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宋天燁揉了揉已發漲的雙眼。
爲了下午能提前下班帶她出去吃個飯，他今天看了太多的文件，又接連開了好幾個會，原是想打個盹兒就去zztv接人，不曾想，公司裡竟突然來了位不速之客。
方纔他已經周旋了許久，還是藉着接電話的由頭出來的，現在電話接完了，又要去‘戰鬥’了。
很不想去貴賓室，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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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賓室內，雍容華貴的女人正細緻地泡着茶，她優雅的動作如同雕花，任是誰看了都會覺得賞心悅目。
煮水，洗杯，沖茶，濾茶……
最後衝出來的一杯清香四溢，端起來遞至鼻前嗅了嗅，溫雅的女人微微一笑，這才滿意地輕啜了一口。
茶水未盡，身後已傳來的熟悉的腳步聲，精緻的女人頭也不擡，只嚥下嘴裡的清茶，方纔淡淡地問了一句：“誰的電話？”
宋天燁大步行來，兩條長腿包裹在筆挺的深色西褲裡，坐下來時也不交疊，只隨意地一分，散漫而帥氣：“相好的。”
聞聲，精緻的女人眸光一展，連忙放下手裡的茶，追問道：“真的？誰家的女兒啊？快帶來給媽瞧瞧！”
“您應該問誰家的兒子。”
一聽這話，宋媽媽眉頭都豎了起來：“宋天燁……”
宋媽媽素來溫柔嫺靜，嫁給宋建仁後一輩子也沒紅過幾次臉，可自從她生了這四個兒子，簡直是爲他們操碎了一顆心。
小的時候這幾個小子生得太好招人家小姑娘，她是天天笑着拿小姑娘當蒼蠅拍，原是想着孩子們大了就好了，大了她就隨他們去了。
結果，大了後反而更操心……
比如她這個大兒子，都已經29歲了，翻年就是30的門坎了，結果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
做爲一個女人，她是很反對自己的兒子在外面亂搞女人的，可現在看着這個讓她頭疼不已的大兒子，她都恨不得去幫兒子找個女人來幫他‘開開竅’纔好。
世上的女人萬萬千，可這混帳小子怎麼偏偏喜歡的是男人呢？
“其實也不用問我的，您要真想知道，只要跟爸說一聲，什麼資料都能送到您手上，誰家的，多少歲，和我好了多久，誰是攻誰是受……”
“閉嘴！”
聽不下去了，宋媽媽捂着心口差一點要發病。
來之前，她就聽說大兒子在z市這邊有了個相好的，宋媽媽就想，總算是有相好的了，只要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無論美醜她都會好好看。
結果，又是男的，又是男的……
宋媽媽接受無能，坐在沙發上恨得直磨牙，這個混帳小子喲！
簡直氣死她了。
母親一幅難受得要命的樣子，宋天燁終於主動湊了過來，一邊幫母親順着氣，一邊勸着：“媽，您得接受這個現實。”
宋媽媽捶胸頓足，死也不願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你可是宋家的大少爺，以後是要做咱們家的頂樑柱的，你怎麼能……”
“這個頂樑柱我又不是沒有好好做。”
宋媽媽一噎，氣得狠狠捶了兒子一下：“可你不能喜歡男人呀！你的孩子以後是要繼承宋家的一切的，你喜歡男人，那，那……”
一聽這話，宋天燁馬上接了一句口：“所以，兒媳婦在您眼裡不過是生孩子的工具是麼？”
“少跟我胡攪蠻纏，你媽我不上你的當，總之，你就是不能喜歡男人。”
“爲什麼不能？”
宋天燁強烈地反對，還據理力爭道：“男女相愛那是爲了傳宗接代，男男相愛那纔是真愛……”
“愛你個頭，愛你個頭……”
宋媽媽氣壞了，想打兒子又無處下手，最後只能狠狠又捶了一下他的肩，結果，硬得要死，宋天燁沒疼她自己手倒是把手捶疼了。
於是宋媽媽抱着自己的左手，淚眼汪汪：“你以爲這樣就能糊弄過去麼？”
“我哪敢糊弄您啊？”
宋天燁繼續幫母親順着氣，只是順着順着又順出了一句：“不過是說實話您不愛聽罷了。”
“宋天燁……”
宋大少不吱聲了，表示接下來打算好好聽母親訓話再不頂嘴。
看他態度還算不錯，宋媽媽瞅着他又語重心長起來：“可是，你就不能試着喜歡女人麼？對了，這一次媽還給你帶了不少照片過來，我給你看看……”
宋媽媽說着就要去掏自己的包，可宋大少卻直接捉住了母親的手，一本正經地跟母親說：“媽，讓我喜歡女人怕是不行了，不過，可以考慮做試管給你生個大胖孫子……”
一聽這話，宋媽媽連連搖頭：“媽是那種人麼？能因爲要你生個孩子就亂禍禍人家清清白白的好姑娘？”
“那就禍禍不清白的嘛！”
宋大少接得順口，宋媽媽卻終忍不住爆了聲粗口：“放屁！”
可憐宋媽媽身爲京市貴婦之首，從小到大都沒有罵過一次人，結果卻生生被自己的兒子氣得有了這頭一遭。可她此刻也全然顧不上什麼氣質啊素質啊之類的，只痛心疾首道：“不清白的咱們家能要嗎？能要嗎？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於是宋大少又長長在嘆了一口氣，替母親建議道：“那就只能靠他們幾個了，老三老四雖然現在還沒有喜歡的人，不過性取向應該正常，給您生幾個大胖孫子完全沒問題。至於老二，只要您點頭，明年估計就能抱上孫子。”
原本宋媽媽的注意力都在大兒子身上，可一提到二兒子，宋媽媽不但是心疼，頭也疼起來了：“別提他了，那個慕希雅肯定不行，就算我同意，家裡那兩位老祖宗也不會答應。”
“那可就難辦了，老二說非她不娶……”
這話一出，宋媽媽又激動了：“非她不娶又怎麼樣？老爺子都發話了，就算是讓天銘打一輩子光棍，也不許那丫頭進門……”
“爺爺也是，總喜歡幹這種棒打鴛鴦的事。”
宋大少這話原本也就是順口一說，沒想到宋媽媽馬上便沉了臉：“你說什麼？”
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宋大少馬上改口：“我是說，這種事怎勞他老人家親自動手，我來就好……”
宋媽媽臉色仍舊不好，但還是順着兒子的話問了一句：“你來？你怎麼來？”
“找個比她更招人老二喜歡的不就好了？”
“你有辦法？”
宋大少點點頭，一本正經地看着自己的老媽，說：“只要您不爲難我那相好的，也不逼我和女人生孩子，我肯定有辦法。”
一聽這話，宋媽媽二話不說，直接一巴掌拍到了兒子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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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媽媽過來z城的時候，原本是這樣計劃的。
帶上漂亮的千金小姐的照片給大兒子看，讓三兒子送她過來的時候，順便讓大兒子收拾一下，再順便讓這兩兒子幫忙把二兒子的終身大事解決……
看看，理想多麼的姓感。
可現實，終究還是骨感。
她那些千金小姐的照片是真的帶來了，可大兒子瞄都不肯瞄一眼，還扔下一句，這裡頭誰的身體比較好，更適合做試管的話，可以讓她去找人家家長談一談。
這可都是道道地地的這門千金，就算宋家有錢有勢有背景，人家好人家的女兒也不帶送來這麼給你家兒子糟蹋的吧？
所以，老大這一塊，宋媽媽完敗。
然後就要說說她家老三，原本，她拖着三兒子過來也是有深意的，想讓老大勸老三好好接手了凌雲航空，再讓他好好去相個親。結果，她那三兒子天生反骨，下了飛機就不見人，別說讓老大好好勸勸了，這是面兒都沒讓老大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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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老三這一塊兒，宋媽媽再完敗。
於是最後宋媽媽沒辦法了，只能寄望於老二的這件事，好在老大是說要出手了，宋媽媽心裡也終於安了點心。只是，老大提的這個條件，她實在是……
終於，宋媽媽還是被自己親兒子氣走了。
她一走，秦君朝便走了進來：“大少……”
他一開口宋天燁便擡了頭，不怎麼高興地說：“你要真不想幹了就直說。”
“那是我姑媽。”
秦君朝也是個實在人，他也沒找什麼其它的藉口，直接擡出了這輩份，然後還加了一句：“再說了，人是三少帶來的，我能打得過？”
聽到這話，宋天燁也沒什麼好怪他的了，三少的拳腳功夫他心裡有數，不要說一個秦君朝了，就是兩個也搞不定。
所以，他最後也只是抿了嘴，問：“老三也來了？”
“把姑媽送來就跑了，根本沒打算跟你打照面兒。”
“他以爲跑得掉麼？”
“三少跑不跑得掉我是不知道，可我只知道，您好像是跑不掉了。”秦君朝反正是不怕死，說完這話還斜了斜正一臉疲色的宋天燁。
果然，某大少的臉當時便又拉了個老長，還不客氣地叫了一聲：“表哥……”
“你就是叫我親哥都沒用，姑媽這都殺上門來了，雲小姐的事……”
“瞞着。”
扔下兩個字，宋天燁擡手點了一支菸。
不多時，淡青色的煙氣嫋嫋升起，亦瞬間遮住了他眼底的那一絲要斷不斷的謹慎與猶豫。
“爲什麼啊？”
宋天燁擡眸，一臉無波地睨向秦君朝：“你說爲什麼？”
其實，宋天燁的五官生的並不算凌厲，但因爲寡言少語，便使他整個五官便都帶了絲冷色。再加上此刻心情不佳，那幅表情看上去便格外的讓人心頭犯怵。
秦君朝雖然是個不怕死的，可看到他這樣，心裡還是有些發毛。
但，有些事別人不清楚他卻是很清楚的，所以，他還是語重心長地勸了一句：“雲小姐的身世確實有點……可家世畢竟還不錯，而且最重要的是，雲小姐是個女人啊！女人……”
“那又如何？”
似是不願再聽，宋天燁打斷他的話，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煙。
那時煙氣繚繞於他面前升起，似爲他立體的五官上罩了層薄薄的面具，只是，眉頭處深深攏起了川字，卻是再厚的煙氣也掩蓋不處我惆悵……
宋大少也會惆悵？
這是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的事，可因爲那隻小東西，他確實有些犯頭疼。
只是，大方向總得自己反握，要不然……
“什麼那又如何？我是說她是你太太這件事，你原本就可以直接跟姑媽說啊！”
聞聲，宋天燁揚的下眉：“誰跟你說她是我太太？”
“這還要說麼？除了她……還有哪個女人在你身邊睡過？”
“那又如何？”
淡淡的口吻，淡淡的語調，這時候宋天燁就連表情都換了幅淡淡的……
他似笑非笑的樣子看得秦君朝特難受，做爲一個天生的悶葫蘆，他一次說這麼多話容易麼他？結果，這小子不但不領情，還總是一幅陰陽怪氣的樣子。
於是，秦君朝也索性不壓着話了：“喜歡男人，對女人沒感覺，以後要生孩子也只能試管……”
話到這裡，悶葫蘆都忍不住想笑了，直接戳穿道：“你藥下這麼足，不就是想讓姑媽急一急？她這麼一急，以後自然對你領回家的任何女人都沒意見不是麼？”
宋天燁：“……”
“說了吧！趁姑媽一個人在這裡的時候先打打底。”
“說了，然後呢？”
宋天燁反問，問罷又狠狠吸了一口煙。
他那一口氣很長，直接將兩指間的煙燃至最尾，然後，果斷扔掉手裡的菸屁股，含着那口煙慢慢地吞雲吐霧……
秦君朝看着他那幅故意擺出‘*’嘴臉，故意粗着嗓門道：“然後就帶回京市，上宗譜，舉行婚禮，生娃……”
聞聲，宋天燁沒有出聲，只輕輕了哼笑了起來，彷彿秦君朝剛纔說的是世界間最好笑的笑話一般。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可那件事都過去那麼多年了，而且……”話到這裡，秦君朝幽幽看了他一眼，又說：“姐姐是姐姐，妹妹是妹妹，姑父就算知道她和那個女人是姐妹，應該也不至於這麼不通情達理。”
許多人都知道，當年宋天燁被凌茉設計綁架，身上所有的定時炸彈都是特警隊裡某位拆彈專家親手拆下來的，但別人不知道的是，那位拆彈專家名叫秦君朝。
也正是因爲宋天燁曾出過那樣大的事，以至於驚動了整個宋家，最後，宋老爺子雷霆大怒幾乎是把當年的那些不法份子‘趕盡殺絕’了。
當然，最後還是留了一位的，而那一位之所以最後能逃過一劫，還是多虧了他面前這位情種。
只是，宋大情種最後保下的那個女人，卻還是不小心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這件事，知道內情的人並不多，而秦君朝恰好是其中一個知情者，所以，他很清楚宋天燁在擔心什麼。但同時，他又覺得雲薇諾和她姐姐完全不一樣，只要好好和家裡的長輩們說，也未必不能說服那些老頑固不是麼？
“如果是他們幾個的話，也許……真的可以……”
如果是二弟三弟四弟的話，也許真的可以，可偏偏他是宋天燁，是宋家的大少爺，是宋氏王國未來的繼承人。
一個當年夥同別人綁架了他，甚至差一點要了他性命的女人的妹妹，他要拿什麼理由去說服家裡所有的長輩，說她和凌茉雖然是親姐妹，但卻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不是他不想，只是，根本就沒有勝算的事，一旦開了口後果便無法預計。
在他還無法估計到後果之前，他能做的選擇只能是瞞着，所以，就連結婚他都沒有選擇在國內註冊……
“也許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麼嚴重。”
秦君朝相對來說樂觀得多，可宋天燁卻只反問了他一句：“假如就像我想的那麼嚴重呢？我也要跟我爸當年一樣，拼上兩個人的性命賭一次麼？”
贏了還好，萬一輸了呢？
他不能賭這個萬一，也不想賭這個萬一，更不敢賭這個萬一……
秦君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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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雲薇諾卻坐在大辦公室裡遲遲不肯走。
磨磨蹭蹭許久，直到辦公室裡走得沒幾個人了，她才慢騰騰地起來，一步步朝電梯口挪。
下了樓，穿過馬路，直到她穩穩地站在那輛白色的卡宴前，她的腳又彷彿生了根。不想開這輛車，真的不想，真的不想，真的不想……
可再不想，她還是把車開回去了。
只是上了樓後，她便直接把車鑰匙扔到了茶几上，打算晚上等宋天燁回來，直接還給他。
平時宋天燁下班後回家都算蠻準時，可那一天，她守着滿桌的飯菜直到晚上十點，纔看到一臉疲憊的他回來。
迎了上去，她如平時一般接過他手裡的外套，正要問他怎麼回來得這麼晚，他身前的男人卻突然說了一句：“換個牌子的香水吧！”
雲薇諾不明所以，擡頭時滿臉的疑惑，宋天燁卻蹙緊了眉頭又說了一句：“這個味道我不喜歡。”
“……”
她沒有用香水的習慣，如果身上有味道，除了沐浴乳，就只有……
是那輛新車，車裡有茉莉花的味道，所以她早晚開車後就沾了一些香氣回來。可那香水味不是他吩咐人弄的麼？
怎麼還說不喜歡？
她的沉默似是令他很不滿，原本就心情不太好的男人這時直接擰起了眉：“不想換？”
“只是想問你爲什麼要我換？”
聽到這樣的問題，宋天燁銳利的眸光一閃，瞬間如利箭一般直穿她的心，他說：“你不用這樣的……”
他又說：“凌茉是凌茉，你是你，不用總在我面前如此刻意的模仿她，我……不喜歡。”
“……”呆住了！
模仿？
她模仿姐姐？
雲薇諾想要解釋，可岑冷的男人卻不願再聽，只是長腿一邁便扔下她直接進了書房。
而後，整整一晚上，再也沒有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