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緊緊的擰眉,垂眸看了一眼我懷中沒有聲息的孩子,臉上閃過一抹複雜,半響,他伸手摸向我懷中已經冰冷的孩子,沉聲道:“芷汐,這個孩子……”
“不要……”我用力的甩開他的手,驚慌的閃到一邊,緊緊的抱着我的孩子,如受驚的小鹿,惶恐的叫喊,“不要,不要碰我的孩子……走開,不要碰我的孩子……”
那人的眉頭越擰越緊,伸長手臂抱緊我,震驚的開口:“芷汐,你怎麼了,不認識我了嗎,我是蘇亦桐啊,芷汐……”
“不要……不要搶我的孩子……”我驚慌的呢喃着,在他的懷裡胡亂的掙扎。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此刻瘋癲崩潰的我,眼裡的複雜之色越加的濃厚。
半響,他摟着我,低聲道:“芷汐乖,我不會搶你的孩子的,乖,冷靜點……”
“不要搶我的孩子……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我在他的懷中不停的呢喃着,渾身顫抖得厲害。
蘇亦桐越加將我摟緊,垂眸看見我那雙鮮血淋漓的腳,他的臉色變了變,閃過一絲不忍。
他安撫着我,摟着我走到馬路邊的長椅旁。
“芷汐,乖乖的在這裡坐一會,我去給你買雙鞋子。”蘇亦桐說着,將我按坐在椅子上,隨即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才轉身走向一家二十四小時都開着的便利店。
至始至終,我都沒有看他一眼,惶恐不安的視線一直都盯着我懷中的孩子。
我拍着懷中的孩子,柔聲笑着:“寶寶乖,寶寶睡覺……有媽咪在,寶寶不要怕,乖乖睡覺……”
我低聲哼着一首歌謠,沙啞的嗓音斷斷續續,在這個涼爽的黎明,聽起來尤其的蒼涼和悲哀。
“芷汐……”
一聲焦急帶着悲痛的呼喊打斷了我淒涼的歌謠。
我如聽到魔鬼的聲音一般,驚恐的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當看到一個男人焦急的朝着我跑來的時候,我真的像看到催命的厲鬼一樣,驚懼得從長椅上跳了起來,抱着我的孩子往相反的方向沒命的跑。
“芷汐,停下,不要跑,芷汐……”
我仿若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只知道後面有一個人在追趕我,而那個人要搶我的孩子,要傷害我的孩子。
“嘭……”
身體狠狠的撞上一抹堅硬的東西,我瞬間失去平衡,狠狠的朝後跌坐在地上。
我顧不上身體上傳來的痛感,慌忙查看我懷中的孩子,焦急的呢喃着:“寶寶乖……不痛,不痛,有媽咪在,媽咪會保護你的,乖,好好睡……”
“芷汐?”
蘇亦桐驚訝的叫道,慌忙扔掉手裡買的鞋子以及一些吃的東西,急忙蹲下,抱着我,複雜的臉上隱隱浮現着一絲懊悔和一絲傷痛。
“芷汐,不是叫你坐在那裡不要亂跑麼,怎麼樣了,摔痛了沒有……”
“芷汐……”
蘇亦桐話音剛落,身後那聲急促的呼喊又傳來,我渾身一抖,後面的人追上來了,我看都來不及往身後看,使勁的推開蘇亦桐,發了瘋的一樣往前跑。
“芷汐,你要跑到哪裡去啊?”蘇亦桐一把拉住我,焦急的低吼。
“放開我,快放開我,他要搶我的孩子,放開我……”我焦急的嘶吼,發了瘋的踢打他,可是他就是不放開我,眼看着那人就要追上來了,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垂首狠狠的咬上他抓着我的手臂。
“嗯……”一聲悶哼,蘇亦桐沉沉的看着我,卻並沒有鬆開我,仍有我咬着他的手臂。
我下口極重,一心只想擺脫他,只想抱着我的孩子逃得遠遠的,逃到沒有任何人的地方躲起來。
“放開她……”那人終是追上來了,揮起一拳狠狠的打在蘇亦桐的臉上。
蘇亦桐被打得身形搖晃了幾下,卻還是摟着我閃到了一旁,而我也因爲這一下,鬆開了他的手臂。
他的手臂上頓時浮現出一排深深的牙印,鮮血淋漓,看起來尤其的可怖。
蘇亦桐被打,臉色瞬間一沉,
眸色中閃現着戾氣,看着那人,憤怒低吼:“蘇亦辰,你幹什麼?你沒看見她瘋了麼,你要逼死她你才甘心麼?”
“我逼死她?”蘇亦辰冷笑,臉上戾氣大盛,陰冷的開口,“這孩子的死到底跟誰有關,你自己心裡有數,若不是你跟秦然那個賤人串通,芷汐又何以能弄成這樣,你就不要在這裡假惺惺的,將她還給我……”
“沒有,我的孩子沒有死……”我驚慌失措的大叫,在蘇亦桐的懷裡瑟瑟發抖,看着蘇亦辰的眼裡充滿了恐懼,憎恨和一絲濃濃的悲哀……
蘇亦桐見狀,驟然冷笑:“看到沒有,她怕你,她認爲你纔是殺死她孩子的兇手。”
“不……”蘇亦辰痛苦的擰眉,看着我,低聲道,“芷汐,過來,那個人纔是壞蛋,那個纔是要孩子孩子的人,過來好不好。”
說着,他一步一步的向我走來。
我驚懼的看着他靠近,腦海中孩子摔落在地上的畫面一閃而過,那樣的殘忍,那樣的鮮血淋漓……
“啊……”
我驚叫一聲,捂着頭瘋狂的掙扎,懷中早已沒有聲息的孩子掉落在地上,我全然不知,我捂着頭,崩潰的尖叫顫抖。
“芷汐……”蘇亦辰驚叫一聲,慌忙跑上前來,想要抱住我。
然而蘇亦桐卻一把將我拉到他的身後,擋住蘇亦辰。
眼看着他們發生衝突,我滿心哀痛的抱起地上那個僵硬冰冷的孩子,又是哭又是笑,神情瘋癲。
蘇亦辰又一拳頭揍向蘇亦桐,將蘇亦桐打趴在地。
隨即衝過來緊緊的抱住我,哀痛的說道:“芷汐,不要這樣,我們去醫院好不好,你流了好多血,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不要……”我用盡全力狠狠的推開他,大叫一聲,“我不會讓你們傷害我的孩子的,絕對不會……”
緊接着,我匆匆的跑向馬路對面,全然不顧川流不息的車輛。
身後是蘇亦辰和蘇亦桐焦急的驚呼聲。
因爲我的闖入,馬路上頓時響起了一片的撒車聲與咒罵聲。我全然不顧,慌不擇路的跑着。
突然,我看到一個司機剛好從車上走下來。我瘋了一般的跑過去,一把推開那個司機,隨即在那個司機的驚叫聲與咒罵聲中,慌忙的衝進了車裡。
沒有一刻停頓,我焦急的發動車子,瞬間,車子便飆了出去,將司機的咒罵聲以及那兩個男人的驚叫聲遠遠的甩在後面。
我不知道我將要開到哪裡去,只知道我要儘快的擺脫他們。
然而,那兩個人似乎對我窮追不捨,我從後視鏡中,看到有兩輛車快速的朝着我追來。
將孩子放到副駕駛座上,我握着方向盤的手都在顫抖。
由於我的慌不擇路,橫衝直撞,造成馬路上一片混亂,引來了不少交警。
一時間,我感覺有好多人都在追趕我,警笛聲連成一片。那種混亂的叫聲猶如厲鬼的尖叫,我驚懼的看着前方,突然覺得自己怎麼逃,都擺脫不了他們。
現在,還有誰才能救我,救我的孩子。
哥哥……哥哥現在在哪,他能來救我麼。
眼睛瞥到一旁的電話,我慌忙的拿起,快速的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電話接通,我驚慌失措的哭喊着:“救我,哥,救我跟我的孩子……”
“芷汐?”電話那邊是飽含震驚和擔憂的聲音,“你現在在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從後視鏡中眼看着那些人都追上來了,像厲鬼一樣的追上來了,我驚叫一聲,“他們追上來了,追上來了……”
說着,我扔掉了電話,握着方向盤胡亂的轉動。
我根本就沒有意識到我已經行駛到了橋上,因爲我胡亂的轉動方向盤,車子頓時如失去了控制一般,在橋上打了幾個轉,緊接着便狠狠的撞到橋上的護欄上。
砰地一聲,一片驚叫聲響起,我的車子如斷了翅的蝴蝶,直直的掉入湍急的河流中。
在墜入河流的那一瞬間
,我看到了一抹晨光升起,那是希望的曙光,可我這一生……還有希望麼。
我那可悲的婚姻和可笑的愛情,就這樣,隨着我一齊墜入這湍急的河流,從此,這個世界上再無我慕芷汐這個人,也那沒有我那天真可笑的愛情。
我以爲我會就這樣的死去,我的這一生就以這種悲哀的結局劃上句號,然而緣分就是一個很奇特的東西。
在我被漁民打撈上來的一個月後,我便遇到了那個我怎麼也想不到的男人——葉南風。
那個男人在我的印象中,有着溫雅紳士的笑容,可同樣也有着冷酷無情的眼眸。
他第一次見到我就拿槍指着我,揚言要殺了我,因此我也從沒想到自己會跟這樣的男人有什麼交集,可是在我瀕臨絕望,墜入深淵的時候,就是他拉了我一把,才讓我有了後來的一切。
我感謝着這個男人,同時又對他充滿着愧疚,他給了我一條新的生命,和新的人生,而我卻……什麼都給不了他。
他是一個冷酷的男人,卻也是一個孤寂的男人,那抹儒雅的笑便是他最好的面具。
我遇到他的那一天,天空正下着暴雨,那是初夏的第一場暴雨,毫無預兆的傾瀉而下。
那時候的我依然瘋癲着,不認識人,時笑時哭,將我救起來的人雖然對我很好,會給吃的、喝的、穿的給我,可是依然將我當成是一個可憐的瘋子,有些不懂事的小孩會撿小石子扔我,但是我喜歡小孩啊,不管他們怎麼打我,辱罵我,我都不會傷害他們。興許那些大人們就是看我沒有攻擊性,便將我留在了村莊裡。
這是一個靠海的村莊,人們靠捕魚謀生。
平常的時候,我會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發呆,可是當我看到剛出生不久的嬰兒時,我便會發了瘋的去從別人的手中搶嬰兒,每每都會將那嬰兒的父母嚇一跳。
如此幾次後,那些父母也煩了怕了。
因此,那個村莊的人便將我趕出了村莊,但他們也算有點仁慈之心,並沒有將我扔在荒山野嶺,而是將我扔到了市區,在市區更容易找到東西吃。
我像個乞丐那樣,隨地撿吃的,會在小巷子裡與那些流浪貓流浪狗睡在一起,我就這樣窮困潦倒、瘋瘋癲癲的度過了一個月。
也就是在那一天,暴雨毫無預兆的來臨,人們東躲西藏的躲避大雨,而我卻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晃悠着。我在人們的眼裡就是一個瘋子,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最可怕的是我會搶別人家的嬰兒,爲此我也捱了不少打。
我從來都不曾想到我此生還會有這一劫,瀕臨死亡,最後卻絕地逢生,從某些方面講。或許我還是幸運的,至少,在墜入那湍急的河流後,我依然還活了下來。
因爲暴雨,路上行駛的車輛並不多,我在街上慢慢的走着,時不時的會蹲在垃圾堆旁邊撿那些人們丟棄的不要的食物。
我身上單薄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溼透了,頭髮更是溼噠噠的粘在一起,或許是被雨水淋了的原因,我那張髒兮兮的臉終於乾淨了那麼些,勉強還看得出我這個人到底是長什麼樣子。
垃圾桶旁邊還有一隻黑狗,那隻狗很瘦,也同樣在桶裡翻着食物。我還是有些懼怕它的。待他叼了一塊食物,我才湊過去,準備翻垃圾桶。
然而那隻狗好凶,以爲我要搶它的食物,頓時對我齜牙咧嘴,還衝着我狂吠。
我嚇了一跳,頓時朝着後面退去,腳卻不慎踩到一塊香蕉皮,我整個人瞬間朝後倒了下去,跌坐在地上,痛意很快就遍佈全身。
突然,一陣刺耳的急剎車聲響起,我條件反射的看過去。只見一輛炫酷的跑車停在了距離我不到一尺的地方。
我呆呆的看向車窗,透過朦朧的雨水,我看到了兩個男人坐在車裡,一個臉色陰沉,泛着怒氣,一個脣角帶笑,溫雅紳士。
而我後來的命運也是從這一刻發生了巨大的轉變,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沒有遇到他,我會變成怎樣,會這樣瘋瘋癲癲的過一生,還是被人打死,還是餓死街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