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作罷,所有無聲的言語都化作了最原始的熾烈。
見陸擎蒼心情不好,我便沒有多言,熱情的迴應着他,企圖用這種親密的方式來安撫他的情緒。
縈繞的霧氣纏繞着心貼心的彼此,陸擎蒼沙啞的嗓音附在我的耳邊,額角的汗珠順着我的臉頰往下流,“其實我知道,她已經去天堂了。”
有力的手臂緊緊的抱着我,傷感的氣氛自他悲涼的話語延展,“有一段時間,我經常會夢到她,她在夢裡跟我喊疼。”
陸擎蒼將我打橫抱起,微紅的眼睛閉了閉,長出了一口氣,垂眸間,他朝着我淡然一笑,“我經常在想,愛上你,是不是就是上天對我的償還,對陸家的彌補。”
“現在我明確了,愛上你,是我的幸運。”
明明寡薄的嗓音,卻在這一刻染上了一絲暖色。
擡眸,我雙手環着他的脖子,望着他的深眸,心劇烈觸動着,鼻子卻是有些發酸。
“擎蒼,你告訴我,我跟陸露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是不是恨過我?”
我與陸擎蒼的相遇相知,絕非偶然。
否則,蘇靳琛也不會有那些照片,陸擎蒼對我,也不會那般反常。
陸露的死始終會是我們之間的坎兒,我想,我有必要去面對我丟失的記憶,去努力的找回它,然後將整件事情徹底回想起來。
這不僅是對我和陸擎蒼之間的感情的一個交代,更是對死去的陸露的尊重。
將我放在牀上,陸擎蒼掀起被子躺下。
擡手,他自然的將我摟進懷裡。
習慣性的順了順我的頭髮,我擡手,摟着他的腰身,仰頭,雙眸灼灼的盯視着他瞧。
陸擎蒼眸光幽深,狹長的眸子微微眯着,望着窗外的燈紅酒綠。
燈光下,他俊美的容顏一如既往的閃耀,眉眼間,卻是蘊着一絲化不開的傷愁。
心裡微痛,我靠在他的胸膛裡,耐心的等着他開口。
氣氛靜穆,只餘有我們彼此間的呼吸聲與心跳聲。
“我記得露露剛出生的時候,跟你睡在同一間嬰兒房,那時候,我與一笑每日守在你們身邊,親眼見證了你們每一天的成長與變化。”
“從出生到你們六歲,我們四個總是形影不離……”
陸擎蒼點燃了一根菸,徐徐的煙霧朦朧着他的五官,爲他臉上的感傷覆上了一層神秘。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淡薄,猶如陳年老酒,給人一種醉人的感覺。
時間緩緩流淌,我認真的聽着他的一字一句,腦海裡的記憶碎片快速的劃過,迅速的重組着,令我的腦袋再次泛起了陣陣刺痛。
看着陸擎蒼認真闡述的神情,我保持着微笑,強忍着腦袋裡的巨疼,不想幹擾了他的思緒。
能夠讓陸擎蒼敞開心扉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他的性子那麼寡淡,又怎麼肯浪費這麼多的口舌來說出自己的心事。
陸擎蒼邏輯性很強,敘事能力也很強,前後不過幾分鐘的時候,我便將事情的大概明瞭了。
原來當年我與陸露被擄走以後,那奸人將我和陸露綁
在一起扔進了海里。
凌家和陸家兩家知道以後在海里打撈了我們很久,卻始終沒有將我們找到,便以爲我們死了,不久後便對外宣稱了我們身亡的事情。
可老天仁慈,在他們打撈我們之前,我們就被一個目擊者救了上來。
那名目擊者將我們帶回家,等我們醒來,因爲我和陸露受了驚嚇,不肯和陌生人說話,那名目擊者就誤把我們倆的校牌上面的名字換了,自那以後,我和陸露的名字就交換了。
因爲我們倆長時間的不說話,那名目擊者的家裡又很窮,沒住多久就供養不起我們,就將我們送到了福利院。
至於那名目擊者爲什麼不找警察,據目擊者說,他當時目睹了這一場蓄意殺人案,救我們上來本就心驚膽戰,害怕那些壞人尋仇,便一直偷偷藏着我們,根本不敢報警。
後來害怕仇人尋上來找他的麻煩,就把我們丟進了藍歌福利院。
聽到這裡,我眉頭一皺,點點記憶隱約呈現在了我的腦海裡。
陸露,凌薇。
照陸擎蒼這麼說,我在藍歌福利院的那段時間裡,名字叫陸露嗎?
那麼記憶裡彈鋼琴的那個人……
是我?
如果是我的話,我又怎麼會彈那首曲子呢?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腦中猛地一陣鈍痛,記憶猛地炸閃。
窗簾搖擺,我身着一身白色的連衣裙坐在鋼琴前,指尖舞動,歡快的彈奏着那首曲子。
“陸露,陸露,你這裡彈得不對,應該這樣彈。”
長相甜美的真陸露站在我的身旁,眉頭微微皺着,可愛的手指頭捏着我的手指頭,認真的指導着我。
“薇薇,這麼好的機會,你爲什麼要讓我冒充你呢?”
我再次彈奏了一次,認真的看着“凌薇”,問道。
“我喜歡這裡,你不是早就想離開這裡了嗎?這次的機會很好,反正那個富商也只聽到了鋼琴聲,沒有看到是誰彈,你只要當着他的面兒彈奏這首曲子,再告訴他你就是凌薇,這次的領養機會你一定可以拿下。”
“凌薇”揚眉,眼裡滿是狡黠。
聞言,我咧嘴一笑,心裡對她感激極了。
我早就厭倦了藍歌福利院這個鬼地方,每天吃不飽穿不暖,還要打架搶吃的,打不過還要睡在院子裡挨凍。
不知怎的,我天生就知道大家對好看的臉蛋有貪婪之心,所以在藍歌福利院的每一天我都打扮的很邋遢。
而“凌薇”卻不同,她是一個很愛美的女孩子,嘴甜人漂亮,深受院長的喜愛,從她進了藍歌福利院的第二年開始,他便和院長阿姨住在了一起,吃得飽穿的好,雖然跟我是好朋友,生活卻是天差地別。
就連我身上穿的這件白色的連衣裙,也是她送給我的。
將鋼琴又練習了一遍,她滿意的點了點頭,爲我加油打氣,“記住,從此以後,你叫凌薇,凌厲的凌,薔薇的薇。”
“而我,叫陸露,明白嗎?”
記憶到這裡戛然而止,我空洞的盯着天花板,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後面發生了什麼。
原來這句曾經在我的夢裡不斷的出現的場景與對話,是這麼來的。
我與陸露,竟是有這麼深的淵源。
可既然我和陸露換了名字,那麼後來又發生什麼導致了她的死亡呢?
照記憶來看,我應該是被富商收養了纔對,可我明明是被張家收養了啊?
我記得張父張母在收養我之前,還特地對我觀察了一年。
這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變故嗎?
“頭疼的厲害?”陸擎蒼擔憂的聲音將我迅速拉回神來,我側眸,入目便是他略有些歉疚的眸子。
揚脣,我朝着他笑了笑,微微的搖了搖頭,“我沒事,陸露後來是怎麼,怎麼沒的?”
“你與露露交換名字以後,她便代替你被一個富商收養了回去,沒多久,她便跳樓自殺了。”
說到這裡,陸擎蒼的臉色咻然冰冷刺骨,聲音也跟着寒了好幾個度。
“跳樓自殺?”
跳樓自殺的字眼猛地炸響在我的腦海裡,一個身着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兒站在窗臺上,生無可戀的跳下,狠狠的摔在了我的面前。
紅色的血液混合着白色腦漿自她有些變形的頭顱裡緩緩流了出來,她扭曲着身體,大腿裡的骨頭因爲劇烈碰撞折斷刺出皮肉,森白的貫穿了她的膝蓋。
空洞的眼珠子死死的瞪着,眼珠子外凸着,牢牢的鎖定着我的雙眸,直直的看進了我的心裡。
被鮮血染紅的連衣裙隨風飄舞着,斑駁的血跡裡,一個男人的血手印粘了半個在她的裙襬處,漸漸與她的鮮血混合在一起,消失不見。
我仰頭,一個黑漆漆的身影透着月光站在窗戶的裡側,黑暗裡,他穿着白色的襯衫,臉上覆蓋着一片陰影,灼灼的盯着我看。
頭猛地劇烈的疼痛起來,那雙看着我的眼睛令我心生恐懼,身體控制不住的發起抖來。
下意識攥緊被子,我的頭上冷汗突生,眼前跟着就黑了黑。
是那雙眼睛,是那雙我總會夢到的眼睛。
是那個男人害死了陸露,是他害死了陸露。
無數的複雜念頭浮上心頭,我扭頭,看向陸擎蒼,緊緊的攥住了他的胳膊,“一個男人,是那個男人害死了陸露。”
“陸露是自殺。”
陸擎蒼擡手,抱緊我,聲音裡充滿了不甘心卻又透着滿滿的無奈,“我調查了十三年,所有的證據都證明她是自殺的。”
“不,不是這樣的!”
腦袋劇烈的疼痛着,心裡的強烈意識不斷的提醒着我事情絕不是這樣的,可是我卻死活想不起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件事情似乎是我極其害怕的一件事情,只要我一去想,我渾身都控制不住的發抖,頭也跟着劇痛不止。
“凌薇,事情都過去了,之前是我對你有偏見,覺得是你故意跟露露換了名字,是你將她送進了虎口,對不起。”陸擎蒼有些激動。
陸擎蒼的話語令我咻然僵住了身體,我側眸,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陸露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嗎?
該死的人,是我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