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美團小哥送來幹鍋基尾蝦。歐陽東見歐珈饅正準備把菜擺在鋪子間的電腦桌上,說:“小但好久沒回來了,反正鋪子裡安起有攝像頭,就在客飯廳吃飯,隨便喝點小酒。”
歐珈饅見老漢一臉高興的樣子,以爲他進去跟但益恆相談甚歡,興奮地說:“爸,喝白酒還是啤酒?”
歐陽東說:“家裡不是有幾瓶啤酒嗎?你把菜擺好,我去拿。”
但益恆起牀洗了個澡,正在客飯廳邊吹頭髮。歐珈饅把一大盤雞湯、一盆幹鍋麻辣基尾蝦、一盤迴鍋肉、一盤乾煸茄子、一盤青椒肉絲擺在了餐桌上,衝他甜甜一笑:“等會陪爸多喝點酒,難得看到他這麼高興。”
但益恆早已被雞湯的香味吸引,放下吹風機,走到桌邊,說:“起來就被這香味糾纏,咋燉得這麼香啊?”
“加了點葛根、當歸和黨蔘。”歐珈饅盛了一碗遞給他,“你嚐嚐。”
歐陽東走過來,說:“小但,這可是珈饅的拿手手藝,雞都是王阿姨趙公山親戚家敞養的土雞。我們每個月都要買兩隻,有時做涼拌雞,有時燉雞湯,你今天可有口福了。”
“那敢情好,我今天就敞開了肚子吃。”但益恆端起碗,喝一口,頓感滋味濃郁,鮮美甘淳,立即幾大口喝完。
歐珈饅笑吟吟地說:“哥,太熊了,我給你再添一碗。”
歐陽東瞪了一眼歐珈饅:“他有手有腳,要你給他添?坐到,他雞湯都喝飽了,誰陪我喝酒啊。”
歐珈饅噘嘴坐下。歐陽東開了一瓶啤酒遞給但益恆,自己也開了一瓶。兩人各自倒了一杯。歐陽東舉杯說:“兒子,曾經我也與你一樣遭受了感情的變故和打擊,想過死想過報復,但終久爲了珈饅兩姐妹忍下了心中的怨氣,強挺着熬了過來。許多人碰到這種事都有過叛經離道的行爲,誰也無法體會他們的悲愴和痛苦。珈饅早上說我說得對,人無論經歷了什麼,都要有追求幸福的權利。這十多年,我總是顧忌這顧忌那,曾經遇到過一個對我有好感的女人卻擔心她會對珈饅她們不好最後拒絕了她的好意斷了再婚的想法。想想自己當時有什麼,掙不了幾個錢還沒有房還要供兩個娃,別人看中了我什麼,現在想來,那是多好的女人啊最後成了別人的老婆。我想明白了緣分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好的機會擺在你面前時你卻想得太複雜,等機會失去了就再也碰不到了。來,咱們乾一杯。”
但益恆與歐陽東碰了一下杯,各自一口而盡。他搞不懂乾爹突然之間有這種感慨,趕緊給他滿上。
歐陽東看了看但益恆,說:“珈饅要不是身有殘疾,恐怕早就結婚了。這麼多年,她相親了幾次,也有來說謀的,要麼是看不起她,要麼是她看不起別人,總之就是沒有對眼的。眼看着她年齡越來越大,我心急啊,我怕她像我一樣打光棍一輩子。那曉得,你到我家後,她一下變得心情愉快,人也有了神采。我知道這妮子喜歡上了你,你一走,她就失魂落魄的,有時喜有時憂……”
“爸,你說什麼啊,人家那有啊。”歐珈饅臉上露出羞澀的紅暈,打斷了歐陽東的話。
歐陽東皺着眉,嚴肅地說:“你敢說沒有!那麼多年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不清楚嗎?最近經常一個人發呆,走神,你以爲我看不出來!我不反對你戀愛,但是我說過的三條原則絕不能違反!小但,我也喜歡,可他是什麼人?他是結了婚的人,僅這一條就不行。”
“爸,哥是要離婚的。”
歐陽東啪的一下把筷子摔在桌上,冷冷地說:“要離婚?離沒有?沒離就不要癡心妄想!”
但益恆大吃一驚,歐陽東上午給他開了兩個條件還許諾給他半年時間,咋轉眼之間就變了。
歐珈饅緊咬嘴脣,眼睛卻看着歐陽東,流露出堅毅的目光。
但益恆不敢說話,生怕一說話引起乾爹更大的怒火。
歐陽東端起酒杯一口而盡,又自倒一杯,再乾一杯。但益恆趕緊給他開一瓶,放到他面前。
歐陽東看了看但益恆,說:“兒子,我希望珈饅過得幸福。剛纔我又想了想,你看你能給她什麼?你住在工地上,連個自己的窩都沒有,掙得錢還不夠你開支,你的未來有什麼希望?你考慮過沒有?你不淨身出戶,你老婆肯定不會答應離婚,你們之間就會糾纏不清再加上你女兒的牽絆,你忍心讓珈饅白等你,越陷越深?退一步講,你淨身出戶離婚了,你都快四十了一切從頭開始白手起家,要到何時纔能有自己的家,才能不爲生計而操心?我不想我的女兒過這種吃了上頓沒下頓連個家都沒有的日子,你明白嗎?”
歐陽東的話,不是咬着牙發着狠說的,而是輕聲細語地說,卻讓但益恆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歐陽東嫌棄他沒離婚還有女兒,更嫌棄他一無所有,一句話就是嫌他沒錢沒房沒車,無論是否離婚都配不上他女兒,更給不了他女兒幸福。他的意思就是讓他主動徹底斷了這想法。
“爸,你說什麼呢?你咋這樣勢利啊。”歐珈饅看到但益恆臉色瞬間一變,急道。
“我不勢利,你以後有好日子過嗎?你看現在那家女的不要求男方有房有車?你不懂條件的重要,小但快四十的人了難道不懂?一個愛你的男人,連個房都沒有,他有什麼資格戀愛結婚,何況他還沒離婚,他能給你什麼保障?你以爲他才二十多點你們彼此還可以一起努力?”
“乾爹,你不要說了。我懂你的意思。”但益恆抽起酒杯,將杯中酒灌進肚子。歐陽東輕描淡寫的嘲笑,羞辱得他無地自容。他曾幻想着離婚後就正大光明地與歐珈饅在一起,現在看來,就算離婚,沒有房沒有車,乾爹也不會同意他們交往。他給歐陽東倒了酒,自己倒了一杯,舉起杯說:“乾爹,我敬您一杯,感謝您這麼久地照顧。您放心,以後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歐珈饅眼淚奪眶而出,吼叫:“爸,我的事不用您管!這輩子我就喜歡哥一個人,您逼他離開我,就是在逼我離開您!您捨棄您再婚的幸福卻冠冕堂皇地說爲了我和妹妹,我們不領您這份情!你打了十多年光棍就算打一輩子光棍都是您自找的,您不要把你的不再婚的藉口強加到我們身上,我們從來也沒有阻止過您交女朋友或找人結婚。您想我找有房有車條件好的男人,你不看看您女兒的條件,別人好手好腳有房有車憑什麼找您女兒?您女兒快27了,您真想您女兒打一輩子光棍給您養老送終?”
“你個不孝女!”歐陽東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歐珈饅蹭起,大聲說:“我說過哥沒離婚之前,他就是我哥。我們又沒有耍朋友,您爲什麼要阻止我們正常來往?他離婚了,那怕工作都沒有,我也願跟到他,就是餓死也不會要您一份錢!今天,好好的一頓午飯,讓您攪得大家難堪。說我不孝,這麼多年,我跟您大聲說過話嗎?您不挑起這些事,你不沒事找事地說哥,我會吼嗎?”
“你…”歐陽東氣惱地說不出話來,從來沒有看到過女兒這樣懟自己,甚是驚詫。他一皮股坐在凳子上,臉色鐵青。
但益恆更是意外,歐珈饅一副溫溫柔柔地樣子,可毛起來卻是這樣的嚇人。他不知道自己該說話還是該起身就走,本來以爲上午乾爹主動找他談事,答應給他半年時間,就不會再說什麼,那想到一吃飯一沾酒就忘了先前的承諾。
歐陽東端起酒一口而盡,嘆了口氣,說:“小但,我知道你是個好男人,可乾爹內心又很矛盾。因爲你的性格有點像我,怕你終久離不了婚,卻又讓珈饅深陷其中,所以纔想讓你知難而退。現在看來,珈饅是愛上你了,我要真阻止你們來往,可能我們倆父女情份都要斷。”他又瞄了一眼還在抹眼淚的歐珈饅,說:“饅兒,明天我們關半天門,去看看房子,付個首付按揭一套房吧。”
“啊!”但益恆與歐珈饅不約而同地一驚。這變化也大快了吧,歐珈饅更是臉色一變,要是叫她把錢全拿出來就慘了,借給哥的十萬塊錢的缺口咋辦啊。她趕緊說:“爸,您不是說一次性付清嗎?我們才存了七十萬,今年年底可能就夠了,何必急於一時?”
“你想過沒有,小但只有淨身出戶才能離到婚,那時他連個房子都沒有,拿什麼來娶你?我們買個120平方的房子,按目前清水房價七千一平方算也就八十四萬。咱們存的錢付個首付五十萬,貸個三十四萬,剩下的二十萬買個車,今年存的錢到時裝修。等小但一離婚房子裝修好你們就結婚正好趕得上啊,到時有房有車小日子不就過起走了嗎?”
歐珈饅臉露微笑,說:“爸,您也變得太快了,一會兒這樣一會那樣,真讓我有點不適應。不過,看房子,還是等珈琪有空了我們年輕人去看,您看行不?”
“好吧。”歐陽東扭頭看着但益恆,目光柔和,“兒子,我知道剛纔的話傷了你的心,但是,你能理解做爲一個父親的心嗎?”
“乾爹,我理解。您說得對,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的表現,不是嘴上說什麼,而是要實實在在地給她什麼,首先要給的就是一個遮風避雨的家,再就是給她不用擔心未來生活的保障。我暫時什麼都給不了,畢竟婚外的任何承諾都是可恥的。”
“珈饅,聽到沒有。一個已婚男人就沒有資格對任何婚外的女人動情或戀愛,小但在沒離婚前,與你說再多都是空話。我答應給他半年時間,如果到時他還是離不了婚,那麼,你就不要有非份之想了,聽到沒有?”
歐珈饅噘噘嘴,挾了個蝦狠狠的咬着。
歐陽東見歐珈饅故意裝傻,也不管了,對着但益恆說:“兒子,來,喝酒。”
但益恆擔憂借錢的事要是隱瞞不了,又將如何應對,唯有借酒澆愁,便與歐陽東推杯換盞喝了起來。
歐珈饅皺了皺眉,幾下吃完飯,不管他們,出去看鋪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