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
我們所眼見的美好,都是在犧牲掉許多人的情況下才得以展現的表象。
從六歲開始,這個世界的黑暗就離我那麼的近,幾乎與我相生相伴。
因此,我格外珍惜我的生命,也格外珍惜每一瞬間的美好以及每一個對我好的人。
比如吳建春,比如譚青,比如現在與我同生共死的葉君。
這一刻,我突然特別的想念陸擎蒼。
我沒有再去設想不切實際的月光寶盒,而是在想,能夠堂而皇之的毀掉這麼多人性命的溫啓明,陸擎蒼究竟是不是他的對手。
他和凌一笑來找我時,會不會受傷?會不會成爲這森森白骨中的一員?
凌一笑至少有外孫的身份作爲庇佑,可陸擎蒼呢?他有什麼?
渾身冷的厲害,我攥緊手指頭,祈禱老天能夠將我生平所有的運氣抽走,給陸擎蒼一個庇佑的身份。
可轉而我便苦笑了一聲。
我哪裡還有什麼運氣,能夠遇到陸擎蒼這樣一個男人,想來早已經將我的所有運氣透支掉了吧?
嘴脣猛地抖了抖,我擡手,捂着眼睛,自我被溫啓明拖入實驗以來,第一次哭了出來。
劇烈的聳動着肩膀,我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可儘管如此,我依舊不敢哭出哪怕一丁點的聲音。
我害怕,害怕漏進陽光的那一端有人,有我們對抗不了的敵人。
葉君是無辜的,她承受了五年的痛苦,我不能因爲自己的情緒把我們暴露出去。
身心的疲憊令我身體裡的水分驟然流逝,哭着哭着,我的眼眶便乾澀疼痛,竟是連流一滴眼淚都成了奢侈。
咬了咬嘴脣,我強忍着渾身的顫抖,看着那幾絲漏下來的陽光,壓低聲音哽咽道,“謝謝你,葉君。”
謝謝她讓我死的稍微有了那麼一絲尊嚴。
比起忘掉陸擎蒼,比起違心的去傷害那些愛我的人事情,我寧願像現在這般死去。
“休息一會兒,我帶你出去。”
“別泄氣,我說過,我死不了,你就死不了。”
葉君嘆了一口氣,蹲下,側眸看了我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
而後,她便仔細的打量起了那些骨頭。
看着她翻弄那些骨頭的行爲,我的注意力被吸引,情緒稍稍平復了一些。
盯着那些白骨看了一會兒,因爲有葉君在,我心裡的那絲害怕漸漸消匿,想到這些人命都死於溫啓明之手,我不免對他的身份產生了一絲好奇。
“葉君,溫啓明他……究竟是什
麼來頭,殺人犯法,他難道不怕坐牢嗎?”
我始終覺得,因爲有法律,所以才約束了大衆的行爲,這個世界纔會如此的和平。
溫啓明身爲溫家的家主,作爲一個家族的領袖,竟然敢做出這麼喪盡天良的事情,難道他不怕事情敗露,溫家的聲譽毀於一旦,溫家就此被大衆輿論譴責,從而徹底敗落嗎?
“你真單純。”
葉君隨手將一個人頭擺在一架骨架前,似乎在組裝着一具人體屍體。
她輕笑了一聲,“電影來源於生活,很多電影情節,都不是虛構的。”
“很多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徒添煩惱,你只要懷着活下去的堅定信念就好。”
“休息好了嗎?”
葉君拍拍手,深深的看了一眼的地上的骨架,略有些感慨道,“這些人都是精英,能夠走到這裡,也算死得其所,倒也不遺憾。”
意味不明的說完,她便走到我的身邊,擡手,一把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
“據我對這些屍骨的觀察來看,外面應該是溫啓明給自己留得最後的退路,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溫啓明的另一個試驗基地。”
“這些屍骨或多或少都受過傷,有的甚至是中毒身亡,一會兒我們出去,我衝鋒,你殿後,我會拼盡全力抗敵,而你,只需要牢記一個目的。”
葉君的雙眸亮的驚人,她嘴脣微微勾着,莫名給人一種極度自信的感覺。
“什麼目的?”我問。
“跑,不顧一切的跑出去,這樣我們纔有機會都活下來。”
“你確定?”
我皺眉,就我們兩個女人,怎麼跑出去?
這也太他媽玄幻了吧?
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自信,葉君笑了笑,拉起我的手,展開,竟是將一把小巧的手槍放在了我的手心裡。
手心猛地一沉,我看着手裡的黑色手槍,猛地瞪大眼睛,險些把心臟給吐出來。
我靠!竟然是手槍!
張了張嘴巴,我深呼吸了好幾口氣,甚至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以前去銀行取錢,見到那些押送鈔票的警察手裡拿着的槍,還曾設想過自己拿着槍的帥氣模樣。
現在突然真的摸到了手槍,我早已經失去了幻想自己帥氣模樣的能力,剩餘的只有無限的恐懼和不安。
“哪裡,哪裡,哪裡來的……手,手,手槍?”
手指頭劇烈的抖動着,我結結巴巴的說着話,心臟跳動如擂鼓。
“喏。”
葉君朝着那些屍骨瞥了一眼,冷冷道,“這裡面不僅有受害者,更有一些
是那個老變態的人。”
“剛纔只是抱着僥倖的心理找找,事實證明,你很幸運。”
“我,我……”
我結巴着,哪裡還顧得上頭疼,只餘下了無邊的緊張。
握着手槍僵硬了良久,一直到葉君不厭其煩的站在我的身後教我用沒有子彈的手槍練習了幾次開槍,手槍的手柄有了屬於我的溫度和汗珠,我才終於平穩下了情緒。
“子彈很少,你的手槍裡只有兩顆,記住我的話,一會兒出去,不論發生任何情況,拼命的向前跑,懂嗎?”
葉君擡手,握緊我拿着手槍的手,眼裡是視死如歸的火熱眼神,“加油!”
小腿肚子不停的發抖,我看着那些屍骨,想到陸擎蒼,想到他有可能受傷,有可能成爲這些屍骨裡的一員,我便突然有了勇氣。
握緊手裡的手槍,我咬了咬嘴脣,朝着葉君點了點頭。
不管了,死在外面也總比死在這裡面來的光彩。
不試試怎麼知道自己不行呢?
葉君承受了五年的折磨,等的就是這一天,我不能拖她的後腿,我要和她逃出去。
可以的,我們一定可以的!
我要相信葉君,相信自己!
不停的在心裡打着氣,我伸手,用力的抱了抱葉君,“一定要活着,我們一定要活下去!”
“好,活着。”
葉君特別輕鬆的笑了一聲,“如果沒有你,也許我會沒有信心一搏。”
“但現在有你在,我就有了救你出去的使命。”
漏下來的陽光愈發炙熱,我跟着葉君,一前一後,朝着陽光更盛的地方走去。
泥土氣息伴隨和陽光的氣息混合着衝向我的鼻息,我握緊手裡的手槍,心臟突突突的狂跳,滿腦子赴死的執着。
本以爲洞穴外面就是敵人的陣營,可等我們走出去,我不由瞪了瞪眼睛。
只見眼前是一條很長很長的水下隧道,綠色的水流在透明的玻璃隧道外面流動着,稀薄的陽光透過水麪漏射下來,隱約還能聽到水流流動的聲響。
難怪我覺得陽光是漏下來的,原來我們現在在水面下方。
想到我和葉君在漆黑的密道里面走了那麼久的事實,我皺眉,不免有些驚異。
溫家的密道竟是通到了湖裡?
這是什麼地方?
正有些疑惑,就見葉君皺緊眉頭,拉着我,突然就朝着洞穴裡退了回去。
剛躲起來,就見隧道的盡頭嘩啦一聲,打開了一扇透明的玻璃門。
緊接着,一個熟悉的身影便從裡面走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