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的目光從未離開過她,他無奈地嘆息。看着自己心愛的人難過,他也心如刀割。他想守護她,保她一世安穩,即使她愛的人不是自己,可是現在,她愛的人並不能帶給她快樂。他不想再讓了,景邵琛不能帶給她的幸福,他顧言來給。
“一笙,放下他吧。你還有我。”
她笑着輕輕搖頭,嘴上卻是答應的:“該放下了,我早該放棄了。是我,是我太傻。”
雖然黎一笙嘴上逞強說自己沒事,讓顧言不用擔心她。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被這麼一折騰,整個人早就身心俱疲了。
顧言細心地爲她整理了一下牀鋪,調整了枕頭的高度。把她扶到了牀上,讓她躺下好好休息。唐依依這件事發生突然,這麼一鬧,當真是讓一笙大傷了元氣。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她好好休息。顧言在心中思量,爲了避免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恐怕他要好好守在醫院,不能讓景邵琛他們再來打擾她了。她再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他轉身去把窗簾小心地拉上,躡手躡腳地走到一旁爲看護人員準備的牀上休息。他所有動作都是小幅度的,生怕自己哪個動作幅度稍微大一些驚擾了一笙。這過分小心,高度警惕的樣子,滑稽的很。
爲了照顧她,他最近也是累壞了。他躺下後沒過多久,黎一笙就聽見了他沉重的呼吸聲。
黎一笙整個人蜷縮着,將自己的一條胳膊伸出被窩枕在腦袋下面。漸漸的,她也來了睡意,眼前的事物變得模糊起來……
夢裡,她穿着單薄的病號服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寒風凜冽,她雙手環抱着自己想要取暖,但並不奏效。她禁不住瑟瑟發抖,連牙都在打顫。
環顧四周,身邊空無一人,只有一個小女孩走在前面不遠處,扎着兩條羊角辮,穿着紅色的連衣裙,黑色的小皮鞋,一蹦一跳的樣子。
她快步追上女孩,拍拍她的肩膀。女孩笑着回頭。黎一笙看着她的臉呆住了,這不是她的臉……不,是唐依依的臉……
她的手懸在半空遲遲沒有收回去,女孩斂了笑容,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放聲大哭起來,哭聲撕心裂肺。
“阿姨,我是唐依依的女兒啊。”
空中反覆迴盪着孩童稚嫩的聲音。小女孩的的臉突然扭曲,她完全變成了唐依依的模樣。她的聲音也不再稚嫩,變得越發尖銳。
“黎一笙,你這個賤人,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去死吧!”
她拽着黎一笙的手突然鬆開,又死死卡在了她的脖子上。黎一笙那一瞬間絲毫喘不上氣,她奮力掙脫,掰不開她的手就用手敲打她的手背。
“放……放手……是你自己摔……摔倒……不是我……”
她無力地掙扎,感覺自己再多過一秒就要窒息了。
這時,唐依依突然消失了。黎一笙鬆了一口氣,走到路旁扶着牆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因爲呼吸太過急促,一陣一陣地咳嗽起來。
等她剛回過神來,她又聽見一陣腳步聲。
“噔,噔,噔。”
順着地面,她看見一雙鋥亮的男士皮鞋。
再擡頭,她看見了景邵琛。
他身上穿着她第一次見他時穿的那件剪裁合身的手工西裝,銀色暗紋的鈕釦依舊晃眼。
他就這樣緩緩向她走來,不帶任何表情,一雙眸子盡是慎人的冷意。
黎一笙抖了抖,看他這樣子,再不是來救她的了。
“是你乾的吧,你殺了我跟依依的孩子是嗎?告訴我?恩?是嗎?”
景邵琛緩緩開口,說的話一句比一句有威懾力。
她倔強地瞪着眼前的男人,抿緊雙脣,一言不發。扶着牆壁的手死死摳着,好幾個指甲裡已經因爲用力而留下一層明顯的白色牆灰。
這個問題她已經解釋過太多遍了,既然他不信她,她不想再回答。
景邵琛一步步向她逼近,眼看就要走到她面前。黎一笙想逃,卻動彈不得。
他在她面前停下,伸出插在西裝口袋裡的手。一把按住了她扶在牆上的手肘,另一隻手則是牢牢捏住她的下巴。
她將頭偏向一邊,掙脫了他的手,卻又被他生生扳回來。她的頭因爲他粗魯的動作撞在了牆上,發出咚的悶響。
噝——
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好疼。
“黎一笙,你好狠的心啊。”
景邵琛的表情變得戲謔,捏住她下巴的手慢慢鬆開,他用食指關節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龐。不等黎一笙反應,他又變得目光兇狠,脣角揚起詭異的弧度。他的手突然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幾乎要把她的脖子擰斷。
這一次,她根本無力反抗……
黎一笙猛地睜開雙眼,驚叫出聲,直直地坐了起來。她貪婪的大口呼吸着周圍的空氣,不住地拍打自己的胸口。
顧言聞聲也驚醒,一個激靈從牀上跳起來,急忙起身察看一笙的情況。
“怎麼了?怎麼了?”
黎一笙看着他的眼神充滿無助,聲音也是氣若游絲:“景邵琛……他想殺了我……”
顧言知道她這是因爲之前發生的事做了噩夢。他看見她的枕頭上濡溼了一片,
他扶着她重新躺下,幫她掖好了被子,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髮,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慈愛的母親注視着自己的孩子,眼裡的寵溺滿的幾乎要溢出來,他柔聲在她耳邊低語:“別怕,這只是個噩夢。”
他轉身走到牀邊把窗簾拉開一些,好讓陽光可以照進來。
“一笙,我去給你買些吃的回來。你別胡思亂想,好好休息,我馬上就回來。”
黎一笙點了點頭,凝視着窗外出了神。
醫院另一邊,寂靜的病房裡只有點滴嘀嗒嘀嗒的聲音。
唐依依安靜的躺在病牀上,白皙的臉龐不加粉飾,再加上長長的睫毛,薄薄的嘴脣。像極了一個粉雕玉琢的洋娃娃。
她緩緩睜開眼睛,景邵琛不在,只有一個小護士在爲她換打點滴的藥。
她微微動了動手指,虛弱地開口:“我的孩子怎麼樣了?”
護士沒聽清,湊近了些問:“您說什麼?”
“孩子……孩子……”她神情有些緊張,眼睛半闔,手不安地攥着被子。
這回護士倒是聽清了,但她面露難色,眼神躲閃,支支吾吾的沒有回答。
因爲景邵琛臨走時吩咐過,不要告訴她孩子沒了的事。
“我問你孩子怎麼樣了!孩子!我的孩子!”
她兩隻手用力撐着牀板,吃力地直起身子,睜大了眼睛直直盯着護士,打點滴的管子裡有了明顯的回血。
護士急忙上前幫她重新調整。
“您別激動,別激動……”
“告訴我我的孩子怎麼了!”她提高了音量,質問護士。
護士低着頭沒敢看她的眼睛。
“您的孩子……孩子他……”
唐依依一把扯住了護士的袖口,神情是絕望而又難以置信的。她早就感覺有什麼不對,她的孩子難道真的沒了?
“我的孩子是不是死了!”她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叫出聲。
“額……恩……恩……”護士看她這樣有些害怕,眼睛裡滿是錯愕與驚慌。
唐依依聽到這話,整個人都懵了。她突然來了力氣,一把推開了護士。
“什麼!沒了!我的孩子沒了!”
她驚叫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
她的孩子沒了!用來挽留她的邵琛的孩子沒了!那景邵琛還怎麼能死心塌地地留在她身邊?
她苦心策劃的這一切就這麼毀了??
她不甘心。
都是黎一笙這個賤人,要不是她勾引邵琛,現在他就一定還是一心一意愛自己的。她就仗着和自己長相相似的臉,博得他的同情,搶走了邵琛。
現在,連這個孩子都因爲她沒了。
“黎一笙!黎一笙!黎一笙!”
她咬牙切齒地念着黎一笙的名字,五官因爲憤怒扭曲地變了形,面目猙獰的樣子把一旁的小護士嚇得不輕。
小護士幾乎是踉蹌着逃出了病房。
唐依依一心怨恨着黎一笙,憤怒充斥着她的大腦。她想,她一定不能讓那個賤人好過!
想着想着,她拔下了自己的輸液管,不顧還在冒血的手,氣勢洶洶地向黎一笙所在的病房走去。
還沒進門她就開始罵罵咧咧,十足的潑婦樣。
進門時與其說是被她推開的門,倒不如說是她用蠻力撞進了門。
“黎一笙,你這個賤人害死了我的孩子。你怎麼還有臉躺在這兒?你就該去死!”
她怒目圓睜,一手指着躺在病牀上的黎一笙。罵人的樣子全然沒有了剛纔躺在病牀上的虛弱。
黎一笙冷漠地看着眼前這個狼狽不堪的女人。
唐依依凌亂的頭髮披散在她肩頭,她眼睛紅紅的,也不知道是纔剛哭過的緣故還是因爲憤怒氣紅了眼。
她指着黎一笙的那隻手正是剛剛掛點滴的手。因爲剛纔被她強制拔下了針頭,現在整個手的手背都有些紅腫,針孔的地方已經不再冒血了,血跡凝固結成了小小的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