷霧森林,周圍都是灰濛濛的一片,她什麼都看不到。
顧邵之在書房裡,晚夏在門外,兩個人被那扇還未完全關上的門隔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的震動聲讓晚夏回神。
是南灣打來的視頻電話,想來是因爲小豌豆……
晚夏看着手機屏幕,眼睛恢復清明,眉眼不自覺的呈現出很溫柔的笑意。
把門關好,轉身回到了主臥。
————
今天最勁爆的新聞,把強大的微博整癱瘓了。
但晚夏下午才睡醒,那個時候已經微博已經被修復好。
她吃完飯,沒事做,就窩在書房的沙發裡曬太陽,手機蹦出提示的消息,她就點了進去。
【沈大明星和神秘男子在酒店共度八小時,疑似新戀情曝光】
大標題極其吸引眼球,還配有狗仔偷拍到的九宮格酒店房間門口的照片,除了沈唯一幾千萬的粉絲躁動,圍觀的吃瓜羣衆也不少,這個話題穩佔微博熱搜榜首,並且高居不下。
畢竟沈大明星從踏進娛樂圈開始,就沒有跟哪個男明星傳過緋聞,熱度當然不一樣。
能把微博都整他癱瘓,可見大家有多關心大明星的情感問題。
這個消息是早上八點被爆出來的,炒了將近十個小時,下午六點當事人沈唯一才發微博解釋。
她說,被狗仔拍到的男人,是她即將開唱的演唱會上要合作的歌手,不是什麼曖昧對象,她還是單身。
具體是誰先不透露,因爲要保持神秘感,到時候會給她的歌迷們一個驚喜。
嗯,這種說辭很官方了。
雖然有很多人不買賬,說她是在炒作,爲演唱會博取話題,但她的粉絲們可不管這些,都鬆了一口氣,尤其是男粉絲,畢竟,女神如果真的談了戀愛,就意味着廣大男同胞們集體失戀。
晚夏可能是因爲太閒了,所以纔會看這種無聊透頂的娛樂新聞,而且還看了將近十分鐘。
在晚夏準備下樓去後院透透氣的時候,她接到了林初的電話。
“紀晚夏,我在顧氏集團正對面的那家咖啡廳,給你一個小時,給我麻溜的滾過來。”
對方語氣不善到極點,晚夏有點懵,“你幹嘛,吃槍子了?”
林初閉了閉眼,顯然已經是極其煩躁的程度,“別嘰嘰歪歪的廢話,換衣服去,現在立刻馬上!晚一分鐘我就掐死你!”
“誒你這是……嘟嘟嘟……”晚夏還沒來得及懟回去,對方就已經掐斷了電話。
晚夏還坐在沙發裡,她看着退出通話狀態的手機屏幕,不明所以。
無語的喃喃,“這是發的什麼瘋?”
林初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她經歷過的人生,早已將年少的那些張揚的棱角磨平,除非是真的着急,一般情況下不會這麼跟晚夏說話。
晚夏沒有磨蹭,換了衣服就出門。
顧邵之在家裡留了司機,晚夏不用再花時間用兩條腿走出別墅區再去打車,而且現在不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不堵,從清水灣別墅到林初所在的咖啡廳,一個小時足夠了。
晚夏到的時候,林初已經喝完兩杯咖啡,服務員在給她正在蓄第三杯。
林初面看着對面的晚夏,面無表情,“這麼慢,你是爬過來的麼?”
點好咖啡,等服務生走遠之後,晚夏身體往後靠着椅背。
比起林初的冷漠,她倒是溫柔悠閒多了。
似笑非笑的問,“不會是……沈唯一的緋聞對象就是陸淮安吧,所以才把你刺激成這樣?”
林初沒有理會晚夏的話,她臉上是少見的嚴肅和認真,“我問你,你有沒有瞞過我什麼?”
林家和紀家是世交,大人走動頻繁,小孩子自然而然就熟悉了,稍微誇張一點說,林初和紀晚夏,從出生就認識彼此了。
許秋白的母親是兩人幼兒園的老師,她們倆跟許秋白就是那個年紀開始成爲朋友的,三個人年齡相仿,一起長大。
彼此之間沒有什麼秘密,就連什麼時候掉的第一顆牙都知道清清楚楚。
看着林初這副模樣,晚夏心裡好像有了點什麼,“你指的是哪方面?不說清楚我意會不了。”
晚夏不自然的偏過頭,藉着整理長髮的動作躲避林初的目光,對方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非得我直說是吧?”林初耐住心頭想要知道事情真相的急切,語氣平和的問,“我十歲那年因爲掉冰窟窿裡生了場大病,腦子出了毛病,連我把零花錢藏在哪裡這麼重要的事情都忘記了,這事你總記得吧?”
果然……
晚夏的知覺沒有錯。
她點了點頭,淡定自若的回答,“失憶的人是你,又不是我,當然記得。”
“所以紀晚夏,你們都知道但只有我不知道的事,到底是什麼?”
晚夏頓了頓,擡眸看向林初,“陸淮安是怎麼跟你說的?”
除了陸淮安,沒人有膽子敢在林初面前提起十多年前的那件事。
或者,準確來說,應該是沒人敢議論陸家。
畢竟以陸淮安現在的權勢地位,弄死一個人都是小事。
林初今天出門的時候,沒有保鏢跟着,她也沒帶祁銘,許秋白還昏迷着,她能問的人,就只有晚夏。
“我在問你,沒提陸淮安。”
“你掉進的湖裡的那天我不在場,只有陸淮安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服務生送咖啡過來,晚夏便停下口中的話。
陸淮安對林初的厭惡,就是從那一天開始的。
“除非你自己想起來,別人說什麼都沒有用。”
是沒有任何信息的話,許是晚夏的目光包含的內容太過複雜,林初煩躁的心竟然靜了下來。
“你就算不了解,總歸也是知道一點的。”
“陸淮安是有個妹妹的,我不是在說被陸家當成女兒養的沈唯一,她和你一樣大,你們當時也是很好的朋友。”
林初想,她的腦子可能是真的壞掉了。
她愛了陸淮安這麼多年,自認爲連他的祖宗十八代都摸清了,卻連他有個妹妹這件事都不知道。
不對,她不是不知道,她是忘記了。
林初放在大腿面上的手,無意識的收緊,“繼續。”
晚夏喝了一口咖啡,擡眸看向小臉漸失血色的林初,淡淡的道,“她死了,就在十歲那年。”
————
晚夏走出咖啡廳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越臨近冬天,夜晚就來得越早。
司機打開車後門,在晚夏上車之前,畢恭畢敬的問,“紀小姐,顧總還在公司,您看都到門口了,要不要……?”
顧邵之的人,都是很有眼力見的。
晚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當真沒有上車,“他今天不用加班嗎?”
“額……這個我不知道,聽同事們說,顧總最近忙到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今天中午就只喝了一杯咖啡,但如果紀小姐您去了,顧總肯定會先陪您吃晚飯的。”
司機禮貌的站在一旁,從他的表現絲毫看不出刻意恭維的意思。
晚夏不懷疑司機前半段話的真實性,因爲即使顧邵之回家了,也都在書房裡,很晚很晚纔會回臥室。
只要男人的手臂將她攬進懷裡,她就會醒過來,而他則入睡的很快。
等男人的呼吸頻率平穩後,晚夏會拿出枕邊的手機看看時間,又好幾天都已經是凌晨一兩點。
“那好吧,你找個地方停車,就幾步路,我自己走過去。”
聽晚夏這麼說,司機面露喜色,“好的。”
……
總裁都還沒下班,下屬當然得堅守在崗位上。
晚夏是乘坐員工電梯上樓的,電梯裡的人都很禮貌的跟她打招呼,雖然餘光忍不住會往她身上瞟,但也沒人敢當着她的面議論些什麼。
畢竟,他們吃的是顧總的飯。
晚夏一一給予迴應,禮貌但又有着恰到好處的疏離,就像是一隻驕傲美麗的孔雀。
剛從辦公室裡出來,屁股還沒坐熱的劉秘書,看到晚夏的時候,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紀小姐,您怎麼來了?”
晚夏淺淺微笑,“見你們顧總,是要提前預約的嗎?”
還處於詫異中的劉秘書從椅子站起來,她的嘴比大腦反應快,“別人需要,您當然是不用的。”
她剛說完最後一個字,總裁辦公室的門就打開了。
從裡面走出來的人,是在熱搜榜上待了一天的沈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