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我倒是從來不知道,自己父親這麼疼愛兒媳
男人的掌心潮溼滾燙,分不清是汗漬還是雨水,空間並不大的病房內,靜的可以聽到彼此心臟強烈的跳動聲,劇烈而瘋狂。
黑暗中,顧盼生知道,男人的視線一直沒有從她的臉上挪開,深沉的注視着她。
像是一隻悄然無息潛伏在黑暗中的豹子,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耘。
顧盼生整個身子蜷縮在牀褥中央,被子下被扯破釦子的睡衣穿着並不是那麼的舒服,她索性不想去思考他留下的目的,閉上了眼。
只是,太過於清晰的大腦讓她無法正常的繼續安睡。
她翻了一個身,背對着坐在沙發的男人。
鼻息間,一股淡淡的菸草味飄散開,她伸手扯了扯被角,又拽緊自己的睡衣,偷偷的轉過身,黑暗中,煙火忽明忽暗的閃爍着,像是夏夜裡的螢火蟲。
男人的視線在那一瞬間鎖定在了她的臉上,深沉寡淡,窗外,一道閃電劃破天宇,映照出傅越承那張菱角分明的面龐,刀削一般立體的五官,他有着一雙深邃的眼窩。
雙指間的煙似乎纔剛點燃不久踝。
“傅越承,我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顧盼生咬着自己的紅脣,呼吸有些亂,她一眨不眨的注視着他的眼睛。
他不動,看着她,看上去極度的清冷。
微薄的氣流,兩個人就那麼僵持的對持着,就像是無形中將對方設定爲了目標。
傅越承越是靜默,她的身子便越發的僵硬,捂在被子中的臉上,紅潮還沒有褪去,她覺得自己渾身都很燙,似乎,只要他一直呆在這裡,她就完全無法收拾好自己紊亂的情緒,
“確定不想睡了,打算繼續剛纔沒做完的事情?”
男人豁然從遠處的沙發站起,勻稱的步子邁向她,脣角噙着笑,俯下/身。
一張臉,突然在她的眼前放大。
“你不能這樣!”
顧盼生抗拒的往後蜷縮了下,她以爲他的手毫不猶豫的伸向她,可是出乎意外的,他的手拉住了她胸前的被子,往上重重的一扯,原本在胸口的被子,直接被拉到了她的鼻樑下,蓋住了她的脣。
“倒是會怕?”傅越承伸手撩起她耳畔的一縷青絲,輕輕的擱在指尖撮了撮,將身子壓得更低,磁性而低沉的嗓音就像是一道魔音,能輕易的蠱惑人心,“會怕就老老實實的。”
顧盼生咬着發白的脣,整個人縮在那裡不動。
傅越承斂了笑,目光復雜而深沉,站直了身。
“睡吧。”
低沉的男人像是隔着一層霧霾似的傳入她的耳膜。
顧盼生只覺得自己的神經像是被蟄了一下,敏/感的感受到一絲難受。
“咯吱……”
一個翻滾引起的聲響在靜謐的病房內特別能激發人敏/感的神經。
顧澤睿迷迷糊糊的睜開一雙睡意朦朧的大眼睛,伸出小手揉了揉,隨後眨了眨眼,嘟囔着出聲:
“重重,你睡不着嗎?”
小傢伙的視力在黑暗中依然不錯,等看清四周,也清楚的看清了站在顧盼生身邊的那杵人影。
“元駒的小舅,你在做什麼?”
“……”傅越承擡頭瞟了一眼。
“你不會想着來欺負我們家重重吧?”小傢伙有些人小鬼大的出聲。
顧澤睿記得簡媽媽說過的話,一男一女如果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摸摸在一起,還互相欺負,那一定是在幽會。
雖然直到現在爲止,他還不太明白什麼叫幽會,可是他覺得應該就是面前自家重重和元駒的小舅這樣子的。
“……”
傅越承那雙深沉的眸子朝着顧澤睿的方向瞥了一眼,很淡,沒吭聲,黑暗中,除了那雙眼睛,看不出更多他臉上的情緒。
沒有給顧澤睿任何的回答。
男人豁然將手插/進褲袋,轉身朝外走,甚至連頭也沒回一下。
房門就那麼悄然無息的打開後又關上了。
傅越承出現的莫名其妙,離開的時候,同樣讓人覺得極爲不可理喻。
……
“重重,你和元駒的小舅吵架了嗎?”
顧澤睿將整個身子都側了過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在黑暗中,眨巴着。
顧盼生沒想過小傢伙會突然就醒了過來,畢竟,平日裡,顧澤睿只要一睡着,就極少會在半夜醒過來,就好像剛纔大雨瓢潑,還打了雷,小傢伙依然睡的憨憨的。
“沒吵架。”
顧盼生並不像提起有關於男人的任何話題,只是很簡練的回答了一句。
小傢伙也沒細究,他黑漆漆的眼睛在黑夜中顯得極爲明亮。
窗外的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呼呼吹颳着窗戶的風就好似男人的離開一併消失,偶爾還會聽到幾聲從窗外傳來的雨滴聲,只是卻已經變得很細微
。
顧澤睿瞅着顧盼生,小心翼翼的從牀上坐起,扭扭捏捏的光着小腳丫爬下了牀,像是一個小衛士一樣的杵在顧盼生的病牀邊,支支吾吾了半晌,纔出聲:
“重重……”
“怎麼了?”顧盼生的心有些慌,因爲剛纔男人肆無忌憚的行爲舉止,“是不是吵到你了,睡不着了?”
“不是……”
顧澤睿伸了伸脖子,伸手摸了摸褲襠,黑暗中,小傢伙的臉紅到了耳根:
“重重,我剛纔一直沒找到廁所,然後尿到褲子上了……”
小傢伙說話的時候,聲音很小,很輕,生怕被除了顧盼生以外的任何人聽到。
顧盼生微微的一愣,反應過來時才恍然聽懂小傢伙的意思,他是尿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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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黑色路虎攬勝一路竄過夜色下的街頭。
卻在駛入空曠無人的路段時戛然而止,刺耳的剎車聲下,男人在距離別墅區不到百米的地方從車上下來。
一身單薄的白色襯衣包裹着他精壯的體格,傅越承的身材乍眼一看並不覺得有多健壯,可是當露出胸口的肌肉時,會發現,其實這個男人很有料。
傅越承靠在車門旁,伸手從打開的車窗取出一包煙。
點燃,狠狠的抽了一口。
抽的有些兇,這五年來,他倒是習慣了在自己所能觸及的範圍下擱上幾包煙,想到的時候,就抽上幾根。
隨着時間的推移,也養成了不小的煙癮。
腳邊的菸蒂不斷的增加着,密密麻麻的散了一地。
……
當第一縷陽光從遠處的地平線升起的時候,男人的身型依然依靠在車門邊,巋然不動。
一/夜的光景,男人線條分明的下巴處,多了一圈黑色的鬍渣,頹廢中卻又透着一股子讓人無可忽視的感性。擱在車座上的手機嗡嗡的震動着響起。
直到不厭其煩的第五次響起,一雙修長而乾淨的手掌纔有條不紊的取了手機,接通了電話。
“什麼事?”
電話是傅家老四,傅越承他二哥打來的。
傅胤賀只比傅越承大了兩歲,所以倆兄弟也算是同一個時期混過來的,只是,比較起現如今煞氣極重的弟弟,傅胤賀明顯口氣要更爲沉斂:“昨晚上甩手走人,媽可是發飆了,你不打算收拾下爛攤子?”
昨晚上不歡而散的晚餐後,簡單還是由傅胤賀給送了回去。
“你很閒?”
傅越承清冷的回了一句。
“我是挺閒……”電話另一頭的傅胤賀回答的很自然,“你既然不願意提,我也不勉強你。倒是昨晚上,你的藥落在老宅了,我隨便幫你拿了出來,你什麼時候有空,我給你送過去。”
“……”
傅越承難得在對上傅胤賀的時候選擇了沉默。
薄脣微扯,半晌纔開的扣:“不用,我讓時九去你那裡拿。”
“要是沒什麼別的事,我就先掛了。”
另一端的傅胤賀握着手中的藥瓶,隨着他晃動的動作,瓶子中的藥片發出一些像音符一樣的生效。
“你最近情緒似乎不怎麼好,這類藥片還是少吃點……”
“囉嗦。”傅越承清冷的眼眸閃過一絲輕微的波動,突出兩個字後,也不打算讓對方繼續說下去,隨手擱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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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簡單便趕到了醫院,在接到顧盼生電話的時候,簡單還重複問了好幾遍“住址”。
“你腦子又沒病,住什麼精神科?”
簡單昨晚睡的不是怎麼的好,做了一宿的夢,而且是噩夢。
“因爲重重把那男人打傷了,他們說重重瘋了。”顧澤睿一邊吃着簡單送來的早餐,一邊擡起頭回答。
“瘋什麼瘋,就憑這,你就真住進來了?”簡單有些忍不住想要吐槽起葉家的人來了,葉家門檻是不錯,可這狗眼看人低的水準這些年倒是見漲了,“我去給你辦出院手續,住什麼精神科!”
顧盼生一把拉住簡單的手臂,擡起頭看她:“我沒事,我在這兒等他們給我送離婚協議書。”
“嘖……阿笙,不錯,變聰明瞭,還能想到這一層。”簡單轉眼一想,恍然大悟。
葉景朔或許是真的不想離婚,整天吃着碗裡的望着鍋裡的,可是葉家掌權的可不是葉景朔,葉夫人夏禎媛從來就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本來就嫌棄阿笙,這回,阿笙住在精神科,恐怕恨得牙癢癢。
恐怕離婚這事,哪怕葉景朔自個兒不願意,夏禎媛也會以葉家的名譽爲理由逼迫兒子離婚。
只要這夏禎媛真的想要插手這事兒。
葉景朔是真的什麼機會都沒有了……
胳膊再粗,終究還是擰不過大腿的。
“簡媽媽,是元駒的
小舅把媽媽送進醫院的。”喝了兩碗粥,又吃了一個煎餅,顧澤睿終於拍了拍自己鼓鼓的小肚子,瞅了一眼說話的簡單,給人家糾錯。
“傅越承?”
簡單的臉色變了一變,挺怪異的,她看了一眼顧盼生:“阿笙,你是不是對傅越承很有感覺?是不是……覺得自己愛上他了?”
“我對他什麼感覺都沒有。”
顧盼生蹙了蹙眉,一提到傅越承,整個人都跟着有些不舒服起來。
“阿笙,其實我一直有件事情沒告訴你。”
簡單緘默了很久,她也不想平白無故的提到這個男人,只要一提到他,她心底的就跟壓着塊巨石似得,半分都挪動不開。
顧盼生露出一絲疑惑的看向簡單。
對於她口中的事情,有些不太明白。
“其實你……”
簡單正想要開口,病房門突然“叩叩”的被人敲響。
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病房的門口,看模樣,大概四五十歲的樣子,身材保持的挺好,看上去也沒怎麼發福,雖然比不上正值壯年的男人,可是和同年齡段的比起來,要偉岸很多。
“……伯父。”
顧盼生看到站在病房門口的男人時,視線一愣,卻還是禮貌的稱呼了一聲。
而被打斷話的簡單明顯也是認識對方的,表情怪怪的,雖然知道對方的身份,卻還是瞭解,這裡不需要她來插手。
“阿笙,我先帶蠻蠻去幼兒園了。”
顧澤睿小朋友因爲前些日子生病,在家休息了一陣子,今天整好是假修滿的日子。
小傢伙跳下沙發,瞅了瞅中年男人,黑漆漆的大眼睛露出一絲疑惑的表情,不過,看對方不像壞人,索性也就被簡單牽着小手給領出了病房。
……
“伯父,您有什麼事嗎?”
來人不是別人,是葉景朔的父親,葉偉淵,四十九的他瞧上去透着一股子歲月的滄桑,五官端正而分明,只是時間吞噬了原本的面貌,讓他不再年輕,看着這樣一張臉,其實任何人都不難想象,二十年前,這張臉該有多麼的出色。
葉偉淵在沙發坐下,有一種人,天生會給人一種文雅感,哪怕人老了也不例外,而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而顧澤睿小傢伙之所以不認識葉偉淵,是因爲當年,在顧澤睿出生的第二年,葉偉淵便離開了葉家,去偏遠的地方進行考古。
三年多,卻是一次都沒有回過崇城。
而事隔三年,哪怕百般不願意回來的葉偉淵,最終還是回到了這片土地。
“聽人說你最近在和景朔這孩子鬧離婚。”
葉偉淵開了口,該說的話也沒必要藏着掖着。
顧盼生不知道怎麼開口,一時間選擇了沉默,不過有時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葉偉淵沉斂的眼眸落在她的臉上,勾起脣角笑了一笑:“孩子,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別介意我問的話太直接。”
說完話,葉偉淵言辭微頓,表情卻是變得認真起來:
“阿笙,如果離婚是你自己的意願,我不會反對。”
顧盼生擡起頭,正欲開口,視線卻恰好瞥見了站在玄關口的男人。
一身的清冷,孤傲,葉景朔面容上充斥着一陣陰霾,用一雙極度冰冷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父親,那表情透着不屑和憎恨。
留意到顧盼生視線的葉偉淵也跟着回過了頭,看到葉景朔的一瞬間,眼底閃過一絲詫異:“景朔……”
“我倒寧願不是你兒子!”
葉景朔一字一頓的出聲,冷漠的眼神掃過顧盼生時透着一絲的複雜。
“景朔?”葉偉淵從沙發站起身,蹙眉的看向自個兒的兒子,在葉景朔走進來時,下意識的伸手要去碰他。
一隻手“啪”的一聲將他的手打落,葉景朔嗤笑了一聲,一身孤傲的立在他的面前:
“我可無福消受您這樣一位父親。”
“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葉偉淵喉結滾動,臉色煞白,卻是沒能開口。
“別用你的手碰我!”葉景朔森冷的黑眸瞥向自己的父親,多年埋在心底的不平衡,在看到病房裡的一幕時,徹底的爆發,“我倒是從來不知道,自己父親這麼疼愛兒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