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濤我們在酒店包房內短暫逗留了一會之後,跟着也就撤了,等我們下樓的時候,任哥的車已經不見了,但東哥和康哥的寶馬,還都在飯店門口停着,不過卻沒見到他們在旁邊,也不知道去哪了。
‘滴滴!’
國豪駕駛着酷路澤,看見我們出門以後,按了兩下車喇叭,隨後我們也都坐到了車裡。
“豪哥,東哥沒下來啊?”我們上車之後,史一剛率先問了一句。
“沒有,他跟康哥在樓上聊天呢,讓咱們先走。”國豪說話間,直接將車啓動,我坐在車裡,也沒問去哪。
過了半個多小時左右,酷路澤已經駛入了東城區的一條街道內,我看着街邊越來越熟悉的街景,終於有些禁不住好奇了:“咱們這是要去哪啊?”
“到了!”國豪說話間,一腳踩下剎車,將車停在了路邊,聽完國豪的話,我向窗外看了一眼,頓時呆愣。
此刻我們所處的位置,正是當年我加入盛東的時候,公司所在的位置,在我面前,早已經被改爲一個飯店的盛東公司舊址,如今又經過重新裝修,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商網二樓的飯店招牌也早就被摘了下去,重新換成了那個用繁體字寫着‘盛東礦業’四字的大銅錢,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咣噹!’
大家推門下車之後,我站在路邊,看着彷彿沒有絲毫變化的大招牌,愣神良久。
“走啊!你在這傻站着看什麼呢!”國豪走到公司門口,看見我還站在外面,大聲叫了我一句。
‘刷!’
聽完國豪這句話,我身子一滯,宛若被雷擊一般的打了個激靈,因爲在五年前的那個冬天,同樣在這個位置,二哥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
那一天,是我剛剛加入盛東的日子,想到那一天,我也不知道怎麼了,莫名的潸然淚下,順着眼角劃出了兩滴眼淚。
“小飛,怎麼了?”楊濤看見我臉上淌淚,輕輕拍了下我的肩膀。
“哦,沒什麼,再看守所蹲的時間長了,冷不丁被風一吹,眼睛不適應,沒事,走吧!”我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邁步向公司內走去,一推開門,我再次呆愣,因爲盛東公司的裝飾,跟之前一模一樣,不管是進門的魚缸,還是牆上的字畫,竟然都一如五年前的樣子。
看見這一幕,我再次淚目,五年前,當我滿懷雄心壯志,跟二哥一起踏進這個門的時候,心中只有着步入社會的喜悅,卻從未想過,這五年光陰,竟然如此短暫,可又如此漫長。
“很意外,是吧。”史一剛看見我的模樣,笑了笑:“據說東哥爲了把這裡恢復原狀,花了好大力氣才找到了當年的設計師,可那個人早都轉行了,但是東哥給了他雙倍的酬勞,才讓他答應幫忙重新設計的,東哥剛弄好這裡的時候,我第一次來,也感覺心裡特別的不舒服,可是呆的久了,總算找回了一點家的感覺,你看見牆上那幅畫了嗎,都跟當年阿振我們倆看的那幅畫一模一樣,說真的,第一眼看見這些東西,我感覺特別不可思議,有一種特別不真實的感覺。”
“是很不真實。”我走到吧檯旁邊,還能聞到空氣中一股淡淡的油漆味:“但公司即使復刻的再像,但這些物件,也都不是原來的物件了。”
“你千萬別文縐縐的告訴我,你懷念小時候的自己了。”
“我並不懷念小時候的自己,可是我真的想念那時候的大家了。”我做了個深呼吸:“我真的從未想過,時間會過的這麼快,現在站在這裡,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這個房間一樣,所經歷的一切,都不過是咱們的一場夢,其實咱們只是昨天熬夜玩了遊戲,然後睡醒之後,等着公司的前臺小雅給咱們叫外賣,等晚上的時候,大家都回到了公司,東哥、二哥、老舅、大斌、國豪、明傑、子謙、晉鵬、阿振、你、我,還有後來的小濤、葫蘆哥、張琳、阿虎、閔妍、閔可、趙淮陽、周桐、毛毛、大樂……咱們所有人都在,所有人在一起喝酒,一起出去唱歌,出去找姑娘……”我看着魚缸裡緩慢遊動的龍魚:“可事到如今,這些人,卻連一半都不到了。”
“我記着咱們上學的時候流行非主流,當時有一句話挺傻的,叫做‘沒有誰可以陪伴誰一輩子’,當時我感覺着話特別傻逼,因爲人的壽命都不一樣,總不能一起死吧,但是我現在想想,這句話挺有道理的。”史一剛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五年前,阿振咱們三個全部的財產,都還不到一百塊錢,可是現在,我的卡里有幾十萬,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花,五年前,整個安壤市都沒人認識你是誰,可是現在,安壤的混子們,肯定沒有人不知道韓飛這個名字。”
我露出了一個苦笑:“但他們一定也不知道,我現在是這麼的狼狽。”
“人的名,樹的影,外面那些傳聞中風光無兩的大混子,也未必真就像大家傳說的那樣,是個鐵血大哥,江湖悍匪,畢竟大家都是人,既然是人,就總得有缺點和軟肋,就像如今被關押在看守所,需要用武警看守的三葫蘆,誰又能想得到,當年在龍城的時候,他因爲一泡屎,差點把聖水瑤池拉倒閉的故事呢。”史一剛很樂觀的看着我:“別管你現在多麼難過,多麼不如意,可是在那些底層混混的眼裡,你就是風風光光的韓飛,就是他們混社會的目標,是他們想成爲的人。”
“也許吧。”聽完史一剛的話,我也感覺自己被這個地方帶的有些傷感了,跟着笑了一下:“走啊,去樓上打遊戲吧。”
“走唄,還打CF,我虐虐你。”史一剛呲牙一笑,看着楊濤他們:“一個人頭十塊錢,玩不玩!”
“就憑你那手破遊戲,我們還能怕你啊!”楊濤他們也開始跟着起鬨,跟着我們一起向樓上走去。
……
我們在公司玩了一會遊戲,我也感覺喝酒喝的有些頭疼,就一個人回到寢室睡覺了,這次公司重新搬回舊址,一切都跟從前一樣,真的給了我一種很溫馨的感覺,等我一覺睡醒,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房間裡漆黑一片,我伸手打開臺燈,忽然發現東哥就坐在牀邊,把我嚇了一跳。
“醒了。”東哥看了看我,露出了一個笑容。
“嗯。”我驚魂未定的看着東哥,迷迷瞪瞪的開口:“人在屋裡,你怎麼不開燈呢?”
東哥又笑了笑:“關着燈想一些事情,挺好的。”
我有些無語:“其他人呢?”
“出去吃飯了,我沒讓他們叫醒你。”
“啊。”我點點頭,坐起來清醒了一下:“今天回到公司,我真沒想到,你把這裡恢復了原樣。”
“咱們想要買下一鐵礦,必須有實體公司,我想了想,既然要有公司,索性就將它復原吧,這樣的話,最起碼坐在這裡的時候,有些人、有些事,都不會被咱們輕易忘記。”
我對東哥的話不置可否:“康哥那邊,很生氣吧。”
“你覺得呢?”東哥看着我,反問了一句。
“東哥,今天在酒桌上,我是真的喝醉了,對不起啊。”
東哥壓根沒理會我的說辭:“既然你今天的本意就是要激怒康哥,那此刻的這個道歉,有點假了吧。”
“那你覺得,我今天的話,會起到作用嗎?”我心裡明白,中午我鬧了那麼一出,東哥肯定已經看出了我的用意,所以也沒有過多解釋,而是直言問了一句。
“不好說,但我感覺,作用應該不大。”東哥轉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隨後繼續道:“我知道你今天說出那番話的用意,是感覺康哥太注重面子,所以想在這方面做文章,不過你的想法,終究還是太稚嫩了,你只想到了康哥是個注重面子的人,可是卻忽略了他爲什麼能站在今天這個位置,這個社會上,風光的背後,永遠都是骯髒,尤其是走到康哥這個地位的人,一定擁有着異於常人的雷霆手段和風雲動魄,他可以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要面子,但是對於自己想要達成的目的,又怎麼會被你用三言兩句給勸住呢。”
我自嘲一笑:“我還是太過於相信人性中的善良了。”
東哥不置可否:“……康哥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一旦他決定的事情,是很難再去被外力改變的,所以你今天的做法,不會對他產生動搖,如果他之前已經有了自己的計劃,那麼接下來該怎麼進行,依舊還會繼續下去。”
我吸了吸鼻子:“也就是說,我今天的一番話,除了給康哥添了一肚子的氣,沒起到任何作用,對吧。”
“算是吧,不過也不完全是,因爲你對康哥說出的一番話,我跟心中的想法如出一轍,但這些話我卻不能說,至少在你的角度上,有些話說出去,是童言無忌,而我說出去,就是別有用心了。”
聽完東哥的話,我微微愣了一下,沒想到對於我中午的那一番說辭,東哥竟然保持了贊成的態度,但也沒有細究原因,而是話鋒一轉:“三葫蘆那邊的事,怎麼樣了?”
“不樂觀,很不樂觀。”東哥沒有瞞我:“三葫蘆的案子,即使沒有人施壓,咱們都很難運作,何況現在想讓他死的人太多了,此時此刻,這些人正坐在三葫蘆背後虎視眈眈,憑我目前的社會關係,很難救他。”
“即使保住命也不行嗎?”我不死心的追問道,我知道,憑葫蘆哥的案子,想要釋放,根本沒戲,但是我真的做不到,眼睜睜的看着他去死。
“我們既然選擇了這條江湖路,就應該承受相應的後果,這種苦果,可能是自己倒下,也可能是失去最珍貴的朋友。”東哥雖然沒有給我答案,可這個回答中蘊含的意味,已經呼之欲出。
“可三葫蘆不一樣啊,他爲首席付出了那麼多,爲盛東付出了那麼多,也爲我付出了那麼多,他不該是這個結局。”我雙脣顫抖,但語氣無助的辯駁了一句。
東哥做了個深呼吸:“這個世界上,無時無刻都有人死於非命,連那些尋常百姓,都可能發生意外,何況是我們這種混子呢,在這一點上,無人可以免俗。”
我沉默了一下,滿心不甘:“可他是三葫蘆。”
“可三葫蘆也是人。”東哥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會,神色無比認真,卻也跟我一樣無奈的迴應道。