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寧黛摸摸臉頰，不解的問，“我生氣，這麼明顯嗎？”
“……嗯。”榮祁修點點頭，“你一向很和善，對人對事都很熱情，所以，你不高興的樣子其實是很明顯的，並不難發現。”
“……”杭寧黛低下頭，情緒變得低落，“是嗎？”
榮祁修見她這樣，不免緊張，“你……怎麼了？對不起，是我說錯什麼了嗎？”
“不是。”杭寧黛搖搖頭，強自笑笑，“是我自己的問題，老師，能請你喝杯茶嗎？”
“好。”榮祁修點點頭。
說是喝茶，卻只是要了兩杯茶帶走，兩個人在學校林蔭道的椅子上坐下。陽光從枝葉間照射下來，並不很冷。杭寧黛捧着紙杯，眯起眼迎着光線。
愜意的嘆道，“嗯……暖和。”
“嗯，是暖和。”榮祁修微笑着，補充到，“我是說你。”
杭寧黛睜開眼，看向榮祁修，“老師，我不是驕傲啊，從小到大，這麼誇我的人真的很多。但凡是認識我的人，都覺得我性格好，我呢……雖然是總理的女兒，可是我真的從來不覺得自己很了不起……”
“嗯。”榮祁修點點頭，靜靜的聽她繼續說下去。
“可是。”杭寧黛垂下眼簾，口氣變了，“我其實，並不是那麼好的。有人說，我之所以那麼大方……是因爲那些都是我不在乎的。我一開始並不認爲她說的對，可是現在，我發現，她是對的……對我在乎的東西，我並捨不得……”
杭寧黛求證一樣，問到，“老師，你覺得呢？在你看來，我是這樣虛僞的人嗎？”
“嗯……”榮祁修沉吟片刻，並沒有回答，而是問到，“你說的那個人，是孫楚楚吧？”
“……”杭寧黛一愣，“老師，你是怎麼知道的？”
“呵。”榮祁修輕笑，“這很難知道嗎？我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有什麼事，可是她不喜歡你，這個我還是能看出來的。而且，我也知道是因爲韓希朗。”
“啊？”杭寧黛訝然，微張着脣瓣，“原來，這麼明顯啊！”
轉念一想，又覺得難過，“明顯到老師一看就明白的事情，爲什麼他就是不明白呢？”
“韓希朗嗎？”榮祁修搖搖頭，“他未必是不明白。”
“嗯？”杭寧黛不懂，“老師，你的意思是，他也是知道的？”
榮祁修搖搖頭，“我不確定，我只是這麼猜測。韓希朗那麼聰明的人，這些小問題應該瞞不住他。”
“可是……”杭寧黛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杯子，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是他爲什麼……”
“爲什麼好像不知道的樣子，是嗎？”榮祁修一副智者的姿態，笑起來，“這個原因，相信你要比我清楚。就像我剛纔說的，我並不知道你們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你知道的。所以，韓希朗爲什麼這樣，也只有你才能理解。”
“……”杭寧黛沉默下來，她好像是明白了。說到底，還是因爲虧欠了孫楚楚。
那麼，她就只有這樣忍着嗎？明明心裡沒有那麼大方，這不是一件衣服、一件首飾，可以讓就能讓的啊！
“哎。”榮祁修吸了口氣，嘆道，“你想要放棄嗎？”
“啊？”杭寧黛一愣，果斷的搖搖頭，“我沒想過。”
“那就理解他吧！”榮祁修的眉目間，坦坦蕩蕩，“雖然我是一知半解，但有一點很肯定……韓希朗對你，是認真的、在乎的。”
“嗯，老師……這麼肯定？”杭寧黛不太明白。
榮祁修喝完最後一口茶，站了起來，“因爲，我也是個男人，當然比較瞭解男人。”他看了杭寧黛一眼，眼神裡有些挫敗，“你啊，我好歹也算是你的仰慕者，你跟我說這些心事，覺不覺得對我有點殘忍？”
“啊？”杭寧黛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道歉，“老師，對不起，我……”
“行了，我開玩笑的。”榮祁修抿嘴笑了，“還真是好騙。”
杭寧黛不由也笑了，“老師，你真是個光明磊落的好人……”
榮祁修挑眉苦笑，沒有說話。這丫頭知道嗎？男人最不希望聽到的，就是被拒絕後聽到這種誇獎啊！
杭寧黛口袋裡，手機在震動。她沒有看，也知道是誰打來的。
“那……我先走了，相信你會處理好的。”榮祁修會心的一笑，拎着兩隻空了的紙杯，轉身離開了。
杭寧黛掏出手機，摁下接聽鍵，“喂，大哥。”
“寧黛！”韓希朗氣息微喘，從遠處跑過來，劉海吹響腦後，大衣的扣子也全部解開了，顯然是很匆忙。
“大哥。”杭寧黛收了手機，想着剛纔榮祁修開導她的話，努力讓自己露出笑臉來，“你來了。”
韓希朗大步跑過來，什麼話也沒說，先將人大力抱進懷裡。杭寧黛貼在他胸膛上，能聽到他急速跳動的心跳聲，心上突然就暖了，大哥確實是在意她的。
她往他懷裡蹭了蹭，張開雙臂，圈住他的腰身。
“嗯？”韓希朗低頭看着懷裡的小傢伙，這一路趕來的焦慮才稍稍平復了些。“不生氣了？”
“大哥。”杭寧黛擡頭看着他，眼底還是有委屈未曾消散，“你知道我生氣了啊！”
“傻丫頭。”韓希朗失笑，“你是我看着長大的，我難道連你高不高興都看不出來嗎？”
他拉住杭寧黛的手，塞到自己大衣口袋裡，攬着她往前走。
“你知道楚楚這些年過得很不好吧？”
“嗯。”
“但有件事我沒有告訴你，楚楚十二歲的時候，我在夜總會看見過她……她那麼小，卻陪着笑在一堆客人間賣酒。”韓希朗嘆息着，口氣很是沉重。
“什麼？”杭寧黛驚愕，停下了腳步，“那她……”
韓希朗搖搖頭，“那段時間她怎麼過的，詳情我不知道。那之後，我沒有再見過她，我怕她難過，後來發生的事情，我也沒有問過……但她過得不好，這是肯定的。”
“……”杭寧黛沉默了，她能理解孫楚楚爲什麼充滿了怨氣。她以爲她只是過得不好，卻沒有想過會那麼慘！家破人亡，那麼小的年紀，竟然還淪落到……
“哎。”
韓希朗擡起手，捧住杭寧黛的臉頰，“寧黛，你的善良多給她一點，嗯？我忘不了，十二歲的楚楚，瞪着我那種充滿仇恨的眼神！那時候，她才……”
手背上一暖，是杭寧黛覆在了他手上。
“我知道了，是我不好，我不該亂吃醋的。楚楚姐，真的好可憐。”
杭寧黛眼簾一垂，睫毛溼了。
“我們一起幫她，讓她受最好的教育，她這麼聰明，以後會過得很好的！”
韓希朗點點頭，很是欣慰，“我的寧黛，心腸是水做的。”
“嗚嗚……”杭寧黛抽泣起來，說不出的壓抑和難過。
“傻丫頭，怎麼哭成這樣？”韓希朗擡手替她擦眼淚，“我告訴你這個，是不想你再爲了我生氣，可不是要你哭啊！怎麼眼淚還止不住了？聽話，別哭了。”
杭寧黛拼命忍住了，“我只是，覺得好對不起她！爸爸，還有大寶哥哥，你們怎麼能……”
“呵呵。”韓希朗哭笑不得，只好將人摟住，“別哭了，譴責我們也沒有用。當年的事情，我們雖然愧疚，可是……大勢所趨，即使再來一次，也還是不能避免的。”
“儘量對她好點吧！孫家的損失，也只能補償給她了。”
杭寧黛吸着鼻子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項目課題還在繼續，因爲進度的問題，這兩天已經暫時移回了帝都。
和同學們一同回到帝都的杭寧黛，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了d·s。然而這個時間，韓希朗正在會議室裡開會。杭寧黛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打開書包，自覺忙自己的。
過了一會兒，桌上手機響了起來，是韓希朗的私人手機。
杭寧黛看了一眼，屏幕上閃爍着‘楚楚’兩個字。
猶豫的時間裡，鈴聲斷了，隨即發過來一條短信。
希朗，今天晚上有空嗎？來我家裡吃飯吧？我都約了你多少次了，可千萬不能拒絕了。
握着手機，杭寧黛面色平靜，擡手回了過去，只有一個字，好。
“哎。”杭寧黛往椅背上一靠，嘆着氣，兩眼發直不知道再想什麼。
內室的門被推開，韓希朗走了進來。一看到杭寧黛，眼底都亮了，“寧黛，今天怎麼會來？不是忙着課題嗎？”
“嘻嘻。”杭寧黛笑嘻嘻的站起來，挽住韓希朗的胳膊，靠在他身上，“我們這段時間都會在帝都……聽到這個好消息，要不要慶祝一下？”
“嗯？”韓希朗微怔，“真的？那聖誕是不是也在帝都？那我們的訂婚儀式，肯定不會有問題了！”
“是啊！”杭寧黛歪着腦袋點頭。
韓希朗拿起座機，要給司馬昱打電話，卻被杭寧黛攔住了，“不用去外面慶祝，晚上……去楚楚姐家吧！她不是請了你很多次，你都沒去成嗎？今晚我們一起去吧！”
她笑的真誠，並無任何雜念。
韓希朗一勾脣，點點頭，“好，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